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顾琛霖,那是你的孩子是与非,曲与直,黑与白,对与错
沉影探出头来,呆呆的把剩下的馒头啃完,挂了电话给顾琛霖。“放了陈婆婆,事情跟她没关系,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我都答应。”
“乖,我等你回来。”
她按了电话,拔掉了手上的管子,赤着脚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趴在窗台上吹着嗖嗖的晚风,头顶的那一弦月那么寂寥。
无边的夜空中,那么浩瀚,小小的她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家乡,有一轮奶白色的月亮,她以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盛夏的晚上,一个人躺在屋顶,拥着一空的璀璨憨憨睡去。
多少年,她不曾回去过了,那小胡同里满满的槐花香,那悠长小路上的一盏盏路灯,那林荫道上漏下来的阳光……
脑袋越来越热,可她固执地靠在窗台旁的墙壁上,吹着冷风不肯放下头顶的月亮离去。
意识越来越不清楚,最后,她顺着墙壁缓缓地滑落下去,被守在门外的黑西装发现,喊了护士把昏迷的她抬回到床上。
三天后。
沉影驾着车朝着一个目的地走去,脑袋里来来回回回荡着顾琛霖半个小时前讲的那句话。“来华庭。”
华庭是他新入住的地方,简简单单三个字,可其中半含着的意思,任谁应该都可以听出来。
她在他指定的地方停下车,一下车就有人来接手她的车子,带着她朝着里面走去,她一声不吭地跟着那个人,忐忑的心一下子跳进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柳小姐,这边,先生在里面等你。”
“沉小姐,这边请。”
穿着制服的女人客气地提醒着她,她抓着身上的衣服,强装镇定踏上了门前的台阶。
玄关处金色的夕阳将整个客厅都晕染的无比温馨,可映在她的眼中却尽是黑暗,嘎嘎的鞋子踩在蹭亮的地板砖上,她突然感觉好冷,紧了紧身上的风衣继续跟上制服女的脚步。
那晚金色的灯盏,一盏盏在她眼前出现,她恍惚地抬头去看,却见走廊的顶上是只有白色的石灰天花板,仅仅一盏灯暗在那里。
她继续往前走着,越来越重的压迫感碾压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而压迫感的来源是来自于她自己的脚步声,经过一扇扇门前,有增无减。
制服女突然停下来,咚咚的敲着一扇木质门,她突然觉得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咚咚的敲门声。
“boss,沉小姐到了。”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那一身墨黑的背影一点一点刻进她的眸中,从未有一刻,她这么恐惧顾琛霖过。
“沉小姐,请吧。”
沉影猛然一扭头,看着制服女温柔含笑的脸色,她却读到了那么浓重的讽刺与不屑,捏着拳头,沉重的脚步走着那么艰难。
她一进去,制服女很贴心地关上了门,偌大的房间空气开始变得不够用了。
他一转身,勾起一抹得意之色,朝着她走近。
她惊惧地看着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怎么,你怕我?”
她走近房间不过两步,退两步便是门,重重的羞辱感压下来,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把手,紧紧地攥着,多想转一下就跑出去。
一只手搭在她的头侧,危险的气息朝她逼近,鼻息之间全是属于顾琛霖危险而陌生的气息,她小心地呼吸着,可那种讨厌的味道却还是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子里。
他的头一偏,看了眼她抓着把手的手,雄鹰般攫取的眼神盯着她,好心地提醒她。“门在这,你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拦着你。”
声音落下他倏地松了手,转身回去坐到沙发上,交叠着两只大长腿,一只手拄在一旁撑着邪魅逼人的脸。
沉影咬着牙松开了把手,往前迈了半步。“朱小颜呢?”
“回法国了,学校那边有些事情需要她处理。”他讲着话随手掏出根香烟,点燃了放在唇边猛地抽了两口。
“咳咳。”不习惯烟草味的沉影忍不住咳了两声。
顾琛霖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讽刺地抖了抖手中的烟,吐出几口烟雾来。“你没告诉徐寒让他来替你收拾残局,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就跟当年你遇到什么从不让我替你出面解决一样。倔强的性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呵呵,我就他妈喜欢你这点!”
沉影灰色的瞳孔中空荡荡的,撇开头不想看他脸上的表情。“把我留在你身边有千万种方法,你偏偏选用了最羞辱我的方法。”
“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猛地起身掐住她的脖子,口中的烟草味扑到她的脸上,她咳得更剧烈了。
他的手忽然一松,把她往边上一丢,别开脸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脱!”
一个字如一颗炸弹在沉影的脑袋里炸开,她轰然想起那个有馨黄的灯光的房间,那个足以做自己爸爸的男人,讲的也是同样一个字。
那天晚上她当着那个老男人的面她哭了,连同在爸爸妈妈跟奶奶的葬礼上没有落下的眼泪一起,哭的坦坦荡荡、轰轰烈烈,放肆地宣泄着那三个月不曾流露过的悲伤,撕心裂肺。
可这一次她不能哭,那个男人还有恻隐之心,顾琛霖没有,他不毁掉她不会罢休!
