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泽手捧着漆黑木盒，拿在手上晃了晃，里面好似有个长长的东西在摆动。
他将木盒放进袖子里，一面又想到成蟜原来有二手准备，成蟜与昌文君等人二日前便入函谷关向咸阳而来。
他对施虹道：“成蟜何日来雍城。”
成蟜来秦，本来第一件事是要与蔡泽会晤，哪知施虹道：“成蟜决意与昌文君一同去咸阳，不做任何停留。”
蔡泽脸色一顿，正要去问施虹，为何如此着急，假如这边嫪毐不成，去咸阳的风险太大了。
施虹握住蔡泽的手，仿佛知道了一切，“我们在入函谷关的时候见不断有秦军沿着渭水支援，我与成蟜公子这才知道是开往赵国的军队。赵国战事吃紧，这几日来赵国地区淫雨霏霏，秦国边陲运粮不断税收加重，百姓声叹疾苦，咸阳估计如今一片混乱，吾曾让成蟜滞留雍城，但公子似乎有别的想法。”
当日吕不韦发誓要报五国联手攻打秦国之耻时，下令攻打赵国没有想到过这结果，他以为靠着蒙骜的精甲锐兵可以毫不费力的取下赵之城池。
即使当年是五国连盟也没能打败秦军，但是这一战却耗费了秦国大量的物力和财力，无论从何方面来言都是一个大创伤，不下于之蕞之战的损失。
只是这影响只是在与赵国接壤的秦国城池百姓，秦军的粮草兵马就是靠近获取。
蔡泽道：“吾会将此物交与长信侯，咸阳那边你们自己保重，待我去咸阳找汝会合。”
此事交接完成，施虹拍了拍蔡泽的肩膀，然后转身上马。显然成蟜交代施虹的事是非常紧要的，不然施虹不会连夜赶路将东西交到他手上，靠着昏黄的火把，施虹穿着一身黑色的夜服潜入到夜色中，远处马蹄声远去。
蔡泽摸着袖口里硬硬的木盒，他望向山阳地的方向，靠着自己的记忆，在看不见的路的夜晚又一步一步的走回到嫪毐的居地。
且说施虹连夜赶路从雍城到郑县，这几日更是不吃不喝，到了清晨才到栎阳。
偌大的府邸忽然在清静的早晨响起了第一声叫唤，借着陆陆续续有人开始交谈，有家仆卑微的呼唤声，有家僮打水洗脸发出的铁盆碰撞声。
到了太阳渐渐东升，府邸里的大门终于在破晓的时刻打开了。
里面有穿着柔软质地上好皮毛的大衣走出来，从大门望去中间是一栋二层的阁楼。
蔡泽蹲在大门的角落，时隔近迁，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在各国的颠沛流离的生活。
朱红的大门打开，蔡泽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站了起来，只见一人出来见了门角处的中年人，整晚的露宿让蔡泽头发凌乱，面色泛黄，嘴唇发紫。那人看他可怜有可恨，竟在这里乞讨，走过来掏出几个钱扔在他脚边，便出言让他赶紧离开这高雅之地。
蔡泽望着身前一米处的吊钱，心酸不打一处来，他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乞者，士可杀不可辱，蔡泽使劲将钱踢出去，随后向门内走去。
自从上次他来了这里，府邸看门的人都认识蔡泽，上来的家僮拦住蔡泽道：“长信侯说过，没有他人允许不许打扰他。”
蔡泽对家僮好生的道：“我是有一物一定要交给长信侯，劳烦吾子让我进去。”
家僮道：“你若是真心想要见长信侯便耐心等待，长信侯说了不许门下人与你在一起，我们也只能遵命。”
说完另有两三个家僮将蔡泽架出去，在外看守，蔡泽傲气上来，挥开所有人的触碰，扫了扫袖口，冷冷道：“吾自己会走。”
一口气上来说出，忽然肚子呱呱叫起来，蔡泽想现在填饱肚子要紧，他在山阳街上走去，一路闻着香往着酒水茶楼地方而去。
有一间茶肆规模不大里面客人也不多，蔡泽走进去做了下来，点了几盘菜要了壶酒，开始吃起来。
吃到一半，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只见五张桌子上都占了位，可想而知山阳人好懒散漫，整日只知道好吃懒做。
蔡泽摇了摇头，呼喝声渐渐将他包围，店家与客人打成一片，没事了就与店中人闲聊，周围人跟着起哄打闹。
想到吃完就赶紧走，忽的对面坐下来了一个人，一个女声向上喊到：“来盘肉！”
蔡泽抬眼一看对面坐着个模样不大的女子，极尽奶态，发现蔡泽在看他，忽然目光一转看来，秋水剪瞳的眸子里藏着些许的活泼爱动，外表看上去文静，却掩不住眼睛后面藏着的活泼可爱的神色。
女子抬头一昂，不说话，看着蔡泽，似乎再说：“干嘛？有何贵干？”
大早上的街上出现个女人，长得灵动，一时多少看了两眼，正常女性这时候多在家做膳食或者家务，不应该像男子一样早出于市。
女子不管其他人的眼光，撩起耳边的碎发，肉上来后便开始吃起来。
