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地上那些被砍下的肉块,示意手下去检查货物,太鼓钟三郎苦哈哈地擦了擦汗涔涔的脸,“是那位尾张的大人要的货物,而且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自然就只能亲自来运送了。”
知道他说的是信长,开耶不由得同情道,“真是为难你了。”
“哪里哪里,都是为了做生意啊。这个世道,想要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不过,此番真是要感谢浅井的公主殿下援手,不仅救了我一命,也保住了这些货物。今后您再来堺港时,请务必来我的住处一趟,至少请让我尽一片心意,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听太鼓钟三郎的意思,恐怕是希望她能够上门,收下他准备的谢礼。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开耶根本没打算为了得到谢礼而专程跑去别人家中。更何况比起得到谢礼,开耶更想让他欠着自己这个恩情,然后……
推托了一番之后,开耶依旧没答应他的请求,太鼓钟三郎叹了口气,很是为难地思考半响,从腰侧取下一柄短刀,恭敬庄重地双手捧着,直接土下座跪在了开耶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开耶退后了一步。
“既然公主殿下不愿接受在下的谢礼,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东西能够聊表心意了。看您刚才打量那把短刀的模样,应当是喜欢名刀名剑之类的东西吧。说来也是,金银财宝之类的俗物,如您这般英勇善战之人,想必也见得多了,对那些根本不感兴趣。今后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告诉我一声,在这样的世道活着,就算赚再多的钱,没有命享也是白搭,今日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听到对方这么上路,开耶也不好再拒绝,只是拿视线扫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短刀,故意问道,“这是哪位刀匠的作品?”
虽然无法立刻拆掉柄进行判断,但刀身长约八寸二分到三分之间,在短刀当中也算是小巧的尺寸,以及漂亮到令人感到赏心悦目程度的刀身弧度、刃纹,还有刀身至刀茎那细腻华美的竖弧凹槽,究竟是谁的作品,已经非常明显了。
那把刀是太鼓钟三郎经常随身携带的刀,堺港的商人们都见过。
他既然把这把刀拿出来,又说出那番话,就证明他是个聪明人,现下已经做出了选择。就算没法立刻撤出对关白近卫前久进行的投资,但只要织田家和浅井家成功上洛,这些见风使舵的商人也该明白,究竟谁才是能够带来利益的人。
“是相州真宗打造的短刀名品,而且是他作品当中最小的一把,应当很适合女子配饰。只是这柄短刀并无铭,若是您不相信在下的说辞,也可以请鉴定士——”
“不必。刃身流畅华美,我很喜欢。喜欢到……甚至想要日日夜夜随身携带的地步呢。”她意味深长地抚摸着刀拵。
贵重与否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需要的只是让大家看到,这个商座的大商人,也已经决意转投浅井家麾下。
何况这把刀就算拆开看也没用,因为相州真宗打造作品,从来不爱在刀身上留下刀铭。也因此贞宗刀,基本都是无铭刀。
太鼓钟三郎额头上的汗冒的更多了。他将头压得更低一些,谨慎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开耶故意叹息,“只不过……你既然随身携带,想必应当非常喜欢它才是。”
“正因极为喜爱,才要将之送给您,以此表达我的诚心。”
——诚心诚意跟随她和浅井家的决心。
“既然如此,那么我若是不收下,也显得太过失礼。就只好夺人所好了。”
“哪里哪里。您收下我才能感到安心啊。”
太鼓钟三郎可不想以后和她做生意,都被砍价砍到痛哭流涕想死的地步。
但至少在浅井家麾下,还能留得一命,只能以后再和关白殿下说明情况了。毕竟一边是公卿的最高顶点,另一边是马上要成为武家最高顶点的盟友,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那么,因为还要赶路,就请容我先行一步。”
开耶点了点头,示意太鼓钟三郎先走。她留下来,自然还有别的事要做。
清点完货物的太鼓钟三郎,连忙带着自己的手下跑路了。再继续跟开耶待在一块儿,他怕自己的心脏会直接被吓的从嘴里吐出来。
看着那些被砍掉一部分肢体、虽然没死但也快没了半条命的家伙,开耶冲正靠着树,不知道望着什么风景发呆的大俱利伽罗招了招手,“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些山贼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下来。”
大俱利嘴角略微抽了抽,皱着眉却什么都没说,反倒干脆地走了过来,开始帮她挨个搜身。
那些躺在地上装死的山贼也特别配合,根本没有一个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毕竟都是曾被开耶反打劫过的人——如果胆敢试图逃走,那么恐怕下一次再见面时要被切掉的肢体,这一次也要一并留下了。
将抢来的东西随手塞进物品栏,待以后有时间再整理,开耶骑上了松风,并且叫那些还躺在地上装死的山贼迅速滚蛋,不要留在这里碍眼。
“嘁,真够穷的。”颠了颠手中扒拉出来的那些钱,开耶嫌弃地撇嘴。
“……你指望山贼富可敌国吗。”大俱利不咸不淡地槽了她一句。
“真是付出和收获不对等。”
“那你也去跟猫目石种地好了。”
开耶嘲讽地反问,“哎呀?你居然会主动跟我聊天,真是太阳从南边升起,猫都会跟狗做朋友了吧?”
大俱利面无表情地回答,“太阳会不会从南边升起我不知道,但猫的确可以跟狗做朋友。”
开耶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懂地看着他。总感觉他心情特别糟糕恶劣,尤其是看到她的脸时,表情更是臭的一塌糊涂,难道她就长的那么不得人待见?
