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少女瘦弱的手背挂着针,葡萄糖从中注射进去,她脸色憔悴,显得异常娇弱。
生日宴那天晚上,孟诗萱在钟母面前哭得声嘶力竭,差点脱了水,就被送到了这里来,连续两天处于模模糊糊的昏迷当中,一直没醒。当晚有几个记者尾随跟来,但都没见人离开医院,挖不到什么消息,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她这属于忧思过度,精神状况不太好,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退了烧后再观察几天就好。但是病人的心理状况还需关注,很脆弱,很难保证不发生意外。”
“精神状况?”
“对,可能是连日以来受到了什么刺就很复杂,且一直都是回避的态度。不得不承认,那场车祸中,见孟诗萱毫不犹豫地抛弃全家人,独自逃走,那一刻钟母的确心都凉了,甚至产生了自己识人不清、以前那么多年的宠爱都喂了狗的怨意。
并深深意识到,自己上辈子有多么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女儿钟悠悠,感到无比悔恨,这一世想要好好补偿她,和她重新培养母女之间的感情。所以,即便知道公开钟悠悠的真实身份,会让孟诗萱以后的处境很难堪,她也同意丈夫的决定。
可……听到孟诗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她现在这样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高烧不退,钟母还是心软了,还是没办法继续冷漠以待。
她亲手把孟诗萱抚养到这么大,十八年的感情不是一时片刻就可以割舍的。随便养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个养到了十八岁的人。
这可怎么办?
钟母只觉得心头一片愁云笼罩。她又在旁边等会儿,见孟诗萱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而待她出去后,床上的人咬了咬嘴唇,缓缓睁开眼睛,被单下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
钟母走到楼道口,给钟父打了通电话。
男人到底要比女人冷血狠心得多,孟诗萱在医院里躺了这两天,钟国强别说没来探望过一次了,就连电话都没来过一通。
“你还在医院?”接通电话后,钟父匆匆离开会议室,拧起眉头,简直对妻子的拎不清感到恨铁不成钢:“你现在还对这丫头心软做什么?怪不得悠悠不肯原谅我们!”
钟母自然也知道,因此有些无地自容,哽了哽才道:“我们真的要把她赶出家门吗,到时候媒体会怎么说?犯罪的是孟倩,孩子是无辜的吧,媒体肯定会认为我们太狠心,一点都不顾念十八年的养育感情。”
“那你就不用管了,我养着公关难道是吃白饭的吗。”钟父道:“我养了她十八年,现在,她也成年了,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钟母哽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道理她都懂,可若她真的能像丈夫那样理智,上辈子也不至于干出那些蠢事来。
在还不知道孩子被调换之前的那十五年,她从换尿布开始,给两个孩子喂奶粉开始,一点一滴的记忆无法抹去,在那之前孟诗萱和钟玺佑就是她手心手背上的肉,根本割舍不了。
现在虽然对孟诗萱爱恨交加,可要让她从此再也不见孟诗萱,她如何做得到?
“好,我知道了。”钟母定了定神,非常努力才下定决心:“那就待她高考完后,让她彻底离开钟家,我们和她再没关系。今后在路上见了也只是陌生人,只当先前这十八年白白领养了一场……”
钟父皱了皱眉,倘若是他做决定的话,他现在便立刻给孟诗萱一笔钱,让孟诗萱马上离开这个家,早除后患!但妻子和这个女儿的感情到底极深,倘若在高考之前就把人赶出去,倒也的确做得有些绝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人高考……
他心底有些排斥,但还是松口:“那么事先说好,今后家里什么都要以钟悠悠为先,她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趁这段时间慢慢把你对那丫头的感情收拾好,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们女儿可比她优秀多了!你要是实在心情混乱的话,不如出国散散心。”
“夫人,你还没吃中饭,饿了吧,我煲了汤带来了。”于妈从电梯里走出来。
钟母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对电话那边道:“好,我考虑一下……”
她这段时间的确因为钟悠悠的事情食不下咽也难以入眠,或许真的该先放一段时间,让丈夫处理好……
丈夫说的话也有道理,她养了孟诗萱十八年,即便不是因为亲情,也因为习惯而无法割舍。但现在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那么便应该一点点收回来那些习惯。这样,说不定把孟诗萱赶出家的时候,能够彻底做到心如冷石,无动于衷!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想想办法让悠悠愿意见自己一面。
想到这里,她决定不再继续在医院待下去。
她挂了电话,对于妈道:“鸡汤我就不吃了,我去做个spa放松一下,你送进去给诗……”她发现她已经没办法亲热地叫出孟诗萱的名字了,让自己语气冷淡了几分,道:“给那丫头吃吧。”
于妈看了眼自己手中提着的鸡汤,心中嘀咕了句,给孟诗萱?她辛辛苦苦熬的汤,给孟诗萱吃她都觉得浪费了!
