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青此刻剑眉紧蹙,一张清俊的面庞之上也带着不加遮掩的厉色,冲着阿月姑姑急声问道。
“阿月姑姑,乔姐儿这是怎的了?如今她腹中怀有王爷的血脉,自是极为贵重,旁人也不敢对她下手,为何还会昏迷不醒?”
现下阿月姑姑已然将薄玉乔给抱到了厢房的床榻之上,微微平复了气息,这才开口说道。
“小姐今日大抵是气着了,先前外头便有传言,说道安太后欲要让安府表小姐为瑞王府正妃,将才那名为易清澄的姐儿入了王府之中,与荷夫人孙氏厮打起来,且将孙氏肚腹之中的孩儿给打的见红,想必那娃儿也难以保住。小姐大抵便是见着那般场景,方才有些气怒,径直昏迷过去。”
因着莫如青双目失明,此刻素墨将薄玉乔皓腕搭在脉枕上头,而后莫如青方才细细为其诊脉,发觉乔姐儿如今郁结于心,虽说并非什么病症,但若是不解开心结的话,其腹中的娃儿也便难保了。
思及此处,莫如青面沉似水,薄唇微抿,冲着一旁忧心忡忡的素墨开口说道。
“墨儿,我开一张方子,你便去吩咐小厮将药给熬了,等会子乔姐儿醒来,也好服药。”
听得莫如青所言,素墨登时便微微颔首,而后开口道。
“我这便去。”
素墨抬脚儿离开了厢房之中,而阿月姑姑却仍是守在此处,眼见着莫如青摸索着将红木所制的药箱盖子给掀开。丈量着取出其中手指长短的金针,缓缓将薄玉乔袖襟微微撸起,在细白如瓷的藕臂上开始施针。
莫如青医术真真可称得上是出神入化,即便其已然不能视物,但因着常年行医,手上准头儿自是极佳。施针不过两刻钟功夫,阿月姑姑便听得一声嘤咛,原来是躺在床榻之上的薄玉乔已然醒来,不过此刻薄玉乔面色仍旧难看的紧,秀眉微微蹙起,着实让人心疼不已。
薄玉乔一睁眼儿便见着了莫如青,发觉义父毫无神采的都凤眸之中蕴着的忧虑,薄玉乔心下也不由苦笑一声,她怎的也未曾想到,现下身子竟然如此不争气,不过只是有些气怒罢了,竟然径直昏迷过去,若是被楚铮知晓的话,想必又会心忧了。
想起楚铮俊美无铸的容貌,薄玉乔杏眸之中划过一丝怒意,此刻正细细查探薄玉乔脉象的莫如青发觉其气血再度翻涌,登时便冷声道。
“乔姐儿!你可莫要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若是再气怒不休的话,你腹中的孩儿也便甭想要了!”
听得莫如青言语之中透出的怒气,薄玉乔霎时间心头一紧,连连颔首,而后方才极为愧疚地开口道。
“义父,是乔儿想岔了,您莫要动怒,若是损了身子的话,乔儿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
感受到手底下的脉象复又恢复平和,莫如青这才低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规劝道。
“乔姐儿,义父也知晓瑞王府之中的日子不好过。不过饶是如此,你也不能糟践自己个儿的身子,之于女子而言,头胎最为重要,若是这一胎保不住的话,日后想必也艰难了。”
薄玉乔倒是未曾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心下也不禁升起了一股子悔意,眸光低垂,瓮声瓮气的答了一句。
“义父,乔儿知错了。”
听得面前小娘子言语之中的悔意,莫如青也知晓乔姐儿是真心悔过,如此的话,这小娘子日后自会好生看顾自己的,而非心气儿不顺之时,便郁结于内,损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见着薄玉乔清醒过来,阿月姑姑登时便迈出了厢房之中,欲要将此消息告知于素墨,省的这丫鬟忧心。将将迈出门槛,便瞧见身着朝服,周身遍布冷意的瑞王殿下疾步而来,这人也是识得阿月姑姑,登时便开口问了一句。
“乔儿可在厢房之中?”
之于楚铮的身份,阿月姑姑自然是不敢怠慢,登时便开口答道。
“小姐正在厢房之中,如今已然清醒了。不过莫大夫将才言道,小姐昏迷过去是因着郁结于心,还望王爷不要再让小姐损了身子。”
听得此言,也不知是否是阿月姑姑的错觉,总觉得面前的瑞王殿下,周身的冷意更浓几分,其中还掺杂着极为浓郁的怒意,也不知是因何而起。
楚铮并未开口,而是径直迈入了厢房之中。一眼便瞧见了落座于床榻之前的莫如青,以及倚靠着攒金丝软枕的薄玉乔。
瑞王的脚步声极为清浅,几乎难以辨别。不过因着莫如青已然瞎了眼,听觉便比往日更为灵敏几分,径直转过身去,开口问道。
“不知来者何人?”
