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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1 / 1)

此为防盗章呦呦刚背出下一句“借问酒家何处有”, 就被从屋里出来的怀宇打断了。

“这首诗太悲伤了,怀瑾来, 哥哥教你另外一首。”怀宇走过来拉住小怀瑾的另外一只手开始教他背诗,“好雨知时节, 当春乃发生。”

小豆丁怀瑾跟着哥哥背,“好雨兹丝节, 当村莱发僧。”小豆丁才三岁, 话还说不清楚,两句诗十个字,走音了一半。

呦呦被他逗得叉着腰仰天哈哈大笑,怀宇也是哭笑不得, 弯下腰捏了捏怀瑾的鼻子,又瞪了呦呦一眼,呦呦才不怕他,立刻反瞪回去。小怀瑾什么都不懂,站在俩人中间咯咯地笑。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陶陶站在门口叫人了,“你们两个别看了,带着怀瑾净手吃饭了。

谭家的晚饭很简单,不,应该说是简陋:一人一碗粟米粥,稀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 谭氏、陶陶和怀宇一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四合面窝窝头, 呦呦和怀瑾人小, 俩人分一个,然后一碟子酱菜。没了。

呦呦其实理解谭氏的这种节俭朴素的作风,毕竟家里现在没有收入,陈士梅的廪米虽然不少,可是谭氏从来没有经手过,据说她也曾去府衙里问过,府衙里的人说陈举人的廪米三年前走的时候一次性都领完了,还拿出了字据给她看。谭氏认字,自然一眼就看出的确是自家夫君的字迹。

无法开源,那只能节流。家里现在除了女人就是孩子,唯一的花销就是怀宇读书的束脩。现在先生免了他的束脩,书本纸币这些家里有父亲和夫君用剩下的,已经不会怎么花钱了,那么就只能在吃喝上节省。

可是理解归理解,时间久了谁都受不了啊,家里已经连着至少一个月没见过荤腥了,尤其四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这么下去,真的要营养不良了。想想前世自己五岁时可爱的婴儿肥团子脸,再对比现在,虽然不是面黄肌瘦也差不多了。

佳瑶喝光碗里的米汤及数的过来的米粒,把空碗递到陶陶面前,“姐,倒碗水。”

陶陶和怀宇已经吃完了,谭氏自己的那份也吃完了,正抱着怀瑾一点点喂他吃,只有呦呦,半个窝窝头还有一半没吃完。

呦呦有时候庆幸自己穿来的时候家里还没这么困难,还能让她隔三差五吃上一次鸡蛋,不然以窝窝头粟米粥这种搭配组合,她吃一天都咽不下去。不是呦呦矫情,她前世也吃过窝窝头,不过两种窝窝头真的没有可比性啊,一个是粗粮细作里面加了无数的调味品,另一个粗米面粗的已经不能再粗了。每次呦呦都是靠着水的助力,生噎硬咽下去的。

晚饭吃完,太阳已经下山了,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却又不到点灯的时候,谭氏就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小怀瑾,呦呦和陶陶坐在两侧,怀宇坐在脚下,一家五口开始了每日的饭后消遣:讲故事。

谭氏小时候是被谭耀宗捧在手心里的,虽然不是当男子一样培养,也是教导过诗经楚辞的。只是后来谭氏成了亲,陈士梅不喜她过于展露文采,才渐渐放下来。但是有些东西,存与记忆中,也是刻于心血里的。

这一天,谭氏讲得是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的故事。陈胜小时家里贫困给人当雇工,有一次在田垅上休息,他跟同伴说了一句话。讲到这里的时候,谭氏问怀宇,“知道陈胜说了什么话吗?”