于妈是个外人,来的时间也不长,就两三年而已,刚好是见证过了钟家人是如何对待钟悠悠的。那个时候她虽然有点看不下去,但也从来没有出声维护过,毕竟她一个下人,多干活儿少说话才是正经的。何况,又从张妈那里听来了钟悠悠好像是私生女这些八卦,便对钟悠悠也没那么多同情的心思了……
可怎料后来发现事实完全并非如此啊!私生女什么的,亲戚什么的,全都是无中生有!被骂的钟悠悠才是真千金,反而是孟诗萱鸠占鹊巢,享受了别人的一切!现在知道真相后,于妈的心情就很复杂了。
这几天,她反复琢磨这件事,脑子里还冒出了一些别人可能注意不到的细节,比如说……
孟诗萱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张妈仗着来的年数早,算是孟诗萱半个乳妈,和孟诗萱关系好,就经常对她们干活儿的人颐指气使的。那时候她虽然讨厌张妈,但张妈算是她的前辈,张妈说什么话,她都还是非常信以为真的。
所以,那些私生女之类的谣言为什么偏偏是从和孟诗萱最亲近的张妈嘴里传出来的?真的只是巧合吗?二小姐和张妈无冤无仇的,张妈干什么要总是揪着她讽刺她?她们下人不是只要埋头做事拿薪水就好了吗?即便张妈本身是个嘴碎的人,也不至于编出那么多信息误导她们啊?
……所以,这之中,真的和孟诗萱半点关系都没有吗?
张妈已经被赶出了钟家,于妈即便是猜测这一切,但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但这可不妨碍她对孟诗萱观感不好!尤其是生日宴那天晚上,她在钟夫人身边,看了孟诗萱冲进来哭哭啼啼泪流满面的一幕戏,她整个人就更不好了!这也太能演了吧?平时在钟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可没见你在下人面前这么柔弱啊!
于妈推门进去,见孟诗萱闭着眼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上次二小姐也是受伤了,可却没有鸡汤喝,她便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将保温桶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
“大小姐,鸡汤放这里了,醒了自己喝吧!”
动静很大,态度也很恶劣,孟诗萱自然醒了。
她藏在被子里的指甲几乎快掐进掌心去,睁开眼来,面上却是一片茫然,视线在于妈的脸上看了会儿,才咳嗽着坐起来,声音小心翼翼中透着怯怯:“谢谢于妈。”
说完自己去倒鸡汤,牵动了针管,血液一下子倒流,她吃痛咬住嘴唇,却努力没吭声。
要是换作别人,可能心中会生出几分怜悯,但现在是于妈,孟诗萱这一套对她可没用。
“钟夫人不在这里,大小姐。”于妈讽刺道。
孟诗萱垂着眼眸,忐忑道:“上次在厨房,是我态度不好,于妈,我还小,不懂事,你不要跟我计较,我给你赔礼道歉。”
“…………”于妈跟不认识了似的盯着她。
——素来高贵优雅的大小姐怎么开始做小伏低,一副寄人篱下的楚楚可怜样了?
