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一见这情景,当即拔腿向后逃去,一边逃一边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杀人啦!千万别出来!”
我这句自相矛盾的话是喊给闫老爹听的。其实他要是知道我被追杀不可能不出来相救,但是又不能不把这个危险传达给他,心里一急,才乱喊了这么一句。
但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直到我跑到这段走廊头上,也没有见到老爹出来。难道他还在睡没听见?
一看到头了,我毫不犹豫地转左。后面那些人可能是因为负重比较高,并没有轻装的我灵活,很热闹地追了半天,我们之间仍然保持着大概二十多米的距离。
奔逃之中,我也尝试过去开旁边房间的门,但那些门似乎是锁着的,怎么也打不开,没办法,只能往前跑。
再次跑到走廊头,再次左转,仍然是一模一样的走廊。如果我的感觉不错的话,芮忧应该是住在这一带的,于是我又扯着脖子喊起来:“千万别出来!外面危险!”
结果仍然是一样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喊声,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无奈之下,我只好继续重复这些动作,每转一个弯,就喊一阵,但每次的结果又都是一样的。
我心下大骇,慌乱之中想到一个词:鬼打墙。就是因为鬼怪作祟,会让一个人感觉始终在一个循环往复的空间中徘徊。可是现在明明是大白天,大白天鬼打墙,这鬼的阳气得有多盛才能胜任啊!
我这样想着,向右边的窗户看去,却意外发现,刚才晴朗的天空,突然开始被云层遮盖,天色也阴暗了下来。难道又要下雨了?这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云来得也太快了吧!
又到了一处转角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下,却见那些追兵已然不见了踪影,细听之下,刚才那雷动的脚步声,居然也不见了。
这走廊不过就是一个直筒,他们怎么会追了一半不追了?难道是体力不支停下来休息了?我都没怎么累呢,这些人不会这么不济吧。
出于好奇,我回身向来的方向走去,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旁边的一个房间里有响声,细听之下,竟然像是呻吟声!
我小心地走过去,贴在房间门上仔细听了听,随着呻吟声,居然听到了两声熟悉已极的咳嗽声,是闫老爹!
我用力一推门,门应声而开,进去一看,看到闫老爹坐在一把椅子里,正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
“老爹,你这是怎么了?”我冲过去问道。
他看到是我,皱着眉头说:“不知道怎么,今早一起来,就觉得心口憋闷,一阵阵头晕作呕。”
头晕作呕?难道是中暑了?我蹲下身,看了一下他脸色,双目有血丝、唇色鲜红,似乎确实有虚热。但眼下还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一拉他胳膊说:“这宅子有古怪,刚才我在走廊里被一群追杀来着,现在他们暂时退了,我们赶紧找机会逃出去吧!”
“是吗,那快走吧!”他答道,站起身来想跟我走,随即身子又微微一晃,像是体力有些不支。
我伸手一探他额头,居然有点发烧,怪不得站立都有些不稳了。当即把他的胳膊绕过我的脖子,架着他走到了门口。伸手一拉门,我不禁愣住了,这扇门明明已经打开了,可是外面还有一扇门,再拉,还是同样的情景。糟了!怎么连门也变成这样了呢?
老爹一见这场景,声音低哑地说:“算了,你不要管我了,自己想办法出去吧。我现在这样,出去只会连累你。”
我回身把他扶坐在床上,坚定地说道:“您说什么呢,要出去一起出去!我就不信大白天会有这么邪的事!”
待我一个人返回到门边,再次气乎乎地去拉门的时候,房门却应手而开,外面仍然可以看到刚才的走廊。“太好了,可以出去了,快走!”我回去扶起闫老爹,再走到门前,又打不开了!这……我彻底蒙了!
“你……快去吧!找到芮忧丫头,说不定她能帮得上你,等出去了,再想办法回来救我吧!”闫老爹说。
我想了想,确实也只能如此,只好安慰他说:“那您先休息一下吧,我马上就回来!”
等回到走廊里,我正在琢磨下一步该往哪里走,突然脚步声又起,右边又有追兵杀到了!
