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次很重要的跨省中小学羽毛球友谊赛,我是被吴剑书老师扔到场地上的。
当我说我不打球了,于方方和阿曾都很理解我的心情。但吴剑书老师和赵阿姨就不那么好通融了。老猾的赵阿姨直接魅惑我说,如果我去看球就可以不上课不写当天作业了。吴剑书老师则是十分霸气地给我在报名表上填写了第二单打的位置,但却没有告诉我。当然,第一单打是陆远原我也是后来知道的。总之我被这两个无良的老师算计,胸无城府抱着散心和逃课的目的去看球了。
陆元原那天打的很不错,我和阿曾看的惊心动魄。但陆远原对面的对手比小凯打的更好。对面的少年一身肌肉,技术并没有陆远原全面,但却是非常难以防守的野蛮进攻的打法。有一个球,陆远原接了十四个回合的杀球,但是在第十五板,终于没接住。对面的少年发出带着沙哑的兴奋的吼声。这个球也成了转折点,接下来对面的少年势不可挡。最终陆远原0:2输给了对手。
“靠你了,林昊。”陆远原走下场地和我说。吴剑书老师也用一样的口气拍拍我的肩膀:“靠你了,林昊。”
“我?”我莫名其妙:“我不是说了我不打球了吗?”
吴老师开始用集体荣誉等大道理说服我。但是心情不好的我全然听不进他的话,摇头表示坚决不上场。最后吴老师急了,直接扛起我,把我扔在了场地中央。我环顾四周,小溪在用她的大嗓门替我加油,阿曾冲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于方方用一种听天由命的眼神看着我,更多的人则是像看白痴一样盯场地中央狼狈的我。我还看到了姬云龙教练,他看我的目光有些同情,但我感觉像是在看弱智。
林阳哥低声对我说:“昊昊,打球吧。”他也不知道我的心情吗?
为什么没人考虑我的心情?
我打球对你们就这么重要吗?
我本来只是想把羽毛球当个爱好,赢了球,吹个牛,装个比。可是,我并不想打球失去我身边的伙伴。杨斌退学了,李思羽去世了,羽毛球就像是女巫手中的魔杖,我再也不想,不敢,去碰它。
我怕我失去阿曾、小溪、或者于方方甚至高军和陆远原。我感觉,我再打羽毛球会失去他们。这种感觉让我心惊胆战。
可是,一群人在逼我打球。
我环顾四周的人群,还有一些媒体的摄像头。我就像是在动物园的笼子中关着的被围观的动物。
我无助地坐在场地中央,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吴老师却没有上去拉我。旁边的其他人想拉我,他甚至把那些人拦住了。
“让他哭吧。他需要哭出来。”吴老师说:“他还需要一场比赛,战胜自己的恐惧。”
他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他知道我不想失去别的伙伴了吗?
那一刻我很想杨斌那张臭屁的无表情的脸。我感觉那张冰山一样的脸对我是那么的亲切。
他现在在哪里?能不能突然出现,把这场本属于他和李思羽的比赛打下来?
我混乱地想着,胡乱地哭着,找不到一个可以蹭鼻涕的肩膀。
杨斌不会突然出现,也不会知道我在想他。事实上他早已经把我们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窘迫。
此刻杨斌正神情恍惚地坐在柯少强的面前,有点不敢相信现实的美好。
杨斌收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家教报酬,不多,只有四百五十元。但是这是他三小时赚的。
“哥,这也太多了吧。......这,我不要这么多。”杨斌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不过钱真是个好东西,杨斌自己都没察觉,已经把柯少强的称呼改成叫哥了。开始杨斌以为每次练球是一小时,结果居然是三小时。这也意味着,他的每个月的收入翻了三倍。
柯少强脸一板:“喂,咱说好的价格是一小时一百五,你不要是毛意思啊。你丫是看不起我啊!”
“不,不是,大哥,那个.....”杨斌急的满头汗。难得有事情能让杨斌脸上表情这么丰富。杨斌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赚这么多,他有点不敢收桌子上的钱。但你要说让杨斌不要,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舍不得的。毕竟这几天吃馒头吃的有点反胃啊。
柯少强看到杨斌这表情,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弟弟,赶紧收起来吧。真不多,这是北京正常的价格。”其实他没说的是,他老爸给他的费用是每次练习一小时。剩余那三百是他自己填进去的。
柯少强自己没想过做什么老好人,但怎么说呢,她似乎很喜欢杨斌的倔强和大城市年轻人所没有的淳朴。杨斌那紧咬嘴唇的嘴唇和冰冷而不太成熟的脸,让他感觉心里很难受,就像是自己的弟弟在学校受了欺负。
杨斌小心翼翼把钱收起来,给李思羽发短信,却收到谢晓燕的回复。
思羽丢手机了?杨斌想回拨过去,却拨不通了。
貌似也没太大关系。杨斌想。等到回家的时候找思羽就可以了。
然后,杨斌开始打喷嚏,一个,两个,三个。
......我感冒了。杨斌总结。
我在球场中央嚎啕大哭:“死杨斌,你死哪里去了,我才不替你打球.......嗷......”
多年以后,不论是阿曾还是杨斌,都表示最佩服我的不是球技,而是我旁若无人波澜不惊淡定从容岁千军万马吾往之的哭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