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苏颜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你可还好?”
萧煜先发现苏颜的异常,本想扶她一把,符云殇顺手先扶了她:“你若是受不住这场面,可以先出去。”
苏颜摇摇头,脸色却苍白得可怕:“我撑得住。”
萧煜朝她笑了笑:“不用逞强,这样的场面,谁看了都会觉得不舒服。”
“我没事,你们别都看着我,免得引人注意。”苏颜又摇摇头,正看到那血液的径流从脚下穿过,顺着雪白的衣摆染出了渐变一般的猩红,仿佛一朵鲜血之花顺着衣摆盛放。
苏颜说不清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惊悚和恐惧,不由得佩服自己的胆色,刚才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居然还说自己撑得住?
在那种环境下,最冷静的反倒是卫夷夫人。在那一片哭嚎求饶的少年和歇斯底里的齐王对比下,这个女人的沉默反而显得格外的有力。
“卫夷!卫夷!”齐王气急败坏,忽然拽住卫夷夫人的衣襟,重重的甩了一耳光,“你这贱人,平白无故来对我示好,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了!”
卫夷夫人被打得摔倒在地,久许没能爬起来,显然那一巴掌打得很重。
“父王!儿臣知错了!那时候她主动对儿臣投怀送抱,儿臣那时鬼迷了心窍,竟然中了她的诡计!”齐王顺势抱住了萧盛奎的腿,“儿臣与她有染不假,却根本不知道她那些刀兵到底从何而来!这分明就是蓄意构陷!望父王明察!”
私铸刀兵本来就是重罪,况且还在这望京之中。这些东西到底真是齐王所为还是被人构陷已然无法证实,但事已至此,无论齐王还是卫夷夫人都已经有口说不清了。此前还送了缘定三生的龙凤钗,一夜之间齐王却为了保全自己,把自己和卫夷夫人之间的关系推得干干净净。先前所有的山盟海誓温情无限,到了此刻都变成了嘲讽和负累。当年齐王为了自保对韦家痛下杀手,如今为了自保,他当然也能牺牲虚无缥缈的儿女情长。
“滚开!”萧盛奎用染满鲜血的手拽着齐王的衣襟把他直摔了出去,再次冲着卫夷夫人质问,“卫夷,朕再问你一遍,你倒底是受谁指使?”
卫夷夫人唇边不住的流血,牙齿似乎都打落了两三颗,却依然直视萧盛奎,没有半分的恐惧和回避。
苏颜心里一痛,那种眼神她读得懂,卫夷夫人在保护什么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但那人绝不会是齐王。卫夷夫人足够聪明,比苏颜更能看透人心,值得她为之付出生命的,又怎么会是齐王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
“卫夷,这些年朕待你不薄,吃穿用度从来不亏不少,你做的事再怎么离经叛道,朕只当没看见没听见,从来也没对你用过责罚。你是个女子,年纪又不大,肯定也是受了他人指使蒙蔽。咱们不论君臣,你也还是皇后的侄女,朕也不忍心让皇后难过,你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朕必定对你从轻发落。”萧盛奎忽然换了一副怀柔的腔调,说起来虽然有几分温情,可比起他手上身上还没干透的血迹,那副说辞又能有多少说服力?
卫夷夫人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然而却最终变成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表情。她回过头来,视线缓缓扫过那些在即将黎明的天光中静默着的人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苏颜不期然间和她视线相对,卫夷夫人眼里的光微微一亮,苏颜便意识到她已经认出了自己,连忙低下了头。
这时候本是卫夷夫人找替死鬼和垫背的大好时机,偏偏湘宜郡主还有这么个拥兵自重当王爷的爹,条件动机一应俱全,连苏颜都觉得自己很可疑。卫夷夫人只要把她扯进去,她和整个苏家基本上也就交代了。况且她们白天才来过,晚上这就东窗事发,卫夷夫人自然知道这事和苏颜脱不了干系,自然对她恨之入骨,哪里还有放过她的理由?
然而卫夷夫人的眼神就这么扫过去了,最终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没有人指使,私铸刀兵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并无瓜葛。”
苏颜彻底懵了,卫夷夫人不但没有牵连苏颜,甚至把齐王的罪责也都揽到了自己头上。她这么做无疑是自寻死路,若不是大义凛然护佑他人,那便是心如死灰破罐破摔了。
“卫夷,你是不是当朕老糊涂了?你一个女子,为何要私铸刀兵?”萧盛奎不由得大笑,“你这番说辞,任谁都不会相信。”
卫夷夫人根本不管周遭的人用什么眼光看她,表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我要做皇帝。”
“你?”萧盛奎笑得几乎拿不稳手上的刀,“朕戎马大半生打下陈唐诺大的江山,其中耗费了多少心力受了多少伤简直难以计数,小女子怎敢口出狂言?”
卫夷夫人一字一顿的回答:“我不会打江山,但若由我来坐江山,一定比现下的陈唐更加昌平繁荣。至少我懂得休养生息远比穷兵黩武更能利国利民。”
“放肆!你真是活够了!”萧盛奎恶狠狠的骂着,眼里那一线狠绝正在飞快的凝聚成杀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立刻处决卫夷夫人之时,他却忽然转向了齐王。
齐王吓得一个哆嗦,直盯着他手里染血的断门刀,声音颤抖而嘶哑:“父王,她已经认罪了……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平白被一个女人利用构陷,你已经丢尽了我的脸面。”萧盛奎的声音如同凛冽的冰风,轻描淡写之间满是血腥的味道,“生死关头,你还不如一个女人洒脱硬气,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父王!父王!她想死,我想活啊!不要杀我!我想活!”齐王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只能靠着双手拼命向前爬,声音几乎已经是在哭嚎,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即便如此,萧盛奎逼近的脚步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苏颜算是服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个萧盛奎却能狠心杀死自己的儿子,难道真是传说中的皇家无父子?
看到旁边那两个人还在一边做着高品质的人肉背景,苏颜不由得发急:“晋王殿下,国师!你们难道也不去劝劝?”
萧煜摇摇头:“此时父王正在气头上,劝也是劝不住的。”
“按照陛下的性子,我们相劝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不过是替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罢了。”符云殇跟着摇头,“我们非是不劝,而是不能劝。”
苏颜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就问一句,你们想不想救齐王?”
“兄弟之情,血浓于水,即使他平素与我不和,若是能救我自然还是愿救的。”萧煜这边答着,符云殇那边也微微点了点头。
苏颜来了个深呼吸:“你们会游水吗?”
萧煜点头,符云殇一脸无奈。
“明白了。”苏颜一个箭步抢到前面,重重一把将萧煜推下了水,压着嗓门大喊起来,“不好啦!晋王殿下失足落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