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虽有皇帝那个儿子,却是因为位分低微而不得不将皇帝交给其他受宠的嫔妃抚养,容儿自小也因为她父王远在边陲之地,她身子又弱,哀家这才求了先帝将容儿接入宫中来养病的。”
“太后,奴婢是一直侍奉在太后身边的人,最是清楚太后您虽是想要借着蓉妃娘娘争夺后位,却也是真心疼爱着蓉妃娘娘的。”孙姑姑跟着已是跪在了塌边为皇太后按着头上的穴位道,“娘娘这头风的老毛病便是因为蓉妃娘娘而落下的,太后您对蓉妃娘娘当真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了,当年为了接蓉妃娘娘入宫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当年的皇太后家世不高也不低,容貌也不过是中人之姿而已,比起当时先帝身边的莺莺燕燕亦是有些相形见绌的。
那时皇太后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得不送给她人抚养,想要将自小身子娇弱的容玥接入宫中养病,亦可为是滞碍重重的。但那时的皇太后当真是怜惜着容玥的,便想了个几乎搭上了自己半条命的笨办法将容玥接入了宫中。
那时先帝身边最受宠的嫔妃当属妍妃了,正是因为妍妃生得妍姿艳质,先帝才会赐了她“妍”字作封号的。
妍妃盛宠,深受先帝的宠爱,当年的皇太后为了得到妍妃相助,甚至不惜将含了剧毒的银环蛇扔在了御花园里妍妃去往养仪殿的必经之路,后又在妍妃险些被银环蛇咬到之时挺身相护。
妍妃为皇太后所救,自是会投桃报李助皇太后将容玥接入了宫中的。
“哀家当年不过是看着容玥病弱,怜她自小便没了生母在旁照顾,这才想着要将她接入宫中来养病的。”皇太后想到过世的蓉妃已是触动了情肠,跟着闭上了双眸问道,“三福,你说哀家当年若是不将容儿接入宫来,她或许也不会那样早逝了。”
“太后,容奴婢说句不敬蓉妃娘娘的话。”冯姑姑说话间已是跟着跪在了太后身前道,“蓉妃娘娘是娘胎里便带出来的弱症,若不是被太后您接入了宫中悉心调养着身子,只怕蓉妃娘娘都活不过及笄之年了。”
“哀家当年接容儿入宫时不过是一介无宠的贵人,当时自也是没想到皇帝会有登基为帝的一日的。”皇太后跟着已是叹了一口气道,“哀家自是更未想到容儿有一天会因为搅入了后宫的争斗中而丢了性命的,这些年皇帝表面上处处都是孝顺着哀家的,可哀家知道在皇帝心中是有心结的。”
“太后当年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蓉妃娘娘从小养在太后的宫中,又与皇上又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即便是蓉妃娘娘有着一身傲骨,不屑于其他的嫔妃争夺宠爱,可其他的嫔妃却是未必肯轻易放过蓉妃娘娘的。”冯姑姑缓了缓声接着又道,“当年的皇上执意于蓉妃娘娘,哪怕是太后为蓉妃娘娘另择良婿,莫说是皇上不肯,那些个后宫的嫔妃亦是不会轻易放过蓉妃娘娘的,与其整日活在担惊受怕中,不如狠下一条心与那些人争一争后位。”
“若是能嫁得如意郎君,若是能得到夫君的宠爱,若是没有家族门楣,父亲兄长的重托,天下间又有哪一个女儿家是不愿意过举案齐眉的安生日子的。”皇太后想起半生沉浮,自是悲从中来的,声音中亦是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凄哀,“但往往世事总是事与愿违的,哀家是因为心疼容儿才将她接入紫韵城的,皇帝亦是因为真心爱重容儿才要将她纳为宫妃的,却不想哀家的心疼与皇帝的爱重却是成了容儿的催命符。”
屋中虽是烧着炭盆的,但或许是皇太后的声音太过冷冽,冯姑姑竟是没来由地觉得身上一寒,跟着已是将一条厚绒毯子盖在了皇太后的身上:“太后方才说皇上心中有心结,蓉妃娘娘刚过世那会子皇上的确因着伤心过度而冲撞了太后,但事情已是过去了那些多年了,皇上怕是早已想通了,之所以一直不愿与太后您解开心结,依老奴的愚见怕是因为皇上自己一直都没有过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了,这些年只消瞧着皇上对皇后的态度便知道了,总是那么的若即若离,似远非近的,只怕皇上这些年心中最怨的还是他自己了。”
“容儿过世时皇帝是真伤心难过的,否则也不会怨怪着哀家将容儿当作了争夺后位的棋子了。”皇太后这会子想到了启帝,终究是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道,“哀家知道自从容儿去了之后皇帝的心便也跟着死了,这些年宠幸着的佳人也怕是只有宠,却是没有半分情谊在的。真真是苦了我儿了。”
“昔年之时皇上因着蓉妃娘娘薨逝而悲恸万分,后来虽是因着时间的流逝而冲淡了内心的悲痛,但这么些年来后宫之中却是没有人能使得皇上真正欢喜起来的。”冯姑姑是侍奉在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自是最清楚启帝与蓉妃的一段纠葛过往的,“这些年来皇上宠幸着的皆是容色妖冶的女子,例如榭淓宫的丽嫔与流芳殿的芳贵人,她们二人皆是容色冶艳却浅薄张狂的个性子,旁人都以为皇上是贪念美色方才会宠幸着浅薄无知的丽嫔与芳贵人的,却是不知道皇上不过是因为放不下蓉妃,这才会一直宠幸着与她性子截然不同的宫嫔的。”
“三福,皇上的性子也只有你能看得懂了。”太后本就面有倦色,如今又联想到了伤心往事,跟着已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也亏得还有你这个老东西陪着哀家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了,否则在这偌大的后宫中皆是盼着哀家早些归西去的,也好趁着哀家不在了扶持着自己人登上皇后的宝座了。”
“太后您的身子还健朗得很了,必是不会如了那些人的愿的。”冯姑姑边说边轻抚着皇太后的后背为她顺气道,“皇上虽说心结未解,但心中却还是敬着太后您的。”
“哀家自己的儿子哀家了解,他怨恨哀家心狠,哀家也不觉得冤枉。”皇太后用了极大的力气握住了红木圆桌的边沿这才止住了咳嗽,声音中却是透着与往日威严不同的哀怨,“当年皇后独大,若是任由着她的儿子登上帝位,先帝的众多皇子怕是难逃一死的,与其为人鱼肉,不如手握刀俎,后宫从来也不是一个你愿意息事宁人,便可以平安度日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