“你要道歉的可不是我。”于妈冷哼一声,索性离开了病房。
“抱歉。”孟诗萱喃喃道。
待于妈走后,她喝了半口鸡汤,才抬起暗不见底的眼眸,看向门口。
这两天门外偶尔会有经过的护士的只言片语落进她耳朵里,她闭着眼睛,却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这里面住的就是钟家那个养错了十八年的假千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当了那么多年千金小姐,享受了那么多荣华富贵,怕是现在都舍不得离开了吧,真是可怜那个小时候流浪在外的真女儿。”
——“要我说,这种换人女儿的行为,就应该被捉进监狱里去!”
——“你没听说吗,钟氏发布会上好像最新消息说准备起诉当年那个女人。”
——“啧啧,总之,这对母女都叫人一言难尽,这个假的以后该怎么自处哦,钟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布了这件事情,以后她走到哪里都会别人指手划脚吧。唉,关我什么事,这还不是她母亲造的孽!”
她一次一次忍着,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托钟悠悠和钟家人的福,这种话以后她不会少听。
包括方才钟母的电话,她都听见了。高考之后就会把她打包扔出这个家。钟家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开始孟诗萱还会震惊、害怕、不知所措,但现在,她已经镇定了。就像噩梦深渊的触底反弹……
身份都已经被公布了出来,最让她恐惧的噩梦都已经变成了现实,她现在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她现在今非昔比,对于妈这种人,只能默默忍着。
但她绝对不会一直被钟悠悠压得翻不了身……她发誓……她发誓一定……她被子底下的拳头死死握着……
与此同时,时家书房。
时老爷子神色复杂地丢下报纸:“怪不得你之前跟我说想要退婚,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钟家怎么搞的,自己亲生孩子都搞不清是谁吗?钟国强也是搞笑,堂堂钟氏老总,闹出这么大个乌龙,这都两天了,还满城风雨的!”
时之棠没有反驳。他想要退婚不是因为孟诗萱不是钟家的真正千金,而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情。但让爷爷这么误认为也无所谓。
时老爷子蹙着眉,盯着新闻上穿晚礼服明艳照人的少女半晌,沉吟后道:“既然如此,退婚也行,那就和悠悠在一起吧,是叫钟悠悠吧,我记得那丫头一直很喜欢你是不是?这不刚好吗?但是,生日宴上怎么是她和秦家那小子的照片——”
话还没说完,被时之棠打断。
“爷爷,她现在,不喜欢我了。”时之棠嘴角一片苦涩,说出这话来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心中竟然狠狠刺了一下,有种终于意识到失去的是什么的惶然。
时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她并不喜欢我了。”时之棠又重复了一遍,有些麻木地:“是我的错,我没珍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就来不及了?!”时老爷子见最受器重的孙子这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一拐杖过去:“你看看现在的你自己,请假不去上学,在家里打游戏,受了点挫折就这么颓废,你到底怎么了?还是我时家的人吗?她不喜欢你你就放手了?人还没订婚呢,你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怎么这么没用啊!”
“死不放手有用吗?”时之棠苦笑一下。
不得不说,钟悠悠和秦曜在生日宴上的那一幕,让他受到了刺不自禁地自恋地咧开。
不止是她,十九班几个长得还挺帅的,包括施一蒙在内的高个男生都在论坛有了姓名。
受到他们氛围感染,钟悠悠也无心刷题了,刚要掏出手机截个投票结果图发给秦曜,门口忽然有人道:“十九班领队,还一下开幕式时候用到的旗帜。”
钟悠悠去了储藏室,把十九班的道具放回柜子里锁着,储藏室里另外几个班的班花都是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怂恿着上前和钟悠悠打招呼,却又都不敢,也没那个脸。
开幕式之前,她们都以为会是孟诗萱最终票数最多,继续当本届校花。
她们怎么说来着——
“钟悠悠和钟诗萱比起来,不就灰姑娘和真正公主的区别吗?”