她饮下所有的羞辱,红着眼睛用僵硬的手指解开一颗颗风衣的扣子,风衣落在她的身后。
“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爱过猪猪吗?她对你是真心的!”
一口烟雾吐出来,缥缈的烟雾萦绕在他周围,可他一点都不像九天的谪仙,反而邪恶的像地狱的恶魔。
“我说过了,我接近她就是为了报复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你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密友,你猜她会是什么心情?”
白色的衬衣被脱掉,丢在她的脚下,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往下抓着裤子的拉链,心一狠解开了扣子。
“顾琛霖,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爱!”
话音一落,那坐在沙发上的人猛然起来,丢掉手中的烟一把抓住她的后脑,堵住了她的嘴。
“唔,你放开我!放开我!呕!”
他铁钳般的手掌固定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去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发疯地在她身上烙下一串红印。怎么,他现在就这么让她恶心吗?!
正当顾琛霖把沉影压在冰凉的地板上,上半身被剥光的时候,吧嗒一声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愣了许久。
“你们在做什么?”
沉影一扭头看到几步之外的人影,她也惊呆了,朱小颜!
朱小颜愣了许久,张着的小嘴儿一直都合不下,刚刚她看到了什么,沉影跟琛霖在一起*。刚刚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沉影在用影子的口吻喊她猪猪!可琛霖说他不爱她,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他只是在利用她!
这是真的吗,她一定是做梦!
朱小颜一转身,发疯的往楼下跑去。沉影看着瞬间消失在门口的人,猛地推着同样没反应过来的顾琛霖。“让开!”
她把顾琛霖推开,随手抓起一旁的风衣披在身上追了出去,还未跑到楼梯口,一声凄惨的叫声响遍了整个房子。
“啊——”
沉影追出去,弧形楼梯的尽头,朱小颜弓着的身体痛苦地蜷缩在那里。
“猪猪!”
她连滚带爬地跑下去,最后几步几乎也是滚下去的,趴在朱小颜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大声喊着:“救命啊,救护车呢!人呢!”
沉影捧着朱小颜的脸,对上的是那样失望而不敢相信的一双眼神。朱小颜伸手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却咬着牙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朱小颜是她最好的姐妹,那她何尝不是朱小颜最好的姐妹呢?
沉影心虚地别开眼睛,却看到粉色的地板砖上殷红色的液体从朱小颜的身体内流淌出来,浓稠的液体带着让人恐惧的味道弥漫在她们周围,将他们两个的身体淹没。
沉影惊呆了,看着淹没她们的血液,一只手捂住嘴巴,一眨眼泪水就掉下来。
顾琛霖从楼上跑下来,看到这一幕忙过去把朱小颜抱起来往外面跑去,沉影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一遍遍祈祷着朱小颜千万不要出事。
朱小颜躺在顾琛霖怀中,闻着他身上那么熟悉的味道,伸手就能碰到这张朝夕相处的一张脸,可这个人她从来就没有看清楚过,手还没有碰到他的脸,然后重重地垂了下去。
医院中,朱小颜被推进急诊室,红灯亮起,门紧紧地关上。
顾琛霖无力地靠在一旁,沉影看着他颓废的模样,擦了一把婆娑的泪眼,走过去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扯着他的衣服尖声对着他吼着:“顾琛霖,她怀了你的孩子,那是你的孩子!”
“所以呢?想给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丢掉这一个不算什么。”凉凉的笑声漏出来,他颤抖着肩灰色的眼睛才有了神采,扭头紧紧地盯着她。
“你从来不知道吧,你妈妈当年出车祸的时候,肚子还怀着一个孩子!你猜,她怀着的是你的弟弟还是妹妹呢?”
“我妈当时怀孕着!”
抓着顾琛霖衣服的手忽然松开,这个惊天噩耗让她摇摇晃晃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在靠到墙的时候无力地滑下去,然后缩成一团抱着头哭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违逆了爸妈的意修了设计,他们有多恼火,大一那一年他们不知道跟她提了多少次修双学位,可她都拒绝了。
妈妈不止一次地教训她,她不肯学植物学将来可能一点家产都分不到。是啊,她没希望了,楠楠又是先天性的智障,爸妈肯定会把希望寄到别人身上,妈妈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她七年前失去的不是三个亲人,是四个,是四个!
“怎么,伤心吗?你知道我花了几年才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吗?你又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去接近颜颜吗,她今天出了什么事都是因为你!”
沉影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泪眼婆娑中看着顾琛霖。“她出了事你会内疚伤心是不是,所以你就变着法子来折磨我,你想把所有的责任推给我,看着我伤心难过你就能逃脱掉内疚感,是吗?”
“顾琛霖,至少我敢面对自己犯过的错,你呢?”
