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宁挽华冲撞了皇贵妃被启帝责打了五十大板之事,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上官清峑只得是称病躲在了亲王府中。
摄妖之事乃是历朝历代的禁忌,皇贵妃本已是命人严密封锁了消息的,却不知道为何宁芷莟天生白发蓝瞳之事,竟是会在一夜之间传扬了出去。如今帝都之中的街头巷尾皆在议论着宁府大小姐是因为害怕被二小姐摄妖一事所连累,这才会狠下一条心火烧了青倾殿陷害了二小姐的。
摄妖一事一旦传扬开来,别说是宁挽华一人,便是整个左相府都会受到牵连的,当初宁挽华之所以敢将宁芷莟天生白发蓝瞳之事抖露出来,就是认定了皇家忌惮着妖邪之说,是万万也不会任由着摄妖之事传扬出去的,却不知为何关于宁芷莟天生白发蓝瞳之事,现如今在帝都之中已是人尽皆知了。
“夫人,如今整个帝都都在传二小姐是被妖邪附体的妖孽,不然又怎么会天生一对蓝瞳和一头白发的。”宋嬷嬷听着外面越传越烈的流言,心下已是有些害怕道,“二小姐天生白发蓝瞳之事一直是左相府中的绝密,从不曾泄露半分出去,莫非是二小姐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有人故意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如今深恨那个贱人的人,除了宫中的丽嫔,再者便是右相府的人了。”宁挽华见着事情已是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心中已是开始慌乱起来,“母亲,那个贱人自是死不足惜的,却是凭白连累了咱们整座相府,若是外面的人轻信了那些关于摄妖的传言,女儿与恒亲王殿下的婚事也必定是要受到影响的,倒不如由女儿大义灭亲,送那个贱人早早的转世投胎。”
宋嬷嬷亦是跟着说道:“小姐说得极是,如今夫人是该拿个主意才是了。”
“母亲,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父亲悄悄入宫求了皇上,一刀了结了宁芷莟那个贱人。”宁挽华眸中已是跟着闪过一抹狠戾之色道,“用那个贱人的一条命换左相府的安宁,想来父亲也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你给我闭嘴!”白氏眼瞧着宁挽华行事仍旧是如此冲动,当即已是抬手甩了宁挽华一个耳光道,“你被她陷害到如斯地步,竟是还不知道什么是三思而后行,看来真是我平日太过纵着你了,这才会惯得你如今日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母亲何故要动手打女儿?正是因为那个贱人害女儿到如此地步,女儿方才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女儿有什么错!”宁挽华捂着红肿的脸颊朝着白氏哭喊道,“难道母亲是见着女儿被皇上重惩了,认定女儿日后已是没有利用价值了,这才要转头扶持着那个贱人来巩固您当家主母的地位的。”
宁挽华接连受挫,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全,便传出了摄妖一事,如今又被白氏重重甩了一个耳光,口不择言间已是将潜意识藏在心中的话都叫嚷了出来。
“你……你……你说什么?”白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满腔愤怒的宁挽华道,“华儿,我可是你母亲,华儿你怎么能如此寒了母亲的心……”
白氏大概没有想到宁挽华会说出这番狠话来,震惊之余已是有些无语伦次了。
“夫人,小姐接连受挫,昨日更是因为伤口反复而高热到了后半夜,这才会在夫人您的面前胡言乱语的。”宋嬷嬷忙走上前去,替白氏顺了顺后背道,“还不快去请了李郎中来为小姐把脉。”宋嬷嬷在吩咐了下人去请了李郎中后,接下来已是扶住了白氏道:“夫人也累了,不如让老奴扶着夫人回静蕤轩歇着吧。”
大概是宁挽华的一番话是真的伤了白氏的心,白氏叹息的垂下了眼眸,接着便已是任由着宋嬷嬷将她扶出了琼华阁。
左相府慈安居。
“老夫人,刚收到消息,大小姐方才在琼华阁中大闹了一场,险些将白氏气得背过气去。”福嬷嬷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最后方才附在老夫人耳边将方才琼华阁发生的事情完整复述了一遍。
老夫人本是在诵读佛经的,听到福嬷嬷的一番话当即已是睁开了双眼问道:“大丫头当真在一气之下说出了那番不孝之言来?”