楚铮早便清楚莫如青已然毁了双目,但每每见着那已然暗淡了的凤眸,楚铮胸臆之间的怒火便几欲溢出,若非时机未到,楚铮是绝不会放过胆敢伤着莫如青的那人!毕竟之于楚铮而言,莫如青乃是心腹之中的心腹,现下被人毁了双目,楚铮心中不忿也是极为正常的。
“是我。”
楚铮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但莫如青依旧辨别出来。听出王爷此刻心情焦躁,莫如青着实是有些忧虑,若是王爷伤着了乔姐儿该如何是好?
与莫如青相处了十余年,楚铮也是清楚这人的心思,见着莫如青剑眉拧起,登时便不由分说地道。
“如青,你便先下去罢,我有事要询问乔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莫如青也不好多留,径直自红木凳子上起身,而后摸索着将金针收起,放入药箱之中,这才缓缓离开厢房,连带着将厢房的雕花木门也给仔细阖上。
此刻薄玉乔心绪已然平复了大半儿,苍白如纸的面庞之上,强扯出一抹笑意,娇柔的开口道。
“王爷,您怎的来此了?”
薄玉乔现下并不清楚,她的声音极为飘渺,便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消失一般,让楚铮登时便极为忧虑,心神一紧,便兀自上前几步,落座于先前莫如青所坐的地界儿。
“你为何郁结于心?”
楚铮不答反问,抬手径直将薄玉乔先前施针的手臂抬起,瞧见上头略有些红肿的针孔,眉头蹙的更紧了。
闻言,薄玉乔不由低笑着摇头,眉眼弯弯,即便面色差了些,但抿唇一笑之时的妩媚,着实动人的很。
“王爷,是妾身心眼儿忒小了,瞧见那么多容色极佳的小娘子便为了争夺与你,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妾身醋了!。”
说着,薄玉乔杏眸之中,也蒙上了一层水光,一滴清泪便滴落在衣襟之上,而后消失不见。
听得薄玉乔所言,楚铮也不禁有些怔楞,握着薄玉乔皓腕的力道,也不由得添了三分,让薄玉乔面上现出一丝痛楚,吃痛闷哼一声。
怔楞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狂喜,楚铮凤眸之中现出浓郁的喜色,使得他周身的冷意尽数消散,薄唇嗡动,声音略有些发颤,开口问道。
“乔儿,你可是真心的?”
薄玉乔自然是真心实意的,以往她仅以为自己不过是在与楚铮相互利用罢了,但近来之事,桩桩件件都说明了她对楚铮的心意。薄玉乔也并非懵懂不知事的小娘子,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总是要试上一试,否则若是日后后悔了,着实是太过可惜。
此刻她微微颔首,心下也不由得有些忐忑,眸光低垂,瞧见楚铮的手掌将自己手腕握住,炙热灼烫的温度便自其掌心传来,让薄玉乔面颊也不由微微泛起一丝绯色,原本苍白的面色,瞧着倒是好看不少。
同薄玉乔一般,楚铮现下也忐忑的很,薄唇勾起一丝笑容,而后这丝笑容越发浓郁,变成朗声大笑。
见着楚铮着实癫狂的模样,薄玉乔也惊着了,杏眸微微眨了眨,想要将自己的手腕自楚铮掌心之中抽出,却因着身子虚乏,未曾得逞。
“乔儿,我心悦你!”
楚铮这般简单直白的言语,让薄玉乔面上的绯色更为浓郁,芙面红的便仿佛欲要滴血一般,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瞧见薄玉乔极为少见的羞窘模样,楚铮心情更畅快不少,声音清朗,再度开口道。
“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一遍又一遍,楚铮的声音便仿佛咒语一般,深深的篆刻在薄玉乔心头,再也不会消失。
过了好一会子,薄玉乔面上的红晕方才褪去,先前神游于外的理智回笼,而后清了清嗓子,目光灼灼的望着楚铮,轻声问道。
“王爷,即便妾身心悦于你,但您身畔除了乔儿之外,还有原侧妃、荷夫人、鸾夫人,日后还有正妃入府,到了那时,乔儿又该如何自处?”
心中的欢喜过后,薄玉乔思及现下的处境,也不由有些犯愁,若楚铮是平常身份还好些,可他却是当朝瑞王,身份尊贵难以企及,她自己只不过是庶女之身,当成侧妃已然是有些不妥,即便二人有情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