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突然止步,乘在背上的穆敬荑身子猛然腾空,向着面前的土路直扑过去。
“妈呀!”惊骇之下,她直接喊了出来。
何睿勍一见事情不妙,纵身飞跃,伸手一揽,纤瘦的腰肢入怀,两人缓缓落地。
枣红马得意洋洋抖了抖身上的毛,四蹄刨了刨土,仰头长嘶起来。
“你瞧瞧,总这样,这畜生总是如此!”何睿勍伸手一指,恨恨得吐槽。
穆敬荑好半天才从惊骇中缓过劲儿来,挣开拦着自己的大手,转身怒瞪着害她至此的枣红马。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我刚刚欠点儿毁了容?”她气恼的冲上前,伸手用力戳着马头。
本来我还想着将你当朋友,谁知你竟会下如此狠手。哼,我真是看错你了!”她愤愤的说完,气哼哼转身,大步向着前路走去。
“哎哎......”何睿勍狠瞪了那怪马一眼,小跑着追上穆敬荑:“这畜生你真不要啦?”
“不要啦,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可吃了我好多银子了,客栈的伙计说这家伙是所有马匹中最能吃的那个,花的可都是公账,你舍得?”
“嗯?”穆敬荑一听花的银钱与自己有关,立即止了步。“凭什么公账?你住客栈你享福,凭什么要我出银钱?”
何睿勍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皱着眉头看她:“穆姑娘,咱能要点脸不?我本来住那铺子后院的,是您带着两个丫头将我排挤出去,我是被迫住客栈的好不好?”
穆敬荑眼神闪躲,迅速寻着理由。
“哼,当个掌柜,还如此抠门儿。我看啊,这天下的女人都一样,难当大业......”他斜眼瞅着她,故意拉长声调气人。
“哼...你算什么男人?送个礼物都不肯花自己银钱!”穆敬荑轻蔑的撇撇嘴,顺带着丢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给他。
“小红,你给我过来,这次咱们坚决不带他!”
枣红马闻言,在何睿勍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嗒嗒嗒”奔到穆敬荑面前。
“这...这马,听得懂人话?”他简直要惊掉下巴了。
“哼,反正比你聪明!”穆敬荑抬腿爬上马。
“哎......等等,我有话说。”何睿勍猛的伸出双臂,拦在了小红面前。
一人一马高傲的昂起头,做无视状。
他也不计较,继续道:“我不日便要去南方,那客栈你不能再去了。今日你若能载我回去,我定会为你安排个新地方,保管吃住无忧,好不好?”
枣红马犹豫着放下马头,皱着眉头盯着他,似是斟酌对方说的话是否真心。
“姓穆的,你给我下来!咱俩是合作关系,又不是卖给你为奴了,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何睿勍气得跳脚。
穆敬荑强忍笑意,抚了抚马颈上的鬃毛,柔声道:“小红,要不你就受受累,载两个人吧。
我过两天要买的院子很宽敞,到时候给你建个漂亮点儿的马厩,保证每日有你的口粮。
而且离那院子不远的地方就是旷野,有的是新鲜野草供你食用,好不好?”
枣红马扭头,看了眼后背,穆敬荑连忙拍拍它的马脸,笑着眨了眨眼。
何睿勍专注的看着她们俩谈判,见貌似有了结果,终于松了口气。
“这马真聪明!”他一脸谄媚的凑上前,见没遭冷眼,再不犹豫,直接跳到了马背上,抖了下缰绳:“嘚儿......驾!”
枣红马猛然跃起,向着前路疾驰而去。
穆敬荑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正靠在人家怀里,随着马的动作,一下下不断撞击着身后的坚实胸膛。
白皙的脸颊渐渐飞上两抹红霞,窘的她尽量身体前倾,让两人之间拉开距离。
“坐好了,小心被甩出去!”何睿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手臂一收将她揽了回去。
日阳高照,天气晴好,道路两旁的树阴下,马蹄嗒嗒飞掠而过,惊起蝉鸣阵阵,尘土飞扬。
进了福全镇北街,枣红马的速度才缓缓降了下来,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声音极为清脆悦耳。
两人一马行至穆贵坊,正见一乘装饰华贵的小轿缓缓停在店铺门前。
轿子前倾,一左一右两个俏丽丫鬟,伸手接了位身形曼妙绰约多姿的女子出来,白纱遮面隐隐可见秀美容颜,正是那位瞿小姐。
枣红马恰在此时打了个响鼻,引得瞿小姐连同随侍的丫鬟小厮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何睿勍下意识松开了手臂,像拎小鸡一样将穆敬荑提下了马背。反手一拍马屁股,绝尘而去。
“哎......”穆敬荑望着转瞬消失在街口的身影,暗叹一声。
她面露尴尬的转头,对上正冷冷瞪视自己的瞿小姐,讪讪笑道:“小姐请里面坐......”
小丫鬟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搀扶着瞿小姐进了穆贵坊,徐亮早就听到声音侯在门内,弓着身子笑脸相迎。
“瞿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贵人恕罪!”
