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的话,如一缕和煦的风,吹过山岗,忽啦啦地吹开了我心底漫山遍野的春花……由心头,逐步漫延到指尖的,甜滋滋的快活滋味;须臾之间,神乎其神地充盈着全部的感官神经。
即便,我尚未完全了解他的话中之意;至少,我听得出,他对我,有着显而易见的喜欢。
他,为遇到我,感到高兴。他认为,我和他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当然,也可能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是缘于我是大老板杜采扬的姐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沾采扬的光,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谈不上有什么忌讳和不舒服的。
除了贪财和碎嘴之外,我对萧靖的印象分,还是蛮高的。我,有点喜欢他,像喜欢一个任性,狡猾,又不失善良的朋友。
他的幽默,他的坦率,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汉”气质,都让我不可自抑地对他产生好感。就算是那些,显而易见,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似乎也是瑕不掩瑜,倒是处处透着些精致的淘气。
萧靖,和我平常接触的人,有着大大的不同。
他不做作,不端着架子做人,心里怎样想的,嘴里就怎样说出来;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缺点和欲望。像我这么迟钝的人,都能一眼望穿他的心思。他,坦白,通透得清澈见底;活得张扬桀骜,毫不矫揉造作。
真实的东西,或许并不那么美好,却弥足珍贵。让人,觉得妥贴,安全。
我和他不过相识十多个小时而已。然,我在他面前,感觉不到任何的拘束,不安,和防备。我对他,没有办法去设防。
他,自动放射出一种强大的富有亲和与安定的磁场:再是惊忙不定,躁动纷扰的情绪,在他那里,皆会安稳下来。
我,笑了笑,托着下巴,沉浸在难得相看无言,又内心悠然自得的气氛当中。
虎口余生,三灾八难的颠沛之下,也不全然都是教人灰心丧气的。走投无路,亦有着另一番的巧妙奇遇,也足已让人感动于生命的精彩纷呈。
假如,不是落魄于危难之地,又怎会机缘巧合的遇到萧靖呢?可见,塞翁失马,福祸未定。最美的花,总是开在最危险的地方;最壮丽的风景,也必是隐匿在最令人望尘莫及的绝境啊。
不让你,为之生生死死地折腾上一回,你又怎能学会珍惜?你又怎么知道,一声赞叹所付的来之不易呢。
“我是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医院里的人,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突然之间,发了疯了呢?!”萧靖,微蹙着眉,大呼不解:“还是一起发疯,难道是爆发了什么急性的传染病?…….”
我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何种原因,让他们成了那副丧心病狂的模样。传染病?如果真是传染病,我和他当初并不是在隔离的状态下;为什么,我们没有变成那样呢?
“不对,说不通……”萧靖,轻摇了下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传染病的话,没道理你和我没事。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是我们对这种病毒免疫?……..”他,用难以置信的眼光,征寻地看了看我,“这,也太扯啦…….那,咱俩不成了自带主角光环的救世主了嘛?好吧,接下来可以去拯救世界了。”
他,自嘲地撇了撇嘴角,自然而然地鄙夷起这样的设定。
我的心中,忽而闪过一丝光亮:像乌云沉沉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若是,我和萧靖没事,是不是说明,还有别的人也可能同我们一样,是能够免疫,没有发疯的?此刻,他们正藏在大楼的某一个角落,躲避着这群“行尸”的猎杀,苟延残喘地偷生。
找到他们,神智正常的人们联合起来,逃出生天的把握会更大。集合了大家的力量和智慧,握成一个拳头出击;总比单打独斗,来得有胜算。老话不是也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倒要让那帮行尸走肉看看,我们是如何从资质平庸,被动挨打;逆袭成胸怀大略,不可战胜的战士的。
要不怎么说,共过生死的人,总是有那么点儿灵犀的心照。
我,才表现出小小的斗志昂扬;萧靖,看着我的眼神,也亮起了仿似海上探照灯一般,深邃而洋溢的光芒;差点没晃瞎我的近视眼。
“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吧?!”他,唇角翘着,笑得暧昧不明。
我,眨了眨眼,没说话,示意他说下去。
“这座医院里,可能还有跟我们一样,没有被感染,但很快也会被逼疯的人…….咱们,得想办法找到他们。救死扶伤是一回事,大家凑在一起,人多力量大。更有把握逃出去。”
他,说的欢欣鼓舞;脑袋,随着说话的节奏,不住地轻点着。自信满满的神情,好像穿越千年而来,沙场秋点兵,一位指挥大战的将军。
“我,也……这么想…..”
说实话,真的开心和他,想法一致,思想统一。这绝对是,能干成大事的节奏啊。
“今晚,就算了。”萧靖,揉了揉自己的腿,“这东躲西藏的一整天,又结结实实地干了几架,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若真是碰上那些个不知疼,不知死的怪物,我们根本不是对手。闹不好,连小命也得白搭进去。”
“好好休息一夜,明天白天吃饱了肚子,咱们再行动!”