可万万没想到,事实的真相是,钟诗萱才是那个野鸡,钟悠悠才是那个真正的千金!亏她们当时有眼不识泰山,还议论得兴致勃勃,原来钟悠悠听在耳朵里,指不定笑话她们有多浅薄呢。
……这就很尴尬了。
那天嘲讽过钟悠悠的几个人都是脸上如同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碍于现在钟悠悠的身份,想上前套两句近乎,可又怕钟悠悠不近人情,让她们自讨没趣。
还是学生会副主席江心宜比较会做人,比较圆滑,主动漾起笑容走过去:“悠悠,重不重,要我帮你吗?”
十九班的柜子在比较高的上层,要举上去,还挺耗力气。
她抱起一摞袖领,刚要替钟悠悠举上去,钟悠悠便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拿了回来,看了她一眼,眉眼冷淡:“不用了。”
其他几个背后议论钟悠悠的女生见江心宜开了个头,心思也都活泛了,纷纷围过来,热情地道:“对,钟悠悠,晚自习后去吃宵夜吗,我刚准备请客,你也一起来吧,学校外面新开了家奶茶店,很好喝,我请你吃分量最大的芋圆。”
“芋圆?悠悠,你有什么过敏的吗,能喝冷的吗?”
一个二个,围在身边叽叽喳喳,钟悠悠头疼。她把旗帜的杆子往柜子里一捅,发出“砰”的清脆一声,吓了身后几个女生一跳。笑着和她说话声音纷纷停止了。
钟悠悠知道这些人的讨好和友善不过是因为钟家,这样虚以委蛇的友情她一点都不稀罕,甚至人际往来都不想多做。
她头也没回,手脚麻利地给柜子上锁,声音清冷:“不用哄着我,我和钟家没有关系,也不会小气到因为上次那几句背后坏话就报复你们。”
“当然,别捧着我,以后也别捧着孟诗萱,她更不配。”
“……”器材储藏室静了一下。
这些女生都有些尴尬,忽然被钟悠悠的直来直去弄得有些无地自容,移开视线不敢说话。
钟悠悠扫了她们一眼,从垫脚的凳子上跳下来,拉开门走了。
这样的状况其实不是只出现在储藏室里,这两天钟悠悠的真实身份公布以后,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都能有人友善甚至是巴结地和她搭话。
在她和袁媛吃完后,有男生主动跑过来问要不要帮她们把餐盘端到剩菜区去,跑操的时候,也有人主动问,要不要交个朋友,可以帮她打卡,还有女生热情地叫她去逛街,搞得非常自来熟……
以前孟诗萱的众星拱月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她还真是享受了十八年这样优越的生活。她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有别人为她承包。冬天开水有人替她打好,下雨了有人替她买早餐,就连考试打小抄都有人故意往她那边丢。
……还真是让人羡慕。
但现在这些再也不是她的了,钟悠悠会让她将一切都还回来。
以前孟诗萱会怎么处理呢,温柔地笑笑,不忍心拒绝对方的好意,于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但现在的钟悠悠绝对无法心安理得,不仅无法心安理得,在第几十次开水杯莫名被人拿走装满之后,她简直有点暴躁。
从走廊上经过,迎面忽然有个看起来是高二的漂亮学妹跑过来,递过来一袋子零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悠悠姐,我和钟玺佑是同学,这我特意买给你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每样都买了一些。”
果然好大一包!这么大一包进口零食几千块是要的,这学校的学生太败家。
钟玺佑在高二不乏追求者,经常有女孩子曲线救国,先去讨好他姐姐,毕竟他是出了名的姐控。以前是孟诗萱,自从钟玺佑在篮球赛上那轰动一出之后,现在就是钟悠悠了。
这女孩兴奋地想,钟悠悠以前没享受过好的,和孟诗萱不一样,说不定会把她的人情记在心里,去和钟玺佑说……
可正这么想着,就见……
“哦,不要。”钟悠悠两只手还在校服口袋里,拿都没拿出来过,直接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跟钟玺佑扯上关系的她更不要了。
“…………”
高二的学妹呆呆站在原地,都快哭了。
而论坛上也有被钟悠悠冰冷而不近人情地拒绝过后的人忍不住发帖:
——高三十九班的钟悠悠和以前的孟诗萱性格完全不一样啊怎么回事?
