许落平静地说,“所以您来,是找我要那两万块钱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是听你大伯无意中说起,说你爸给你留了一笔钱,所以想着,来找找你,看你能不能支援支援。”
女人一张嘴利落无比,“本来我们还担心你过得不好,但现在看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还养着这么贵的猫儿,交了那么个有钱的男朋友,想必也不会在乎那两万块钱不是,大家都是亲戚,总得互相帮衬不是……”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都冷了几分,“再跟您说一次,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此刻实在有些后悔,当日不该多嘴,跟她那大伯说出自己的住址。
那日大伯送她出来时,做贼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千块钱递给她,说是他自己攒的私房钱,让她千万别跟旁人说。
许落自然不会要,但多少还是有些感动,不免让他别担心,说她爸爸留了钱给她,她的生活不会有困难。
大伯很是欣喜,又问她住在哪里,她随口答了一句,说了这小区的名字。
岂料,竟给自己惹下麻烦。
她没再说什么,直接让这位婶婶给了她账号,转了六万过去。
“多的钱,算是大伯替我爸料理后事的感谢费。”
女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许落也是太过没有处世经验,也太过低估了人心的龌龊和无底线。
她以为自己几倍还了这钱,对方就不会再来找她。
岂料几天后,她准备出门时,再次看到了这位婶婶,还有大伯,以及他们的儿子,她名义上的表哥。
大伯脸色还有些不太好,而他们那位儿子,是许落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到。
幼年时胖乎乎的小男孩,而今倒是长得身高体壮,面相莫名显得刻薄凶蛮,是路上遇到,许落都要躲着走的那种人。
敲门的是大伯,态度谦卑又客气,说是来谢谢她的。
许落不得不让他们进了门,耐着性子寒暄了几句。
那个所谓的表哥,抓了个苹果啃着,在屋里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
许落压下心头的不悦,站起身来,“我还要去学校,再晚了就迟到了,咱们改天再聊吧。”
逐客的意思都这么明显,这位婶婶却全然听不出来似的,笑着道:“姑娘家一个人住着,没个人照应也不行。还有你那两只猫,我看都精贵得很,也是少不得人。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也别见外了,以后婶婶和大伯就留在这里照顾你吧,你大伯没意见,你表哥也同意……”
许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大伯要住在我这里?”
“对啊,你看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没人照顾不说,也容易出危险。”
女人恬不知耻地说,“不如我和你大伯来陪着你。当初你爸在世时,也没少跟你大伯说,万一以后他有个好歹,以后要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许落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可以这般无廉耻,无底线。
她气得身子都有些哆嗦,但还是极力克制住了情绪。
“这里是我的家,没人跟你们是一家人。”
许落的语气极冷,“我现在请你们出去。”
见许落这般态度,女人拉了拉旁边的男人,“你说句话啊?咱先前不是商量好了?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大伯不自在地绞着手,低着头都不敢看许落,“落儿,你婶婶的意思,你,考虑考虑……”
许落直接拿过手机,按了110,“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报警。”
女人神情僵了僵,“落儿,你说这是何必呢?再说你本来身体就不好,我们也是好心……”
许落直接按了拨通键。女人终于变了脸色。
大伯伸手去拉那女人,“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走,走哪儿去?要走你走。”
那女人甩开大伯的手,很快就镇定下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为小辈操心,还操心错了?再说照顾你也是当初你爸爸的意思,我们怕对不起死去的人,想要履行承诺,谁知道人家倒是不领情的,正好让警察来评评理……”
等警察来了,将情况了解清楚,要这一家三口离开时。
那女人死活不肯。
警察上前拖拽她,顿时跟捅了马蜂窝般。
许落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能如此撕破脸皮歇斯底里无理取闹的人,对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连警察都束手无策。
边撒泼,边对许落恶言相向。
说她精神有问题,说她是个丧门星,害死了父母,说她没半点良心,注孤生的命。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那个姓谢的男人是什么关系。像你这种在精神病院住过八年的人,人家能看得上你?怪不得别人不愿做你男朋友,你怕不是被人包养,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小三吧……”
这女人用各种恶毒粗俗的话骂她,许落都忍了,可她这般羞辱她,许落实在忍不了。
血涌进脑子里,怒意沸腾,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那女人捂着脸,尖声尖叫:“你敢打我?”
许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才感到指尖上,传来麻木的痛意。
现场于是愈发不可收拾。
女人的儿子疯了般,抓过一旁的杯子就朝许落砸了过来,“艹你妈的,你敢打我妈?”
要不是警察拦住他,他可能会冲过来杀了许落。
瓷器碎裂,碎片溅了一地。
许落的额角被那杯子砸破,血顺着白皙的脸颊蜿蜒而下。
那女人和他的儿子骂骂咧咧,什么话恶毒,他们骂什么。
而她那个大伯,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一名警察看不下去,制止了他们,对许落道:“姑娘你要不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处理完了,再来派出所做笔录。”
许落摇头。
并没有多疼,而且血已经没流了,估计也就是皮外伤。
等这事终于处理完,许落从派出所出来时。
正是中午,阳光当头照下来,许落却只觉得浑身都冷。
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边有一家儿童游乐园,许多父母带着孩子,玩得欢快,笑声不断。
许落不知为什么就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默默地看那些孩子。
最后她实在是没忍住,埋头哽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