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森林,已经很倒霉了。听到狼嚎声,侍卫长拧了一下眉头。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得加快脚步了。
“侍卫长。”
听到柔和的声音,侍卫长才转过头,毕恭毕敬地朝一辆马车作揖。“长公主。”
布帘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比起其他人的焦灼,手的主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慢慢地撩开了布帘,露出了娇俏的下巴。马车中的女人,依稀可以辨别是个大美人。“到哪里了?”
“很快……”
话还没说完,挨着马车边的一个侍卫发出了惨叫声。听着还很远的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到了这里。一只饿狼扑了出来,咬在了侍卫的肩膀。侍卫忍痛拔刀,戳瞎了饿狼的眼睛。饿狼发出了嚎叫声,血淋淋地退回了草丛。侍卫长后背一凉,环顾四周,现在趋近黄昏,天色也不是很明朗。他感觉周围的草丛里都在发着瘆人的绿光,是饿狼们垂涎的眼睛。
“保护长公主。”随着侍卫长的下令,侍卫们都围在了马车的周围。
侍卫长的手腕有些颤抖,怎么就遇上这一遭了。这些饿狼不是寻常的狼,是这里的“特产”,凶猛无比。侍卫长能感觉到它们的逼近。突然丛林中传来一声口哨声,只见两个少年,骑着马飞奔过来。饿狼见了少年,只是退了一些,还有一些还在暗中窥伺。少年后边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女人勒马上前,这些饿狼开始有了些低吼声。呲牙咧嘴的,像是要攻击,可让人大感意外的是,它们齐齐撤退了。
“多谢英雄!”真是大难不死。侍卫长赶紧朝少年抱了抱拳。
两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马上推搡,似乎在嬉笑侍卫长口中“英雄”的称呼。“你们还是谢我家校尉吧。”
被称做校尉的女人勒了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属下。“你们两个,护着他们出去。不要贪玩,早些回军营。”
“是。”少年立马收起了嬉笑的神情,朝阎惊寒拱了拱手。
宇文望这一行人是乔装打扮的,这三个小兵自然没认出他们。阎惊寒没有做停留,交待了下属便勒马走了。宇文望撩开了布帘,看了一眼绝尘而去的阎惊寒。
“你们没看到告示吗?这条路旬月前就不让走了。你们这些赶路的,不要命了些。”
“刚才那个女校尉是你们的上级?”侍卫问道。
“阎校尉你们不认识?旬月前,饿狼伤人,她带了两个猎户,将路上的饿狼都扫了一遍。刚才那群饿狼,见了阎校尉,可都是露出愤恨又畏惧的神情。”
“太厉害了,真是巾帼啊。”
侍卫们在外头感慨,宇文望拧了一下眉头。看来边际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外头的两个少年,说是少年,其实也只是两个孩子。孩子和女人都上了战场,可见这里兵丁的虚弱。第二次听到阎惊寒的名字,就是她立的赫赫战功了。
“阎将军,我们见过的。”来了战场,作为王家人,做了一些寻常的抚慰。当着这么多人,宇文望对阎惊寒的问候也很寻常。只是等人出了帐子,宇文望跟在了阎惊寒的后头,说了这么一句。
对方当然不记得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是吗?”
对方一直都不知道,宇文望也没说。感觉就像小女儿家,保留了一个小秘密。宇文望并不打算把秘密说出去,想起来一个人乐,也有一番滋味。
“难不成你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有龌龊的心思?”肌肤之亲后,对方也问了起来。
对方的第一次,可不是她的第一次。想到“第一次”见面,对方便露出了嫌弃的神情。“长公主之前都是这么跟别人搭讪的?”
宇文望撑在脑袋,又捏了捏对方绯红的脸颊。“本宫堂堂长公主,自然是别人向我邀欢。”
对方果然哼了一声,掩着胸前的光景要起身。宇文望直起了身子,虚软地贴住了阎惊寒的后背。“生气了?”
“在你之前,本宫没有过其他人。”宇文望说道:“倒是你,军营里有这么多的男人……”
“无赖!”