怀宇点头,他以前听父亲讲过陈胜吴广的故事,陈胜说过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谭氏点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句话的确是陈胜说过的,但是我们今天讲的不是这句话,而是另外一句,‘苟富贵、毋相忘’。”

呦呦听到“苟富贵毋相忘”这六个字,就转头看向谭氏,借着窗外的余光,呦呦发现谭氏眼睛看向前方,似乎并没有焦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陈胜后来举兵起义,当了张楚王富贵了起来,原来的那些一起做工的同伴们就来找他,陈胜虽然不高兴,但是依然让他们进了宫,这些同伴们见此就越发不拘礼节起来,说了很多陈胜以前的小笑话,陈胜听了就不高兴了。恰在此时呢,有些想要讨好陈胜的人就说:这些人愚蠢无知胡言乱语长久之下会损害您的权威,不如杀掉他们。”

“后来呢?”怀宇好奇地发问,“真的杀掉了吗?”

陶陶也很好奇,瞪大眼睛看向谭氏,期待她继续讲下去。只有呦呦,她知道陈胜真的杀了这些人,不止如此,她还知道谭氏将这个故事的真正目的——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可弃。

呦呦想,她担心的事情大概真的成真了。

后面的故事呦呦就没有听了。她在想,如果陈士梅真的当了陈世美,他们这一家大小五个人要怎么办?学秦香莲进京告御状?还是让位于公主谭丽娘自贬为妾?

告御状的话,若是君主圣明并且遇到一个似包拯般的青天人物还好,若不然恐怕一家大小五个人都要命丧他乡。若谭氏降为了妾,她们兄弟姐妹几个要怎么办?花呦呦虽然不是地道的古人,但是古装剧和小说还是没少看的,知道妻妾之间的区别也知道妻妾的儿女之间的区别。

不说别人,单说怀宇。嫡长子和庶长子的差距可是天差地别。分家产、考功名,甚至连娶妻都不能自己做主,全要被人操控压迫着。更别说在古代几乎没有人权的女子。

然而,无论呦呦此时如何担忧,她一时都无法想出对策来,甚至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

随着夜幕的降临,谭氏的故事讲完,也到了休息的时间。到底是还年幼,时间不过是戌时正,北京时间八点钟左右,呦呦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了,而更小的怀瑾已经在谭氏的怀里睡着了。

陶陶从柜子里拿出被卧铺好,母子五人就此歇息。五人的睡眠顺序,从门口向里依次是怀宇、怀瑾、谭氏、呦呦、陶陶。

虽然《礼记·内则》中有言: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然而陈怀宇才刚满八岁不久,且都是一家子,因此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到底是年纪幼小,身体精力不济,呦呦虽然极力想要多思考一会儿,却抵抗不住睡意的来袭,很快就在谭氏的护翼下睡熟了。

只是花呦呦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如此如此措手不及,别说对策,连单策都没想到。

那是谭氏从县里回来后的第三天。三天前的那场雨带来的寒气,早就被南风吹走,同时带来的还有暖融融的春意。脱了厚棉袄,换上夹袄,整个人都灵活松快多了。谭氏今日要去三条街外的绣活铺子送绣活,陶陶留在家里继续做绣活,怀宇休沐在家温书,呦呦则带着怀瑾在大门口玩跳格子。

这是她最近新想出来的游戏。主要是怀瑾和她都太瘦弱了,在这种一场风寒就会要人命的古代,还是锻炼好身体为妙。她就想了些她小时候玩的游戏,最终选定了跳格子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又很有效果的游戏。

“对,对,两条腿一起跳,抬起来跳。”呦呦指挥着三岁小豆丁怀瑾从一个格子跳到另外一个格子里。

小怀瑾也挺听话,一开始还不会并着双腿跳,都是先抬了左腿再抬了右腿,像走路那样跳,后来在呦呦的教导下,很快就学会了。

呦呦自得,我果然很聪明。

就在她洋洋得意时,一个阴影笼罩了她。呦呦抬起头,发现面前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穿着富贵面白无须,身后还跟着连个从人。

呦呦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太监啊。如此想着视线忍不住落在他脐下三寸的地方,想到以前大学卧谈会时对于太监到底是切蛋蛋还是切唧唧的讨论。

来人正是当朝公主府总管大太监陈公公,他奉公主之命,特地从京城赶到这个千里远的小县城,只为了送一纸休书。他虽然也觉得公主此举不妥,如果真的看中那陈士梅欲招他为驸马,让那谭氏自请为妾就好,何必把事做绝,然而公主心意已决,他终归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