“守在外面的人听得真真的了。”福嬷嬷肯定的答道,“白氏在听到大小姐的那番话后气得差点没喘上气来,幸得被身边的宋嬷嬷给劝走了。”
老夫人唇角牵起了一抹苍凉的笑意道:“白氏当初自己种下了苦果,如今自然是要自己咽下的。”
“这已经不是白氏与大小姐头一回为了二小姐起了争执了。”福嬷嬷接着又道,“如今二小姐有着白色头发,蓝色瞳眸之事已是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小姐主张斩草除根,白氏那一巴掌便是在责怪大小姐行事过于鲁莽冲动了。”
“大丫头虽有倾国之貌,却也的确是愚蠢。”老夫人滚动着指尖的佛珠道,“此事稍有不慎与宁氏一族便是灭顶之灾,亏得大丫头事到如今心中还惦记着与二丫头的那点私仇。”
福嬷嬷被老夫人口中的灭顶之灾吓得一阵激灵,接下来却已是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道:“此事竟是这般严重,难怪白氏会在盛怒之下掌掴了病中的大小姐的。”
“如今二丫头被妖孽附体之事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之大丫头想要杀人灭口,火烧青倾殿陷害二丫头之事也被传了出去。”老夫人顿了顿又道,“这不等于是昭告天下,左相府的二小姐被妖邪附身犯下了血案,大小姐为了独善其身,甚至不惜烧毁青倾殿来陷害自己的亲妹妹,以此来掩盖二小姐摄妖之事,好让天下之人都以为二小姐是因为不敬皇后而被皇上处死的。”
福嬷嬷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分析着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如此一来,整个帝都便都会知道咱们相府的两位小姐,一位是被妖孽附身心狠手辣,另一位为了自保,所做之事竟是比包藏祸心的妖孽还要狠毒三分。”
“即便是大丫头的计谋成功了,二丫头纵然是难逃一死,可大丫头的名声也算是彻底毁了。”老夫人继而又道,“相爷身为朝廷命官,一向勤于公务,受臣民爱戴,现如今小姐们竟是相继出了这样的事,这不是等于告诉天下人,相爷乃是不祥之身,左相府的二小姐竟是被妖孽附体,相爷不仅是不详之身,更是德行有亏的,竟是教养不好女儿,教出了为了自己能够独善其身,甚至不惜火烧青倾殿的大丫头来。”
“若是大丫头是个男儿,大可以打着大义灭亲的由头一刀结果了二丫头。”老夫人看着福嬷嬷一脸不解,便接着解释道,“可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妇德了,女子也从来都是以柔顺为美德的,更何况大丫头将来是要位极后位,做天下女子的表率的,如何能传出她曾想要亲手弑妹这般的传言了。”
老夫人的意思便是宁挽华若是男儿身,自古男儿顶天立地,左相府中既出了妖孽,为了无辜之人哪怕是一刀结果了宁芷莟也是不为过的,但宁挽华偏偏是女子,自古女子便该是柔顺善良的,如宁挽华这般为了独善其身,甚至不惜陷害亲妹妹的行为自然是要为天下人所不齿的。
福嬷嬷下意识地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如今这一局纵使是二小姐就此香消玉殒,大小姐的名声也是会跟着尽毁的,更有甚至还会连累了相爷,这根本就是鱼死网破的一局。”
老夫人接过话道:“俗话说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二丫头如今却是伤人八百,自损一千了。”
福嬷嬷在心中咀嚼着老夫人的一番话,忽地心中一紧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这一局是二小姐故意安排的,莫非大小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的泄密之人,竟然就是二小姐本人。”
老夫人顺势点了点道:“二丫头这一局竟是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真真是又狠又绝。”
福嬷嬷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莫非二小姐是恨透了大小姐,想要用大小姐的婚事与相爷的前程仕途来为自己陪葬?”
“用自己的性命换得旁人的身外之物,想来二丫头的目的不会是这般的简单的。”
“那二小姐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目的到底何在?”
老夫人微眯着眼睛看向了兽角香炉中升起的袅袅烟气道:“二丫头定是留有后招的,若是成了不但她与她身边人的性命得以保全,便是左相府的危机也是能够一并化解的,否则便是鱼死网破的结局。”
福嬷嬷至此方才恍悟道:“难怪白氏会在大小姐企图要痛打落水狗之时勃然大怒的,如此缜密的一局,难怪大小姐会猜不透其中的缘由而误会了白氏的。”
“若是没有白氏在一旁护持着,大丫头怕是活不到如今这样的年岁的。”老夫人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外人似的,若不是亲眼见着老夫人陈氏眼中的彻骨的冷漠,又有谁会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薄情之人的,竟是半点也没有顾忌自己与亲外孙的祖孙之情的,好似天生便生了一颗铁石心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