“轻点。”宇文望话都没说完,便被阎惊寒推了。不但推了,对方还面色通红地压在她的身上。
第一次欢好是在军营,宇文望把阎惊寒带回了宫。最浓烈的时候,大概是不顾朝臣,日夜在寝宫厮磨。常说父王耽于享乐,从小宇文望便不好声色犬马,习文习武,再大了些,太傅教太子治国治军,她也在旁边听了些。宇文望并不是一开始,就要夺父王夺王弟的天下。这个王朝奄奄一息,崩塌只在一夕之间。
宇文望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她和阎惊寒之间的平衡,站在权利风暴的中心,动了情,就无法全身而退了。阎惊寒拿着剑,指着她的胸口。“我会杀了你。”
得知阎惊寒战死沙场的消息,宇文望从朝堂走回了书房,身边的人都在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长公主。”身边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宇文望抹了抹嘴角,又低头看了一眼战报。战报上滴了血,她的心头血。
阎惊寒,死于泰元三十三年。她的心,也死在了三十三年。阎惊寒到底是把她杀死了。
泰元三十三年,上尧战役,折陨名将阎惊寒。长公主怜惜爱将,呕血不止,患心绞。
见到李宿,是非常“偶然”的。宇文望知道,这个偶然是她的那些叔叔伯伯制造的。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像阎惊寒的人。真的很像,眉眼举止。还有投她所好的那些武功招式。虽然是花架子。阎惊寒一个女人,脂粉气都没有李宿这个男人重。叔叔伯伯或倚仗她或畏惧她,都不重要。见了李宿,宇文望便从御台上下来,她搀扶起了李宿。将李宿扶进了她的寝宫。
她让李宿卸下了脂粉,穿起了盔甲。和她对弈,陪她看书,她老了,没有什么精力和对方欢好。而且她不是还答应了阎惊寒。她跟阎惊寒说之前没有过其他人,之后也不会。
对方没信守承诺,凯旋归来,她不一样,她现在是天子,一诺千金。
大限那几天,年迈的祁史官,被家人搀进了宫。他老眼昏花,拿笔的手都有些颤抖,还非要问她有什么后悔的事。宇文望躺在床上,只觉得眼前一阵昏厥,仿佛见到了一些飞扬的尘土。年轻的女校尉,勒过了马头,看上去有些意气。
她好像从未告诉阎惊寒,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应该说的。
见巴奈特的胸口被扎穿,王储又抬手揉着额头,她晃了晃脑袋。
“怎么了?”阎惊寒见王储这个样子,以为她被伤到了。
“我……”见到你想见的人了。从棺椁室走到这里,她的脑子里便涌进了很多东西。进入我的世界,替我照顾她。她脑子里的这些,大概是那团光影的回忆。
“王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打断了王储要说的话。王储和阎惊寒抬头一看,只见风崇在一边挥了一下手。
出了不死军营,王储仍然有些坐立不安。她感觉,她应该告诉阎惊寒。说不定那团光影还没走。可是她不想阎惊寒回头,阎惊寒回头,就不会出来了。那团光影也跟她说了,让她不要告诉阎惊寒。让阎惊寒融入这个世界。
“王储你怎么了?”风崇看着忧心忡忡的王储。
“没、没怎么。”这时阎惊寒也看了过来,阎惊寒看过来的时候,王储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阎惊寒你又怎么了?”阎惊寒不知道看到什么了,停住了脚步,风崇又问道。
阎惊寒张了张口,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往不死军营的进口跑去。风崇瞪大了眼睛,赶紧抱住了阎惊寒。不死军营开始塌陷了。王储赶紧拦在了阎惊寒的前头,似乎想把阎惊寒抱走。
“放开我,我看到阿唐了。”阎惊寒挣扎着,看着塌陷的不死军营,眼角睁得快要裂开了。
阿唐,是阎惊寒的副将。她站在不死军营的入口,僵硬地朝阎惊寒拱了一下手。
阿唐之前是个匪头,阎惊寒打仗过路,拔了阿唐的寨。阿唐认输的时候,也是这样,朝她拱手。“将军,阿唐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当阿唐的主。”
“阿唐,你别走……”一向沉稳的阎惊寒,此刻显得有些焦灼。
这下王储不犹豫了。看着周遭天崩地裂的情况,她将阎惊寒架在了自己的肩头。
弥留之际,老迈的女帝,挥退了身边人,给自己的耳根留了个清净。她捂着心口,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蹲在了她的塌边。“圣上,军营好了。”
“唐副将,阿尹将军他们在吗?”
“在。”将军说道。
“他们会保护好惊寒殿的。直到等到她。”
建元二十三年,阿唐将军战伤复发,卒于府邸。阿尹将军随去。
“长公主。”唐副将握着女帝的手,喊着早已不是长公主的女帝。“术士说的话是真的吗?我和阿尹还能再见将军一面?”
“公主,微臣想为将军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