“小娃,你家大人在家吗?”陈公公面带笑容,弯下腰来同呦呦讲话。

“可是他腿断了!”呦呦再次语出惊人。

啪嗒。还没放好的钱匣子掉了下去。呦呦瞅瞅谭丽娘瞬间就变了的脸色,心里有了数。

“还绑了两块板子呢,下马车都要靠人搀着,一走一蹦跶。”呦呦说完就转身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真可怜,缺了一条手臂,现在又断了腿,也不知道晚上吃什么。”

花易岩晚上有没有得吃不知道,谭丽娘那个晚上可是食不下咽,晚上又翻来覆去没睡好。如此过了两天,呦呦就看着她吃不下睡不着了两天,却并不劝她。心想: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最后,还是陶陶看不下去了,趁着她和谭丽娘做饭呦呦不在的时候劝她别忍了去看一眼吧,“就算是普通邻居也应该去探望一下。”

于是,就有了现在谭丽娘站在里的场景。她站了一会儿,迈开腿走进院子,越往里走越靠近房子,她就越觉得紧张。

比谭丽娘更紧张的是屋里的花易岩。谭丽娘才一出屋,呦呦就过来通风报信了,当然依然是翻墙来的。得知了消息后立刻把已经扔到角落里落灰的两块竹板子找了出来,手忙脚乱地绑在腿上,然后半躺在炕上等着谭丽娘进来。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动静,忍不住支起上半身往窗户外瞅,刚好看到谭丽娘从大门口走进来,立刻缩回头躺回去。

不过几步路的院子,谭丽娘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的功夫,直到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花易岩才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赶紧闭上眼等着。来人从房门走到屋门口,然后脚步声就停住了。花易岩有点着急,怎么还不进来?他想睁眼看看,又怕被人捉住,只好这么安静地等着。

然而又一盏茶过去了,依然不见有人进来,花易岩着急了,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正好对上撩开门帘看过来的谭丽娘。四目相对,各自眼里都是万千的情绪,一时间谁都没出声。

“你来了。”花易岩坐起来,对谭丽娘说,然后拖着一条“残”腿,下了炕要去拿柜子上的茶壶给她倒水喝,结果,“没水了,我去烧。”

“你别忙了,小心腿伤。我就来看看。”谭丽娘马上拦住他的动作。

她这么一说,花易岩才想起来自己的腿还伤着,只好讪讪地退回去,“那你自己倒水喝。”然后问她,“你怎么来了?”

谭丽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先是盯着花易岩的腿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怎么摔成这样?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少干些上山爬坡的事。”

“哎哎,好,知道了。”得到了丽娘妹妹的关心,花易岩简直要心花怒放,却又不得不忍住,“我就是回了一趟老家的祖祠,把族谱取回来。”然后想到呦呦叮嘱他的尽量说的惨一点博同情,又补充说:“回来的时候遇上大雨山石滑下来砸翻了车。”

听到此处谭丽娘的脸色不禁发白。大雨,山石,翻车。五年前的记忆再一次涌现在脑海,让她忍不住手抖。

花易岩看到她脸色发白,这才想起来谭家二老就是因为一场大雨翻了马车去世的,立刻结结巴巴地安慰她,“你,你,你别担心,我,我,我没事,石头没有砸到我,我跳车了,腿是跳车时摔的,没有大事。你,你放心,我没事,别担心。”

“谁担心了!”谭丽娘口硬心软,声音哽咽着说。

花易岩一听就知道她在口是心非,并不往心里去,“好好好,你没有担心,是我自作多情。那什么,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碗面吃。我都吃了三天的馒头就咸菜了。”花易岩适时转移话题,顺便卖惨。

谭丽娘一听就急了,“怎么能光吃馒头咸菜呢?”说着转身出了房间朝厨房走去。

花易岩愣了片刻,立刻追出去。谭丽娘正在厨房里按个柜子查看,听到声音头也不回,“你这怎么除了咸菜什么都没有?”抱怨完就想起来,这个人已经十多天没在家了,就算他在家,估计家里也不会有菜,就算有菜,他一个男人也不会做,何况他的手还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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