无奈之下,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再次开始,和刚才唯一的区别是,窗外更加暗了,如同暴雨将至!
这次,我没有盲目地逃,而是在心里琢磨了起来,琢磨的内容无外乎是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想带老爹出来的时候,门就变成了无限门呢?如果这是某个人布的什么阵的话,为什么只允许我一个人在其间穿行?更怪的是,老爹的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呢?
说起来,他那个病……
正想到这里,追兵再次消失了,我在这段走廊稍微徘徊了一下,果然又听到了人声。推门进去一看,这次竟然是芮忧!只见她蜷缩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角都是汗珠。
“师妹,你怎么了?”我冲过去喊道。
“我……不舒服……”她闭着眼睛,皱着眉说道。
这……女孩子就是含蓄,可是这不舒服算个什么症状啊?慢着,为什么芮忧也病了?这也太巧了吧!我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又问了她几个问题,才知道她是胃隐隐作痛、心里堵得慌、恶心作呕,摸了一下脉,也是又慢又弱。一霎那,一个想法跳入了我一片混乱的脑子中,旋即又讶异地念叨了一句:不会吧……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芮忧问道。
“没什么。对了师妹,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阵法,是把人困在一个地方,门窗都可以不断地打开,但是又完全出不去的那种。”我问。
“困在一个地方听过不少,但是门窗可以无限打开什么的,却是没听过……”芮忧说,“不过任何阵法都会有一个法则……看着再乱,只要找到这个法则,就会应手而破。”
“我明白了,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来接你。”我给她盖上薄毯,转身走出了她的房间。
这次,没等追兵杀到,我已经自觉地向左跑去,果然在转了两转之后,在一间房里寻到了王少庭。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走廊里的灯自动亮起,整个宅子沉浸在了一片诡异的幽暗氛围之中。
王少庭的情况显然比芮忧更加严重,我去唤他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手足冰冷,处于昏睡之中。
我没有和他多说话,转身就走了出来,这阵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有灵感了,但还需要最后一个环节,虽然不愿意去面对,我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等我最后一次进到一个房间里的时候,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他们三个人并排躺在地上,个个脉细欲绝,全身冰冷,早已无法言语,处于生死边缘。
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努力地把注意力从恐惧和悲伤中转移出来,将脑子里那团乱麻渐渐梳理开来。
过了许久,我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身奔出了房间,这次没有向左,而是向右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还将淬月拿出来握在了手上!
果不其然,迎面又出现了那几个外国人,见我如此不怕死,也是毫不客气地围了过来。带头的人长矛一挺,向我刺来,我侧身躲过,一匕首就向他矛上削去!淬月是何等利刃,瞬间已将他的长矛削断!他正在愣神,我已经一头钻进了他后面的人群中,左冲右突,终于仗着兵器的优势,杀出了一条路来!
杀出重围之后,我一直向右奔跑,每跑出一段,就要应付一些追兵,如此循环了三次,走廊里慢慢亮了起来,灯火也随之灭掉了,阳光开始照射了起来。虽然我已经疲惫之极,但看到这情景,知道自己的判断果然是没错的!
不管这是个什么狗屁阵,它利用的都是阴阳消长的原理,就是说,这表面上看起来无限盘旋的走廊,是一条由阳入阴的不归路,每走几圈,阳气就弱几分,到最后,阳气完全消失,就是人的死期到了!
这个过程在张仲景的理论中,被分成了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太阳,阳气最盛的时候,如同朝阳初起,气势逼人,不肯屈服于一点阻碍。这种情况下的人体在遇到外邪侵扰的时候,会以非常激烈的形式进行反抗,比如发烧,比如咳嗽,就是现代经常所讲的感冒。看似无害的感冒,其实是万病的源头。
第二阶段:少阳。阳气已经开始衰弱,病气进入胆,最典型的症状就是头晕、咽干、目眩,因为还有少许的抵抗力,所以有时会发低烧。
第三阶段:太阴。阴气得志,但仍然浮在表面,没有将深处的阳气消灭,表现为腹满时痛,作呕下利等看似胃肠问题的症状。最主要的表现还是手足开始变冷,这是人体的小火炉正在慢慢熄灭。
第四阶段:少阴。阴气开始向体内入侵,影响心肾,支持人体正常活动的阳气已经不足,所以会嗜睡、手足会更冷,脉会变得又慢又弱。这是人所谓的抵抗力尚留最后一丝火花。
最后阶段:厥阴。厥在我的理解里就是很深很深的意思。阳气已经处于基本消亡的状态,人的状态会出现两极分化,要么大寒,要么反而大热,生命在最后的挣扎中走向消逝。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其他三个人的状态似乎都在提示我往这个方向去想,那么对于我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冲出这个死亡循环!
