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敛有些意外于宋殊的回答。
他倒是没有想到,宋殊真的有了胆子,要对他动手动脚的胆子。
然而此时再找什么理由,显然已经来不及。
还没等秦敛再说些什么,宋殊伸手解开了他衬衣上的纽扣。
她的手指指尖洁白而瘦削,低着头解开他的衣服,看起来温和又清隽。
秦敛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跳了快了一些,原本沉寂的心情,又掀起了波澜,一层又一层,几乎要把他淹没在名为宋殊的温柔乡里。
宋殊这样的模样,真的有些像是他的小妻子。
宋殊解开了秦敛的衣服,顺势帮他的手臂从衣服里拿了出来。
秦敛的皮肤就这么暴露在了大厅的灯光下面,看起来如同一块冷玉一般,指尖触碰的地方,都是冰冷的。
手感也很粗糙,像是毛呢衣服的料子,带着些许的粗糙感。
一如秦敛的手,给宋殊的感觉一样。
“阿敛,你转过来,给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宋殊的声音很温润,带着不经意之间的撒娇,尾音像是羽毛,一下下地挠着秦敛的心脏。
秦敛的耳尖又红了红,闷声嗯了一声,转过身来,给宋殊看他后背的伤。
秦敛的后背并不像是他的胸口那般光洁无痕,就像是个名副其实的,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他的后背遍布着疤痕,那些疤痕如同一道荆棘做成的城墙,昭示着秦敛曾经受到的伤。
有的伤很旧,像是灰蒙蒙的杂草。
有的还很新,涂了药,是浅粉色的新生的肉。
有的,则是今晚刚受的伤,鲜血从缝好的伤口里溢出点点。
是秦敛弯腰脱鞋子的动作,把伤口拉扯了开来。
宋殊一下子便知晓了原因,秦敛一定是不想让她看出来,他受伤的事情。
宋殊把秦敛轻轻地转了个身,伸手拂过他的疤痕,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些伤都是哪来的?”
“我父亲划的。”秦敛的声音无波也无澜,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为什么?”宋殊嗫嚅着唇,抬头看向了秦敛,深褐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圈的水汽。
秦敛伸手拂过宋殊的眼睛。
宋殊的睫毛并不像他的睫毛那样,他的睫毛很纤长,而宋殊的睫毛却很浓密漆黑,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样,挡住了探究的目光。
“因为我没有完成我的任务。”秦敛伸手,去触碰宋殊的睫毛。
宋殊的泪珠顺着睫毛,跌到了他的手指上,他觉得暖和了一些。
如果宋殊哭的更厉害的话,那他会不会更暖和一些?
“那是什么任务?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我要去问他。”宋殊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水晶珠子,滑落在了秦敛的手指上。
秦敛低下头,轻轻地吻在了宋殊的面孔上。
咸咸的。
“别哭了,宋殊,一点都不疼。”秦敛轻声道,笨拙地伸出手,在宋殊的后背拍了拍。
从前一直没觉得,宋殊是个爱哭的人。
光是今年这一年,宋殊哭过许多次,只有一次是因为江临,其他的时候都是因为他。
在弄哭宋殊这一方面,秦敛觉得比自己的情敌要优秀一些。
宋殊抬起头,轻轻地咬住了秦敛的肩膀。
“疼不疼?”宋殊问道。
秦敛点了点头,皱着眉道:“有点疼。”
宋殊松口,在秦敛肩膀上,赫然两排细密的牙齿印,看着都觉得疼。
秦敛伸出手,把宋殊抱着离开了地面。
宋殊的两只手都被秦敛抱在了怀里,像是个被从地里面拔出的萝卜,直挺挺的。
他的声音有些哑:“宋殊,是你说的,看完了去卧室看。”
宋殊的贼胆,在秦敛认真的时候,就弱了几分。
她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弯弯曲曲的,“你这后背还有伤,我给你涂点药。”
秦敛狭长的眼眸里满是笑意,“现在知道害怕了,现在想跑了?”
“宋殊,如果你这次拒绝我的话,那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宋殊抬起头来,“你要去哪,把我带着吧,你走了,谁给我做饭吃?”
