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彩霓光穿窗渡帘,朦朦胧胧的软光抚摸过“不问归期”的榻上美人,一室柔丽芳容,时光静敛悄然,停下本欲匆匆绕过的步伐,生怕扰了榻上人的美梦。
霞光千丝万缕的迤逦风情里,惬意垂落到榻上入眠的美人脸庞侧,下一刻,美人长睫微颤,一双秋波灵动的眸子绽放赛春华,灿烂若苍穹顶上的点点星辰,乱了这万千窃窃私语的无数霞光。
妘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翻个身,伸个赖腰,活动活动筋骨,这一不安分的拉扯立马扭曲了一张俏脸娇容,软帘后倒吸出了一声咬唇惊呼。
疼疼疼!妘瑶柳眉柔做一团,全身骨架都好像被拆掉重组了一番,“知画,知画——”
叫了半天,也不见那人掀开纱帘钻进来的黑黑脑袋瓜。妘瑶纳闷,这小妮子今天干嘛去了?在疼痛与饥饿的双重鞭策下,妘大姑娘强撑着肘,下了榻。
双脚刚一落地,还没等她站稳当,小腿处就传来一阵无力酥麻感,一个不稳,又摔了下去。
白色底裤靠近大腿的地方渐渐蔓延出了一朵朵红色梅瓣,以及连二连三涌上来的阵痛感。
视线顺着白色底裤上簇放开出的红梅看去,妘瑶眸光一怔。
昨日那些原以为噩梦一场的记忆,刹那都如飞流之下三千尺的瀑布逝水,清晰明了了起来,一幕幕淹没过妘瑶缩了又缩,几欲不能呼吸的心脏。漫上她秋波灵动的氤氲瞳中,如喉在刺,哽咽不下。
“……知,画……”这一声卡在喉咙深处的呼唤,最终也只能是化成了嘴唇上的无力哆嗦。
哪里是噩梦,她不过是自我催眠麻痹着,企图再去贪恋那些美好罢了,知画已经不在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她也永远都看不到了……
君谨宸把伤口处理的很好,昨日她为了提神在大腿上自己划开的那道伤口,也已经细心的上药包扎过了,若不是刚刚用力过猛,想必是不会裂开的。
生生死死什么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轮到自己时,总归是执拗看不开的。
妘瑶心上压着一大块石头,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泪光闪烁里她抬头。
“想不到声名显赫的宸王爷居然有个穿破鞋的习惯。”
……
祁子熙那句话像是从脑海深处撞击出的霹雳火花,震的妘瑶脑中一片空白。
“销魂蚀骨”的药性有多强,她切身体会过,经过昨夜一事,皓白手臂上的那点红色朱砂是绝计没了的。但祁子熙的那句话却像烙印般落在了心口。
霞光遍布下的女子,抬头呆呆愣愣的出神,任由无数道爬窗入户的亮光沉在她瘦削的肩头,也照明了她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心。
梧州一行,那些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想让她忘了的,而那人是谁,昭然若揭。“……君谨宸。”
思绪远荡,回想从初见君谨宸开始的惊为天人,到现在的同床共枕。那人的张扬霸道,别扭傲娇,还有一次次的出手想护,妘瑶心头涩意百味。
说好的合约夫妻,说好的逢场作戏,原来入了场的人,早已不知不觉入戏太深。
这一发呆耽搁,日头将尽,妘瑶笼在霞光亮丽下的身形也渐渐渡上了一层暗影。
突然,一动不动任由流光淹没自己的女子动了动,再抬头,薄暮日光里映出她黑白分明,澄澈如银月射江流般的眸子,劈开这一屋的静敛风气。
今晚的宸王府举目望去,不见星月。
在隐蔽的一处地牢里,关着一个人,此人青铜面具遮容,右臂肩头下像是被人齐齐削去的一截枯树枝,只留了一个肉桩被胡乱的包扎了起来,而下面本应该伸缩自如的整条右臂早已不翼而飞。
“吧嗒!吧嗒!”
地牢外长长的黑暗地道里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清脆脚步,仿若夺命索魂的倒计时般,敲落在这一间坐立难安的祁子熙心头。
深深浅浅,不慌不忙,稳稳徐徐踏来的脚步声由遥远天边缓缓行至眼前,脚下的每一个音符都如同跳跃挥舞着的催命符般声声逼近。终止于门前。
祁子熙抬眸,意料之内的看到了那抹前一阵子还苦苦哀求于自己脚下的人,不过眨眼睛就已经互换了身份,正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自己的妘瑶。顿时觉得胳膊上的痛意一下子都少了几分,只顾着怒目圆睁瞪向来人。
祁子熙这毫不掩饰,也毫不怕死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妘瑶一张依然娇俏却不再灵动的容颜上,迟迟不肯移开。
就这样两道心思各异,眸光不同的视线碰撞于半空,激起狂风暴骤的凛冽风气。
一人安之若素,一人面色铁青。这场不见血腥味的眼刀飞杀下,那一直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安之若素的娇俏女子忽而转眸,错开了迎面迸射过来的含恨眼刀。
“你好像不太喜欢看到我?”妘瑶抬脚,目光瞟过地牢门口挂着的一把黝青铁锁,看向里面关着的人。语气里平淡也清淡,听不出什么或喜或悲,或怒或愤的情绪来。
话音未落,妘瑶后方空荡荡的走廊上空突然无声飘下一道人影,先是对着妘瑶俯首恭敬行了一礼,而后便疾风掠行般打开了地牢门口的那把铁锁。黑色衣角一浮带起轻微风气,若不是妘瑶身后的青丝被撩动了几分,根本难以察觉。
果然这名黑衣暗卫手脚麻利,下一秒已经同来时一样无影的去也无踪了,敛了呼吸,重新没入了妘瑶后方的那片黑暗。
对于半路突然杀出来的这么一位黑衣侠客,妘瑶毫不意外,因为宸大王爷那么一个在墙外面都能设下天罗地网的人,这关押审讯的地牢自是不用多说的铜墙铁壁。
妘瑶不意外,祁子熙却看着她后面一片空荡荡的走廊,脸色更青了几分,片刻后他收回了眼神,再度瞪向妘瑶,却没有半点要回答她的意思。
祁子熙这充耳不闻,无视彻底的举动,妘瑶似乎早有预料般,不气也不恼,一如刚进来时的那副清淡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