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热闹的上京终于安静了下来,各家府邸都挂着红对联红灯笼,一派喜庆。
倒是将军府,因为腊月初的那桩案子,门前空落落的,毫无过年的氛围。
过年,是李星楼最讨厌的一桩事,平常父亲母亲还能互不打扰,但过年就必须为了祭拜祠堂、年夜饭等事情聚在一起,聚在一起免不了争吵。
李星楼和二哥二嫂坐在正厅,看着眼前坐在主座上面色铁青不说话的二老,只觉得门外的风都快把他们都冻上了。
“父亲,这梅饼是欢儿特意做的,您尝尝吧。”二哥李奇试图打破眼前这僵局,欢儿就是李星楼的二嫂了,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女人,是当朝一文官家的嫡女。
“好。”李老爷苍老的声音响起,自从大哥死后,李老爷愈发显老。
“哼,这下不怪你儿子不顾大哥死期了,大哥都死了,还有心思吃梅饼……”李夫人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簪,讥讽道。
“奇儿欢儿只是在家做些新年吃食,哪有像这个逆子一般胡闹,大哥死期未满一月,被一群胭脂俗粉在街上追着跑?丢尽我李家的脸面!”李老爷闻言怒了,吼道。
“哼,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陷害,谁知道是谁做的!”李夫人斜眼看着李奇,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父亲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看大战在即。李星楼看着眼前吵了十几年的二人,满心疲惫。
“你这么多年偏心还偏的少吗?为了你这两个儿子给我儿子吃了多少苦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往后只要我在,你就休想再给我星楼苦头吃!”母亲也不甘示弱,站起来对吼。
“他吃了什么苦头?从小锦衣玉食,你整日娇惯着!你现在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倒是奇儿,不知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父亲不打算给母亲台阶下了,开始吵起来。
“好啊,李义,你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就当我前十几年帮你养儿子养了两条狗!你,带着你媳妇出去自立门户吧!莫在我李府待着了!”母亲闻言更气了,指着二哥李奇开始喊,李奇一脸尴尬无助,站在原地看着李义。
“这是我的李府,你凭什么赶走我儿子!”李老爷似乎也没想到李夫人会这么说,一时没想出什么强有力的反驳话语。
“我是当家主母,让这个成年已久的儿子出去,有什么错?年纪一大把,本事没有,整日靠着将军府吃饭,也不知害臊!”母亲见自己口舌得利,笑起来说道。
但屋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骂谁,父亲的脸瞬间就变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便摔了过去,李星楼见状迅速冲到母亲身前,那茶杯便砸在了他额头上,鲜血瞬间从眼前流下来。
“啊!星楼,星楼……”母亲的尖叫声响起,一把抱住李星楼开始哭起来。李奇也吓到了,赶忙上前查看李星楼伤势,拿出怀里的手帕给李星楼擦血,但那血却止不住。
李义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胸口因为生气还在起伏着,但看着眼前满目血红,终究没再继续发怒。
“快,快去请大夫……”二嫂赶忙吩咐着家丁,家丁闻言迅速跑了出去。
李星楼拿着二哥的手帕捂着伤口,看着母亲哭着,父亲避开了眼神看着门外,但手已经在颤抖了。
李星楼始终沉默不语,自从大哥死后,这个家微弱的平衡便被打破了,所有的怨恨和委屈,猜忌怀疑统统露出了真面目,赤裸裸摊开在他们眼前。
大夫很快来了,李星楼被送回自己的院子,父亲见他没大碍甩手走了,二哥站在原地很尴尬,李星楼主动提出让他和二嫂离开。母亲在他床前哭哭啼啼半晌不肯停。
“母亲,今日莫哭,传闻说今天哭了整年都要哭的。”李星楼安慰道。
“儿啊,为娘对不起你……”李夫人握着他的手说道。
“母亲,别说了,我累了,您也去休息吧。”李星楼看不得母亲此刻的样子,虽说没几年相处得情分,但自己终归是他的儿子,哪有让母亲给自己道歉的道理。
李夫人闻言又哭了一会儿,福熙手足无措站在李夫人身后,端着药。
“母亲,我吃药休息了,您去吧。”李星楼见福熙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暗笑,主动接过药碗说道。
李夫人见他吃了药,又说了两句嘱咐的话便离开了,整个院子又只剩下李星楼和福熙。
“少爷,您这是……往年无非是被吵得头疼,怎么今日还见了血。”福熙问道。
“嗨,今年不过是切切实实头疼了,无碍。”李星楼知道福熙担心自己,笑着安慰道。
“少爷,红墙里来信。”福熙说着递给他一小卷白纸。
不是要事沈岁禾一般不会用飞鸽传书,李星楼心中一惊,赶忙打开。
“年后可否安排与苏大小姐会面一次,商议要事。”信中如是写道。
李星楼都做好天亮跟着父亲二哥入宫朝贺把他救出来,结果居然只是要他安排和苏鸢会面。
李星楼看了半晌信,忽然笑出声来,递给福熙示意他烧掉纸。
这小王爷,恐怕在宫里受了不小的委屈,想把计划提前了。
这一夜的苏府气氛倒是和谐不少,年夜饭后,苏一带着下人们集体庆贺新年,苏信赏了不少红包。
玉卿卿拉着苏鸢在苏信身后笑看着,她肚子又大了一些,苏鸢好奇,不时去摸一下。
一家人坐在正厅守岁,吃着大厨做的糕点零食。自从李星楼在大姐上被一群女人追的传闻流传出去,他的流言蜚语不再只和苏鸢有关。
甚至还有人恭喜苏鸢没被这种登徒浪子耽误。
苏信也不再拿这件事和苏鸢说事,三人天南海北闲聊,苏鸢乖巧吃着玉卿卿的陈皮梅饼听着玉卿卿讲当年戏班子过年的趣事,苏信不时插几句自己在外做生意的趣事,听得苏鸢津津有味。
子时过去之后,守岁就可以结束了,玉卿卿困得受不住,苏信扶着回院子里休息。
苏鸢带着长平长安和白术,慢慢在挂满红灯笼的院子里逛回院子。
路过揽月阁,往年这院子都是一片黑暗,今年苏一贴心的挂上了两盏红灯笼。
苏鸢站在那门前凝望半晌,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思念到了深处便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