秦敛垂下头,垂眸看向了宋殊,他的眉毛也很长,像是两道冷剑,就这么划向了太阳穴。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宋殊的眼睛有点湿润,她低着头,靠在秦敛的胸口,“你能别吓我吗?”
面对着秦敛的时候,宋殊总是会觉得,自己铸造在躯壳外面的堡垒,可以被随随便便地打碎,一眼就被秦敛看到了内里最脆弱的她。
可她已经缴械投降,放弃挣扎。
让她当个没什么用处,也没什么能力的咸鱼,就这么被猫咬着带回家。
后来,宋殊柔软地像是一条蛇,一汪水……
宋殊哭的很厉害,嗓子也哑了,声嘶力竭。
她压抑地捂住了自己的唇,怕再勾起什么不可明说的兴味。
她就这么呜咽地哭了一夜,伸手抓了秦敛一夜的后背。
秦敛抱着宋殊去洗了澡,然后宋殊就明白了。
家里面分开睡还是很科学合理的。
第二天一早,宋殊就发了低烧,嗓子也哑了,脑袋也晕乎。
她这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起码在一个月内,宋殊都觉得自己再也不想看见秦敛。
地上破碎的衣服,还有用过的那些套子都被秦敛收拾了起来。
宋殊被秦敛抱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里,盖了两层的被子,捂一捂。
然而为了自己的节操,宋殊严格阻止了秦敛试图把秦昔叫来给她看病的事情。
不,不要,她也是要面子的人。
秦敛请了假,在家陪着宋殊。
给宋殊用毛巾敷了额头,喂了药,煮了粥。
然而宋殊该吃吃,该喝喝,就是不理会秦敛。
秦敛虽然很内疚,然而宋殊不理他,他就在宋殊床边坐着处理公务。
因为鸦羽的事情,秦世集团背后的组织,秦城组织,现在一直催着秦敛尽快把白时解决掉。
那天秦敛带着手下堵到了白时现在居住的公寓,在白时的公寓里面藏了许多的机关,在单打独斗里,白时被秦敛一枪打中。
只是白时的动作很快,躲开了身体的要害部位,子弹打中了腹部。
他启动了一颗假的定时炸弹,只是自己也随即也逃了出去。
但是让秦敛没想到的是,白时会选择逃到医院里,甚至找到了宋殊。
但是白时最后也没有利用宋殊来威胁他。
这是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不能利用另一个男人心爱的女人来威胁人家。
男人的事情,就是男人的事情。
这是秦敛的父亲教给他的道理,也是教给白时的道理。
不过正如从前白时脱离了秦城集团,加入了鸦羽。
现在秦敛也不会对白时的信用值抱有多余的期待值。
如果白时敢都动宋殊的话,那他一定会掘地三尺,也把他找出来,把他挫骨扬灰。
秦敛想着事情的时候,神情便会有些冷漠。
宋殊在旁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面,感受着秦敛这个人体空调的凉气,觉得这日子真不是个人过的。
从前秦敛是怎么克制忍耐了三年,宋殊是想不明白了。
怎么就不能再忍一忍?