顾琛霖没有理她,只是继续掏出一根烟来靠在边上用力地抽着,难闻的烟草味散过来,可是她连咳嗽都带着小心翼翼。
离开一个小时后,急诊室的灯灭了,护士端着几盆血色污物从他们眼前经过,沉影眼睁睁地看着紧紧地捂着嘴巴。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沉影跟顾琛霖。“顾先生,孩子没保住,朱小姐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大出血需要好好休养,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嗯。”
顾琛霖应了一声,掉头就走。
“顾琛霖,你还是不是人!”
沉影扭头朝着他嘶喊着,远了的身影脚步才顿了顿。“不是。”
边上的医生上下看了眼衣衫不整的沉影,随意裹着的风衣口露着红紫交加的印记,白嫩的春风也若隐若现,嘴角不禁勾起些讽意。
她走进去,靠近病床边看着安静躺着的朱小颜,满腔的歉意压在心口却不知如何开口。孩子没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猪……”
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些神采,却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虚弱的声音没有一点怒意,那么绝望。
“你打我骂我都好,你不要……”
“我说我不想见你!”
朱小颜一抓枕头压住脑袋,沙哑的声音大喊着,那种陌生的语气就像是七年前,同样在医院,温倩倩在同她嘶吼:“柳诗影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一声不吭地转过身,艰难地朝着门口走去,一步一步拉开她跟朱小颜的距离。就这样再也回不去了是吗?她又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是吗?
走在走廊上,她想不通,为什么无辜的人总是要受到伤害,为什么坏人总可以逍遥法外,她捂着胸口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脸上脱去了所有的血色,脑袋里空白一片。
“是与非,黑与白,曲与直,对与错,究竟都是什么?”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恶人没有恶报!”
一口血气又喷出来,她无力地倒在地板上,闭上了眼睛却还在苦笑。
“沉影!”
徐寒在走廊的一头出现朝着她跑过去,看着她凌乱的衣衫紧皱着眉,连忙将她抱起来大喊着医生,可生字刚出口,走廊另一头出现的人就冷冷地撂下一句:“放下她!”
徐寒一抬头看着顾琛霖靠过来的身影,又看了眼怀中的人,想起那天她对他说的话。“以后我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
“徐寒,她现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他妈能滚多远滚多远!”
顾琛霖过去把沉影抱住,瞥了眼抓着徐寒胳膊的那只手一并掰开。
徐寒只是任由他把沉影抱走,脑袋里想着沉影对他讲过的话,强忍着把她抢回来的冲动。然后呆呆得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两个小时后,沉影在病房中醒来,麻木地看着天花板,顾琛霖走过去,一遍遍讲着讽刺她的话,她的眼睛却连转都没有转一下。
没有生气,没有伤心,没有内疚,她的反应让顾琛霖大为恼火,他压下去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吻着她的身体,可她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一点都不反抗,没有任何反应。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顾琛霖丧气地放开她,走进来的医生把沉影的化验报告结果讲给顾琛霖听。
“顾先生,沉小姐的肝脏组织已经出现坏死现象,需要动手术切除一部分肝脏,是现在动手术还是?”
“你说什么!”
顾琛霖过去一把抢过医生手中的化验单,瞪着猩红的眼睛盯着上面的文字,愣愣地看了眼沉影,然后一把撕碎了甩到一边,冲到病床前摇晃着沉影的身体。
“为什么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身体不好!”
木然空洞的眼睛转过来,她看着顾琛霖忽然笑了。“为什么我要告诉你?我死了,不是刚好趁你的意!”
一瞬间,顾琛霖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手一松,沉影的身体掉下去,苍凉的笑声延续着。
“你知道吗?痛的极致不是生不如死,是再也感觉不到痛了,可是,顾琛霖,我不想自己一个人死,我想拉着你跟我一起死!”
他颤抖着手想去抓住沉影的肩,可伸手过去却放不下去,无边的内疚开始在心底蔓延。“沉影,我不知道,我不是,我……”
沉影听不到他讲话,转着眼球神情怪异地转了下头,自言自语着。
“可我就是想不通,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当初你为什么要出现在那个楼梯口,明明救我的人不是你!当初我为什么要向右转,明明徐寒在左边的楼梯间!”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场阴差阳错,八年都过去了,谁也回不到当初,谁也得不到救赎。
“你在说什么?”
沉影自言自语的模样吓到了顾琛霖,他过去抓住她的肩,可沉影不理他。
一转头,他对着医生吩咐着。“马上准备手术!”
沉影忽然打掉他的手,突突的眼球瞪着他。“我不做手术!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跟我一起死吧!”
“我不允许!”
“生我做不了主,死还不由我吗?”
怪不得当初见到徐寒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还以为只是自己在犯花痴,原来都是真的,可是一切都被顾琛霖给毁了!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
顾琛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一开门一记拳头就呼到他脸上。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