终于,在摆脱了最后一批追兵后,我回到了最开始进入的那个大厅。一进去,就见这宅子的男主人--赫连合哲,一个人坐在长桌边,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也不客气,走过去扑通一声坐进了椅子,不断地喘息着,缓了半天,才把手里的淬月往桌面上一拍,对这个神秘的外国人说道:“说吧,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我真的没想到,居然能有人走出我这个阵。”赫连说。
“我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设计这样一个阵。”我说道。
赫连却笑了笑说:“知道吗?过去走进这个阵里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逃避。他们会因为害怕而一直让自己沉沦下去,一直到死都不敢反抗。”
“他们想沉沦是他们的自由,你又有什么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我怒吼道。
“我没有剥夺他们的生命,我只是在守护着这个规则,我不会吸引别人走进来,也不帮助任何人走出去,你们的命运,完全由你们自己把握!”
我突然从他这番话中读出一种神旨的味道。这个看上去笑容可掬的男人,竟似坐看人类存亡的死神一般,让我浑身都泛起寒意。
“我不管你怎么想,赶快把我的朋友放出来!”我抛开敬畏之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喊着。此时似乎只有发怒才能让我力量满满,尽管我握刀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我说过了,我只是在守护着这个规则,你们的命运,完全由你们自己掌握。”他平静地重复道。
靠自己吗?我长吁了一口气,头脑冷静了下来。现在我已经回到这大厅了,如果猜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太阳的阶段才对,对了,太阳阶段并不是终点,需要通过更激烈的手段,强行突破才可以,就如之前我用大青龙汤和麻黄汤给村民们治病一样。
想到这儿,我跳起来,推开大厅的大门,冲到了院子里。
一道强烈的太阳光照射在我脸上,让我眼前一花,待终于看清外面的一切,才发现面前不远处是一片空地,正中是一个小小石头祭坛,上面是一个罗盘一样的装置,而叶琳就站在它旁边,静静地看着我。
我慢慢走过去,把手放到了罗盘上。在扳动它之前,我又望了一眼叶琳,她却一脸平静,不起任何波澜。
终于,我下定决心,把罗盘向右用力一旋,只听隐隐约约地一阵地鸣之声,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腾空飞了起来!不对,并不是我飞了起来,而是整个山庄开始迅速地向下陷去,像是被一团淡淡的雾气携卷而入一样,慢慢地远去、消失。
在它最后消失的一霎那,我看清了山庄整个的地形,竟然是一个芒星的形状。是的,五芒星!而那五芒星的一边,还有彗星尾巴一样的一小段,我猜,那应该就是阳明态。阳明是阳气剧烈燃烧,把所有的阴全部扫荡的阶段,人体会出现大热大渴大消耗的症状,可以说,是和厥阴症完全相反的一个状态吧。
太阳是一切的起点,是外邪进入的门户,之后会分成两条岔路,一条是向厥阴步步深入,另一条则是走向加速消耗生命能量的阳明。这就是疾病的秘密,生命的规律。
在一切影像消失的瞬间,我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太阳正暖暖地照在我身上,温暖而踏实。侧头一看,芮忧、王少庭和老爹正围在我身边,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干嘛?”我问。
“睡个觉都不消庭,嘴里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什么太阳、太阴的。”芮忧说。
“是吗?”我笑道。这个梦,真的是作得太累了,但是这可能就是在提示我,一个大夫的宿命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