而且秦敛的房间里面,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她严重怀疑,他是蓄谋已久了。
而她还天真地可以,自己蹦跶着往秦敛房间去了。
宋殊皱着眉,嘴巴瘪了瘪,觉得她已经感受到了这世界无情的鞭打。
宋殊的脑袋有点模糊,在她的记忆里,有个片段。
秦敛拉开房间床头柜子的抽屉的时候,里面似乎有女人的照片。
长头发的,虽然看不清楚,但一定有。
她应该没看错。
她的眼睛可明亮了,就是玩手机最近有点多,散光。
宋殊的脑袋很混沌,目光也涣散,不知道事情要从何说起。
算了,等到某一天,她自己去看一看,那个抽屉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要是秦敛敢有什么白月光的话,再有什么初恋的话,那宋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当一回Alex。
宋殊缩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看起来疲惫而困倦。
秦敛伸出手,覆在了宋殊的额头上,冰凉而熨帖。
比毛巾舒服多了。
宋殊的脑袋于是又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往着秦敛的手上蹭。
昨晚这只手像是蛇一般,缠绕,盘旋,游走。
冰冷的触感,像个恒温动物。
宋殊是个贪凉的人,自然也会喜欢秦敛的手。
秦敛低声对宋殊道:“我今晚有点事,大概不回家,你想吃点什么么,中午做。”
宋殊在半睡半醒之间,直觉告诉她,秦敛应该不是去做什么好事情。
她央求着问道:“你能不去吗,让别人去做这件事好了。你不是BOSS吗,BOSS是不用干活的。”
“如果你受伤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秦敛听着宋殊的声音,觉得很好笑,像是一只奶猫一样,没什么力气。
但是也怪可爱的。
宋殊平日里总是假装一本正经,她不正经的时候,也是很有意思的。
秦敛的瞳孔缩了缩,轻轻地笑了笑,“对,宋殊,BOSS是不需要干活的。”
被束缚了太久,甚至都忘记了挣脱牢笼的方法。
他不是任何人的走狗,任何人都不能控制他,包括秦世。
他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刀,一把不被允许了自己的意志的刀。
套在他脖子上的项圈,在他有充足的力量的时候,就足以被折断,然而他却以为自己没有挣脱的力量,于是一直被束缚着。
秦敛看着宋殊,平生第一次,有想要保护什么人的念头。
毁掉鸦羽,这不是出于秦世的命令,而是他自己的意愿。
无论采取怎样的行动,那都应该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能阻止他,也没人能强迫他。
“宋殊,如果我不是一个好人的话,你会对我失望吗?”秦敛问道。
宋殊一直讨厌Alex,讨厌Alex无恶不作,讨厌Alex任意妄为。
她否定着自己的那一面,就像是看着一个她讨厌的人。
秦敛也有些担心,自己会被宋殊讨厌。
在朦朦胧胧之间,宋殊哑着嗓子道:“秦敛,我不会讨厌你,永远都不会。就算你在别人面前是个坏人也没关系,只要你在我面前是个好人就行了。”
秦敛闷声地笑了笑,“你这样,会显得很没有原则。”
“原则是什么,原则能吃吗?”宋殊轻轻地笑了笑。
“你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理你。”宋殊别过脸去,不再理会秦敛。
“大概还要生气多久?”秦敛问道。
宋殊的眉头拧着,“还要生气很久,一两天,三四天,很多天?”
秦敛问道,“身上很疼吗?我给你揉揉。”
宋殊摇头拒绝,“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你现在可是住在我的房子里面。”
“嗯,对。那要怎样才能消气?”
“宝石吗?”
“上次我在拍卖会买下了那根绣球花项链,是你的十八岁生辰礼物,对你应该很重要。”
宋殊听到了秦敛的声音,嗓子突然有些哽咽,觉得自己那买一换一的买卖,有点不划算。
明明是她占了秦敛的便宜,用秦敛拍卖下她绣球花项链的钱,买下了那块蓝钻风暴胸针。
可为什么现在觉得又难过又开心的人,是她。
“你知道它是我的?”宋殊问道。
秦敛垂眸,承认了,“在结婚之前,我就已经把你的事情都调查了一遍。”
在结婚后,也没少调查。
所以后来得罪了宋殊的那些男明星,一个混的比一个惨,资源一个比一个差。
欺负了他老婆,还想平安无事,一路顺遂,前程似锦?
做梦。
秦敛现在很确信,宋殊跑不掉了。
反正他们都坦诚相见了,该领的证都领了,该做的都做了。
宋殊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从她缩在他的怀里,自愿去了他的卧室的那一刻起。
秦敛就知道了,宋殊对他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要深。
只是伸手挠他后背的时候,是真的没留情。
如果破败的疤痕,重新被破开,就能生长出新的肌肤。
也许那个时候,就是他放下曾经万般种种的时候。
宋殊的嗓子噎着了,她一直心存愧疚,以为是她算计了秦敛。
现在这,这,到底是谁掉到了谁的圈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