——钟悠悠这个女的好酷哦。
有关这件事的热度新闻上还没完全降下去。但几天后,全校一百个人要去参加市理科竞赛了。理科竞赛总共三天,在市中心的一所大学封闭进行。周一上午学校门口会开来五辆大巴,将一百名学生接走。
当参加理科竞赛的学生名单在教学楼下公告栏公布时,全校又惊呆了一次——钟悠悠也去?这样说来,她是考了她们班上的前二名?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虽然上次知道钟悠悠在办公室内现场做数学,打脸教导主任,但这次竞赛是考综合成绩,钟悠悠真能排她们班前二吗?该不会是最近钟家千金的身份公布出来后,她们班班主任特意讨好她才给了她这个名额的吧?
但无论他们怎么震惊和议论,这个竞赛钟悠悠都去定了!不仅要去,还淡定地等着竞赛成绩出来后他们看看。班上考试能说是黎东平偏袒,全市封闭考试的成绩出来,谁还能说作假?
处于话题中心的孟诗萱听说进了医院,没来参加。时之棠来了,他们班一半的人都去,天气转冬,他穿着夹克,清瘦许多,站在最前面,隔着半个操场,心不在焉,遥遥地看着十九班这边……
十九班一枝独秀,就两个人。
钟悠悠和任子安。
钟悠悠双手插兜站在一边,不知道在和谁发短信,显得有点漫不经心,看得任子安心情是异常地复杂。
短短一段时间内,钟悠悠先是成绩一鸣惊人,就在他拼命想要赶上钟悠悠的脚步,午休都不午休了,拼命学习的时候,又爆出来钟悠悠钟家千金的身份!
这简直令人沮丧,就好像是本来以为是同一起跑线上的选手,拼命比赛的时候,对手升级的速度却是你的几百倍,一眨眼还加了助推器!
不过任子安竭力不去想那些,在他的世界里,哪怕钟悠悠是总统女儿,只要成绩不好,他也不会多看钟悠悠一眼。而哪怕钟悠悠是乞丐,只要聪明到可以做他的对手,他也会把钟悠悠当成劲敌。
现在,钟悠悠虽然似乎没怎么在意他,但他心底却已经开始暗暗较劲。这次竞赛,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一雪前耻,把班上第一名拿回来!
上次钟悠悠高出他几十分,那么好,这次他一定要高出钟悠悠全市几十名!
想到这里,任子安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又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竞赛题。
钟悠悠正在跟秦曜发短信,秦曜待会儿送她上大巴,还说让买了些东西让钟悠悠带去。钟悠悠有些雀跃,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秦曜都买什么了。
一行人出了学校,在带队老师等几个上厕所的同学的时候,她飞快朝街对面的街角溜过去。
“秦曜!”钟悠悠挥挥手。
秦曜看着少女雀跃地跑过来,心情极好地扬起嘴唇,下意识就张开手臂,以为会来一个跳到身上的拥抱,结果……钟悠悠飞奔过来,却是猛地跟哥们儿似的跳起来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秦曜有点郁闷。
“东西呢?”钟悠悠催着要:“我们快上大巴了。”
秦曜:“你站这里等两分钟,我去后备箱取过来。”附近没地方停车,他停在了商场地下。
“等等。”钟悠悠古怪地看着秦曜:“你抹了发胶,刮了下巴,今天特意收拾过啦?”
秦曜穿了件黑色长风衣,个子高挑又俊美,刚才在街对面她就觉得今天的秦曜很扎眼,过来凑近一看,果然比平时还要帅,今天不是没有大客户吗?为什么还捯饬得这么精神?