我,自是赞同他的说法,也知道他说得很对。再想救人,找人,也不急在一时。做好万全准备,在危险之中不拖累同伴,对人对己,才是最负责任的行为。我们,都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放松与休息,好让自己有力气应对明天无法预知的重重危机。
“好。”我,拍掉手上沾着的面包屑,意犹未尽。
萧靖,躺回他的铁柜里,拉过毯子,“哦,对了,你身上没有手机吗?你晕倒的时候,我想用你的手机打求救电话,结果没找到。”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才想起来没有摸到平日挂在那里的手机绳。
“平时,是带的。可……和采扬出来看医生,就没有带。你的呢?”
萧靖,大大咧咧地把手臂枕在脑后,眯着眼:“我,没手机。那个被你暴K一顿的家伙,他兜里的手机黑屏了,早摔烂了,找到了也没用。”
这年头,还有人不用手机?在我听来,快成了天方夜谭了。就目前的生活环境而言,你不拿手机出门,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只要是离开自己的房子,只要是需要消费,必须得依靠手机啊。就算你能不吃不喝,坐公交,坐地铁,打出租车,也没有人再收现金了啊。
这人,该不会是天外来客吧?
我,一脸诧异地看向这个新奇物种,眼里尽是如潮水连连一般的敬仰之情。
露出衣袖之外的手腕,光滑白晰,没有一点疤痕印迹。他,竟是没有身份识别条码的!
我的视线,转移到自己的手腕处,一条清楚的识别码,烙在那里。只要是我国的合法公民,从出生之日起,就会被打上身份识别的ID条形码。一般是印在左手或者右手的手腕内侧,不影响美观,又可以方便做各种不时之需的扫验。只有极少数,遭逢不测,身体落下残疾的人士,识别码,会打在后颈处。
可,萧靖,手脚俱全,明显不在特例之中。难道,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是我不知道的?
我,晃了晃头,尽量把这些胡思乱想,晃出我的拥挤杂乱,不堪重负的大脑。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干嘛,让人担心的事儿还不够多吗?
萧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噘着嘴,半睡半醒之间的嗜睡懒慢,蜕去了平时的油滑,显得十分的乖巧。
“你也睡吧,不用担心。我布了些小机关,万一要是个风吹草动,我马上叫你。”
我,蜷身,把头挨进枕头里,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我好歹算上昏迷,还是睡了几个小时的。他,可是一直在忙里忙外,跑上跑下地为我们的生存安全,费心费力地忙活。时刻,绷紧了神经的弦儿,没有歇过一时半刻。我,心上泛起一阵的自责:不管怎样说,自己也拖了人家的后腿。
伴着他,偶尔鼻息间轻微的鼾声;我,无法成眠。
抬眼一瞧,那人,仿似睡得很沉。总归是太乏了,一天里险象环生的逃命,换作是谁,也是捱不住的。
在这块随时可能面临灭顶之灾的阵地上,我的敏感,焦虑,使自己哪怕让目前的险境困扰得心力交瘁,也没那个气魄呼呼大睡,坦然待之。
我想大哥,想采扬;想他们不知吉凶的处境。也会想起诚贞,想起郑青宇;想我入睡前,耳边玄之又玄的那一句如同魔咒的呓语。
到底,我在梦中,还是梦境在我?
明天……
想起明天的行动,想到不可预测的未卜前路;心里面,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茫然……这看不见尽头的迷茫,如陷入沙漠里流沙的大坑,将自己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湮没。
反正,我也睡不着。在连着翻了几回身之后,怕扰了萧靖的睡眠,我不敢再乱动。转而,屏气凝神地呆呆望着,窗外通明的灯火,落在地上,形成的光影——痴痴地,想成了弟弟的脸。
夜,静。
残月挂疏枝,萧风不闻语。
寂寞幽人独自醒,憔悴一身冷。
这般的落落离索,郁郁忧伤,不知该怎样排遣。当活着,亦成了一种濒临绝望的奢求;才晓彻,我们曾经自以为能够放下的一切,都成了无法割舍的理由。
我以为,我不畏死。我以为,我早就死了的。
从我得病的那日起,我在杜家,就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事实,却是截然相反:便是一个再难堪,再卑微的生命,我也想活着;活着面对那些冷漠相视,活着享受拥有的悲喜痴狂;乃至,活着让他们见证我最后的破茧成蝶!
我相信,我是特别的。
我的异乎寻常,我的荣辱浮沉,皆是来自上天特别的关爱。所以,我生而不凡。
“人生来不是为了拖着锁链,而是为了展开双翼。”雨果,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