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谨宸落在半空的指尖僵了下。
“可是伤口疼?”
妘瑶摇头,
君谨宸看着妘瑶露在外面的半截皓臂,眉头蹙起,轻声道:
“这伤……有凝玉膏,不会留下疤痕的。”
屋内并未点灯,月色却亮的出奇,将那露在外面的鞭痕照的触目惊心。
妘瑶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那一道道蜿蜒如蛇的丑陋伤口,脖颈处一阵冰冷恶寒,记忆回笼,良久,久到君谨宸都觉得妘瑶应该并未听他讲话时,妘瑶却缓缓轻微的点了下头,又安安静静的盯着君谨宸看。
半晌,君谨宸有些局促不安的把妘瑶往往怀里拉了把,
不躲不避,顺从温和,安安静静,好像刚刚那瞬间的躲闪只是自己的错觉般,这样的妘瑶让君谨宸陌生,害怕。
“你……你都看到了吧。”
怀里的女子低哑平静道,双目无神,好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在讲述一个吃饭喝水的平常事般。
“……什么?”
妘瑶动了动发白干裂的嘴唇,垂眸半晌轻声道:“合约……算了吧……”
君谨宸身子猛地一怔,揽着妘瑶肩头的右手臂不觉僵硬,深不见底的眸光忽而幽深如漩涡,似乎只消一眼,便是沉沦不复。
片刻后,魅惑低沉的笑声缓缓传开,君谨宸一手挑起妘瑶下颌,这看着轻巧的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妘瑶低垂着的头,月夜中两道目光两两相对,
“瑶儿刚刚说什么?……嗯?”
君谨宸笑得甜腻魅惑,问的轻柔缓慢,
妘瑶就这样仰着头直直撞进那双倒映着自己苍白面色的眸,瞳孔缩了下,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平静道:
“君谨宸合约作废吧……你放心答应你的那张设计图我会尽力去做,事成之后,你保我父亲安稳离京,告老还乡即可,我……”
“妘瑶!你休想!”似乎是被妘瑶惹怒了,君谨宸脸上的笑容忽的敛了下去,厉声道,
本来揽着妘瑶肩头的手一下紧紧扣住了她的左肩,力道之大,妘瑶怀疑自己本就散架的骨头怕是碎了。
本就重伤的身子经这一捏,忍不住痛呼出声。扣在肩头的手一松,碎骨力道刹那便同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君谨宸一脸担忧的盯着妘瑶本就苍白的脸,眸中滑过一丝懊恼,须臾,轻缓笑道:
“怎么,瑶儿可是怪本王树敌太多,给你带来了这飞来横祸?”
妘瑶难以置信的抬头,那些人是冲着君谨宸去的?可是那些人明明半点也没有顾及自己宸王妃的身份,甚至连半点和君谨宸谈交易的意思都没有,若是冲君谨宸来的,又怎么会……那般对她?
见妘瑶迟疑,君谨宸眸光微动,又道:
“不过见你臂上守宫砂,想必他们是觉得你这宸王妃有名无实,不受恩宠,才会对你用刑吧。”
守宫砂?
妘瑶眼神一亮,慌忙去卷自己的袖子,古代世家小姐为证清白,大抵会在右手臂点上朱砂以表明自己清白如玉,待字闺中,自己竟把这茬忘了。
右手臂上,赫然一点朱砂入帘,红似血,艳如火。
幸好……朱砂在。
想必那两人最终还是顾忌了一番,又或者是自己晕了那两人没了兴致?不过朱砂在手臂上方,那两人怕是根本没想起来这一点,莫非真是冲着君谨宸去的?
这样一解释也就能说的通了,既然是威胁,便肯定不能碰自己,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不然一个失贞的宸王妃,对宸王而言无任何价值,只会让宸王觉得蒙羞,弃若敝履。
“本王不死,你终身只能是宸王妃!入了皇家宗碟,就算本王死了,你也摆脱不了宸王妃的身份了。”
君谨宸面无表情的陈述事实。
妘瑶错愕,不是还有休书一说嘛?
又听那人继续慢悠悠道:
“何况……当初签合约的时候,可是白纸黑字写的分明,除了本王,任何人不得解约,这话本王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否则……”
否则……妘瑶心下一惊,脚底升上几分寒气来,这人明明一副心平气和的语气不温不火的陈述着,为啥她听着总有几分咬牙切齿,不死不休的感觉呢?
“念你初犯,本王便饶你这次。”
君谨宸一副施恩者的态度,大义凛然道,顺势揽过妘瑶,扣在怀里,嘀咕一句“睡觉!”
许是累了,没多久妘瑶便听到身后人沉稳的呼吸声,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妘瑶动了动手,扳了几下发现竟然纹丝不动,不禁勾唇:
这人睡着还这么霸道。
凝眸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月色下带着明显的疲倦,即便这样,这张脸也依然好看的过分。妘瑶伸手往夜色中的男子脸上探了去,却又在离脸咫尺之处又缓缓收了手。
目光眺过窗外,月色如银,柳稍半拂,静的悄然。
又救了我一次,老天爷,你这是想让我还一辈子嘛?
凝玉膏能去掉鞭痕,那别的呢?比如那颗埋在脖颈处,像蛇一样冰冷恶心爬过的痕迹……终是不能吧,妘瑶深叹口气,体力不支的缓缓睡去。
银白的霜色从高耸挺拔的枝干间隙,稍头叶片丝丝缕缕的透了过来,打在窗柩上,白的透彻,尽数落入一双缓缓睁开的眸中。
那双似潭如渊的眸深不见底,好像蒙了一层雾般朦胧模糊,晦明难辨,皎白月色落在那人俊美无俦的侧颊,眉宇间是一片化不开的浓稠倦色。
良久,那人抬手,在女子胸前的穴位上动了下,轻微平稳的呼吸声敲打着这夜,那女子似乎睡的更熟了。
那人抬手不轻不缓的抚平女子沉睡中紧蹙的眉稍,熟练自然的为身侧女子掩好被褥,静忖片刻,又慢慢拉开被褥,掀起那女子衣襟来,入目一片歪歪扭扭的伤痕,好像盘根而生错乱交杂,
修长如竹,骨节分明的大手点点触碰及妘瑶身前的一大片疤痕,轻轻用指尖推晕开来,
一盒千金难求的凝玉膏就这样被君谨宸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耐性非常的给抹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