“……没有。”秦曜耳根猛地一红,定了定神,淡定道:“我去给你拿东西。”
说完,严肃冷静,步伐帅气地进了商场。
随后,确定自己消失在钟悠悠视野内后,秦曜猛地拔腿跑起来,飞奔冲到停车场车子前,打开车门,对着后视镜把特意弄上去的头发弄了下来,拨弄几下……钟悠悠看起来不喜欢,早知道就不换发型了……
拿了东西,又飞奔到商场门口,然后深吸一口气,变跑为走,严肃冷静,单手插兜,很酷地朝钟悠悠走了过去。
钟悠悠看了眼他头发,莞尔了下,问:“里面是什么?”
秦曜道:“脖枕、眼罩贴,可以在车上用,还有去了住宿的地方后的凉被,天气变冷了,注意保暖,还有一些东西你去车上了可以打开看看。”
“好。”钟悠悠接过行李箱,手机已经响了,带队老师在催,她道:“那我走啦。”
秦曜看着她,有点失落,有股子一起去的冲动,忍了忍,道:“注意安全。”
钟悠悠走出几步,回头,见秦曜还站在原地注视着自己,和那晚在楼下如出一辙,眼眸有几分不舍的黯然。钟悠悠忽然没忍住,冲他灿烂地笑起来:“秦曜,你今天很帅,我……很喜欢。”
秦曜没说话,忍住面红耳赤盯着她。
钟悠悠拉着行李箱朝大巴车走去。
秦曜还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就像是夏天喝到冰可乐,冬天吃到棉花糖。
与此同时,钟玺佑放了学,却是不怎么愿意回钟家去。
钟父看了眼办公室茶几上趴着写作业的钟玺佑,有点无奈:“回去写作业去,老待在我这里成何体统?你姐去参加竞赛去了,你怎么没去?天天打游戏,成绩一落千丈吧?”
“爸,我才高二,不是高三。”钟玺佑更无奈。
他越来越不愿意回钟家了,家里冷清清的,更不愿意见到孟诗萱那张楚楚可怜苍白哀怨的脸,就好像谁欠了她什么似的。
他自认为上回在学校门口已经和她说清楚了,今后,无论爸妈是否将她送走,什么时候将她送走,都和他没关系。他们早就不再是姐弟了。
“你姐这两天在学校有什么消息吗?”钟父签了两份文件,忍不住问。他打电话钟悠悠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挂断,学校里他又不能派人跟踪,搞得他还要通过钟玺佑来问悠悠的近况。
本以为生日宴身份还回去之后,悠悠多少会原谅他们一点,可仍然……唉……
“消息自然是有。”钟玺佑想到前几天自己连续翻了三天窗户送了一大堆礼物给姐姐,事后他偷偷去看了,那些礼物并没有在高三的各大垃圾桶出现,就很高兴。当然,这是因为钟悠悠并不知道那些礼物来自于自己。
但他却已经很开心了,好歹送出去了啊,礼物和心血没有白费。
想到这里,他有点得意:“爸,我感觉姐讨厌我的程度可能比讨厌你少一点,哈哈哈……”
钟父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
其实钟父也想多做些什么来补偿钟悠悠,可钱、房,一切钟悠悠都不缺,而且送任何东西钟悠悠都会扔回来,他心中很是愧疚,却不知该如何弥补已经犯过错的那些时光。
钟悠悠已经搬出去快两个月了,除了生日宴上见了一面之外,父女俩居然都没怎么见过面。钟父以往弥补人的方式就是送钱,送礼物,送名牌珠宝和包,但这一切都在女儿身上不实用。
他叹了口气,问钟玺佑:“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让你姐见见我?”
钟玺佑给他出招:“爸,你装病!心脏病,快要死的那种,看看姐姐会不会去医院见你一面!”
钟父额头青筋一跳,却猛然又觉得,这还真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