蔡泽见这姑娘穿着与秦服不同，小小年纪不是贪玩便是迁徙来此，蔡泽将钱放在桌子上后起身离开，来到嫪毐家门前一处酒楼，找好一个位置坐下来要了壶酒便开始喝了起来暖身子。
这一喝下去，整个晚上的寒冷都从体内祛除干净，他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大门的一角，只见有茗和萧撰皱着眉头从大门走出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两人朝着蔡泽坐在的酒楼走开，刚走近门摇头晃脑的似乎要拜托烦心事，做在蔡泽背后的桌子上。
只听他们说道：“长信侯为何要怕？此事可是他大展威风的时机。”
一个低沉的声音慢慢道：“雍城本来是秦国先王的立基之地，是秦王祖寺所在。秦王理所当然要来雍城举行加冠仪式，只是长信侯却不高兴，今日长信侯还特地派人去大郑宫，像是太后要回咸阳了，我们也要被解散了。”
蔡泽将他们二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长信侯要是跟着太后回了咸阳，那咸阳是达官贵人的所在地，王公贵族，乃是资本阶级团体。若再由嫪毐胡闹下去，损害了这些人的利益，太后也出不面平息下来。
要回咸阳，就没有现在过得滋润潇洒，在王宫里他们这些人自然不能跟着入宫。
萧撰怒道：“这还不是秦王想到早些及冠管理朝政，不让吕不韦牵着鼻子走。”
有茗道：“说到底，还是吕不韦之一竖。”
蔡泽小心的将酒壶放在桌上，继续听下去，这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声插道：“这么说长信侯不如吕不韦威风喽！”
两人一同向旁边望去，见是个小姑娘做在旁边搭话，萧撰道：“汝莫多言，吕不韦就如山中朝露，只能出现在清晨中午便蒸发透了，不能持久，而长信侯是山中氤氲的雾气，有时淡薄有时厚重，汝可懂乎？”
那女听了，一笑，“露珠每天清晨也有，而雾气却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
她这是在取笑长信侯徒有虚表，没有干心，只有表面看上去的风光没有力量的积累。
有茗正要与他争辩，萧撰忽的拉住他的手，轻声道：“要事要紧。”
两人不付钱直接从酒楼中离开，店家知道他们是长信侯得意门客，故意避开这桌客人的酒水钱。
两人大气的跨门而出，走在街上，迎面低头走来一人手拿着烤红薯撞来，穿的布衣布鞋穷酸样，将两人的衣服都弄脏了，萧撰骂道：“没长眼睛吗！”
那人见他们二人好像有点架势，不敢去惹，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本来两人心事繁重，又被布衣之族冲撞，有茗指着弯腰道歉的那人，“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不知道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吗！”
那人见他们胸口袖子处脏了红薯，连忙用袖子在两人身上擦去。
一边擦一边抖擞道：“小人柯三，韩国人，来秦国为求官。”
有茗见此人浑身发抖，袖口打着补丁，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的样子，心下反感，忙用腿将他踢到一边，喝道：“去去去！”
柯三滚到路边，忽然躺在地上看到几双鞋子围着他，他叫道：“各位给点钱吧，我快要饿死了。”
有茗拉开双臂，只觉浑身被他摸了臭臭的，再来柯三的行为引来众人，周围的路人忽的见了有茗和萧撰笑了起来，见两人浑身都是黄色，又有股怪味，纷纷窃窃私语指道：“他们两人是掉茅坑了乎？”
“汝没闻到乎？哪来的臭味？”
有几个人闻去，鼻子跟着气味走去，越往下越臭，忽的地上乞者一个翻身，恶臭味从他腋下传来，众人掩鼻而走。
柯三望着这些人绝尘的背影，眼里没有感情，没有灰心，没有绝望，似乎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凉薄。
两人平时走在街上哪里不是衣着光鲜，裘衣轻马，从来没有过这样难堪，被当做笑话一样，从今以后成为山阳地茶足饭饱的谈资。
萧撰气道：“我看将此人关押起来方能解我心头之气。”
有茗恨恨的回到府邸，低头掩面，冲着门口的家僮道：“将那小厮送到衙门处办！”
外面的嘲笑声不断，萧撰对不远处的嫪毐府邸的家僮吼道：“快来人！”
蔡泽心道：“这乞者要真是去了衙门还能活下来？他们也真是太狠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