“哼,之前我定的物件在哪呢?呈上来瞧瞧吧!”小丫鬟先行几步,将圈儿椅用帕子着实擦了擦,接过后面小厮递上来的软垫儿放在到椅子上,这才扶着主子坐下。
穆敬荑一进门就嗅到了扑鼻的兰花香气,忍不住微微蹙眉。
徐亮连忙上前与她耳语几句,惊得她瞬间冒了冷汗。
这段时日她又是寻人,又是斗人贩子,又是虚弱病倒的,哪还记得瞿小姐曾定过一套茶具之事啊。
骇得她连忙倒水沏茶,脑中思绪飞转。
瞿小姐那边却已等的不耐烦了。“怎么回事儿,这穆贵坊的伙计都是耳聋的吗?”女子冷冷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威慑。
“贵人请喝茶。您是我们这儿的贵客,捧着还来不及,哪还敢怠慢啊!”
穆敬荑亲自将茶水奉上,双眼含笑,谦卑至极。
徐亮犹豫了下,转身从货架柜子里捧出一套茶具来:“客官,您看这套如何?我们主子接连做了不少套,生怕不合您心意。”
瞿小姐望着那早已看过的样式,微眯双眼,冷笑一声,缓缓道:“你确定这是新做的?”
徐亮脸一红,偷眼瞄了下穆敬荑:“呃......”
站立一旁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小丫鬟上前几步,双眼冷冽的在穆家主仆身上扫视了一遍:“如此瞒哄客人,你们穆贵坊是不打算开下去了对吧?”
徐亮连忙躬身上前:“哎呦,贵人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哪有那胆儿啊,不过......”
穆敬荑突然开口打断了话头,行至瞿小姐面前,微微蹲身施礼,面露愧色:“贵人定制的器具,民女自是要尽心制作。
无奈前些时日偶感风寒,一度萎靡,近日方才好转。刚忆起此事,民女便马不停蹄奔去作坊赶制了。”
白色帷帽微微抖动,清冽的声音响起:“穆掌柜以往就是靠着如此手段迷惑男人,欺骗来客的吗?啧啧……真真是好手段啊!”
徐亮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不禁扭头看向自己主子。
穆敬荑强压怒火,淡淡一笑:“瞿小姐的话,民女实在听不明白,咱们谈论的难道不是茶具吗?”
“你!”湖蓝色衣裙的小丫鬟狠劲儿的剜了她一眼,看了看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瞿小姐冷哼一声:“穆掌柜真的是装得一手好傻,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本就少之又少,即便有,那也是出嫁之后,否则整日里与个男人为伍,哪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也罢,如此的腌臜店铺,我看还是不要来了,免得被带累了声誉!之前提的申请入会之事,告诉那个姓何的,想都不要想了。
你们穆贵坊诓骗客人,品行不端,货物言过其实,还是早日关门吧!”
话落,瞿小姐款款起身,轻扶了丫鬟的手,迈步向店外走去。
没有按时交货,穆敬荑自知理亏,但若因此入不了商会,那损失可就惨重了。
“贵人请留步,不若这样。之前的定金,我们穆贵坊自知有失,愿三倍赔付,还请贵人高抬贵手容民女半月之期,定做出能令贵人满意的茶具出来,可好?”
蓝衣小丫鬟蹙眉轻斥:“穆掌柜,你是听不懂话还是咋的?穆贵坊诓骗客人,货品言过其实,我们小姐既是看不上,又何来满意之说?如此愚钝的掌柜,店铺怎会经营的好……”
穆敬荑还要再开口解释,却见另一个紫衣小丫鬟直接伸手拦在了后面,面上不屑一笑:“穆掌柜,请吧,不是说三倍赔付吗?”
徐亮闻言,犹豫着看向穆敬荑:“主子,上次瞿小姐交的定金是五十两!”
“什么?”穆敬荑本以为顶多一二十两,如今光赔付的就要一百五十两,那她岂不是这段时日都白干了。
紫衣小丫鬟轻蔑的撇撇嘴:“穆掌柜勾人的手段一流,何愁挣不来银钱,区区二百两自是手到擒来!”
穆敬荑这个气的啊,这下真是要赔得底儿掉了。有心给这嘴臭的小丫鬟一巴掌,可惜瞿家明显势大,并非是她可以招惹的,但若是强咽下这口气,憋屈不说,名声便要彻底毁了。
权衡利弊之下,只得另辟蹊径,看了眼正要走进门的两位客人,温婉一笑:“小女不懂‘勾搭’为何意,还望姑娘解释一二!”
两位客人眼神怪异的看向紫衣小丫鬟,又扭头看看身后的那乘小轿,嘴角一挑,戏谑的笑了笑。
小丫鬟瞥见,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愤愤的冲穆敬荑一伸手:“我不想与你多费唇舌,免得掉了身价,快快将银子拿来!”
穆敬荑一脸为难,扭头问徐亮:“咱们店里有多少存银?瞿小姐吩咐,不能违抗,否则入不了商会,哭都没地方哭去。一会儿我就去寻表哥,瞿小姐只中意他……”
“你胡说什么?”紫衣小丫鬟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