“血。流出来了。”
听到他提醒,开耶抹了一把脸,才发现之前被划伤的伤口,依旧在缓缓地淌着血丝,根本没有丝毫止血的迹象。
“伤口残留着混杂强烈憎恨和怨念的阴气,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恐怕不会轻易愈合。”他难得多说了两句话。
“那该怎么办。”
“不知道。”他干脆地回答。
要是这样回去,估计不等走到今滨城,她就得血流得满脸都是了。那种德行回去,别说庄兵卫会被吓到,估计娟江都会直接吓得昏过去。
明明只是小伤,却造成惊动城内所有人的惨烈大事件……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痛。
开耶想了想,取下三日月发饰小心收好,把头发解开打散之后,用那条绀紫色的腰带,把伤口包起来之后,将头发梳到伤口那一侧,用腰带尾端将头发松松地扎了起来。
“怎么样?”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迅速地移开视线,“……哼、不坏。”
将钱收好之后,开耶召唤出黑龙系统马厩栏里的一匹栗毛,示意大俱利骑上那匹马。
大俱利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很干脆地上了马。毕竟要他一直两条腿跟着她,尤其她还骑着松风,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虽然栗毛的马速不快,但总好过两条腿狂奔。何况就算体力好,他也没那么快的速度可以及时追上她。如果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又发生了那种事——他忍不住攥紧了缰绳。
“你都不感谢我一下?我可是看你腿短,才特意大发慈悲给你马骑的。”
骑着马经过她身边,他冷冷道,“谢谢。”与其让她追着他折腾,还不如让她闭上嘴。
开耶:“…………”感觉一点都不好玩,反而挺没意思的。
没顺利整到人,开耶怏怏不乐地晃动了缰绳,示意松风前进。
低头研究着太鼓钟三郎送给自己的华丽短刀,开耶掂量了一下它的重量。
“刀派贞宗。相州真宗打造,无铭短刀。”
黑龙系统立刻给出了反应——
「鉴定成功。恭喜玩家获得〖名物·贞宗短刀[未命名]〗。」
又是一个未命名。但这一把看来确实够名贵,不然也不会得到“名物”的前缀称号。
不过,也的确够得上名物的称号。
因为刀身上凿刻的华丽凹槽减轻了刀身重量,再加上又极为短小,这把刀拿在手里和一般的短刀相比较而言,简直轻盈到了如同羽毛一般。的确如太鼓钟三郎所言,是一把非常适合女性配饰使用的短刀。
一般短刀都只适合进行刺击,这把刀因为纤长流畅的圆弧形凹槽设计,且又较为短小的缘故,反而可以进行相当强力的斩切攻击,不必担心会因此而折断刀身。
有的人觉得血槽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因为刀刺入身体后拔刀时、会由于血液的黏度和张力在刀的接触面产生负压,使刀不易拔.出.来,开了血槽就可以让外部空气进入、减少负压的产生,便于拔刀。
但好歹也杀了不少人的开耶却可以打包票,那种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能不能拔出刀来,纯粹看刺的多深,以及有没有能拔出刀的力气。就算是一把水果刀,刺进人的身体里,也一样能够轻松拔.出.来。毕竟也没有听说过现代那些用水果刀进行连续杀人的杀人犯,出现杀人后刀拔不出来,以至于受害者逃掉的事吧。
开耶用亲身经历告诉你:只要你刺得入,你便拔得出,不论刀有无血槽。
也因此,所谓的血槽,其实只有三种用途:一、纯装饰;二、减轻重量;三、强化刀身。它根本没有放血的功能,血也没法从血槽流出来,所以与其叫血槽,还不如就叫“凹槽”。
如果刀长在八寸五分(24.5cm)以下,那么凹槽可能只是装饰用,如果超过了一般短刀的尺寸——即八寸五分(24.5cm),那么血槽就有其实用的功能了。
在刀身上打造出凹槽,可以使得刀身不只拥有一个刀脊。从纵切面来看,血槽形成有如铁轨般的工形结构,这一构造于八寸五分(24.5cm)以上刀长的刀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强化结构。
但是,锋利纤薄的日本刀,却不是每一把都有着血槽设计。也因此,过于锋利纤薄的下场,就是容易折断。
开耶比起没有血槽的刀,其实更喜欢有血槽的刀。
除了足够强韧不会被轻易折断,再者就是因为打上血槽,会节省制刀所需的材料,使得刀身重量比没有血槽的轻上20~35%。而两者之间其实功能相同,甚至打上血槽的刀,用起来更没有后顾之忧,也更为轻盈好用。
大俱利伽罗刀身上雕刻的俱利伽罗龙,除了装饰的作用之外,也有减轻重量、弥补缺陷的效果,同时也强化了他的刀身,使之不易被折断。
至于这把贞宗短刀——短刀本来就比胁差以上的刀更难折断,不仅用凹槽强化了刀身强度,又因减轻重量而显得格外轻盈灵巧,只是轻轻挥动几下,就比使用其他武器要更为快速迅猛,非常适合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刺杀、斩击动作。
(就算是被人拎住脚以超高速甩起来,估计也能用它顺利割断周围数人的喉咙。)
看着开耶露出满意的微笑,大俱利莫名感到后背有点发冷。
(不知道这样一把漂亮实用的刀,会是个怎样的付丧神呢……总不会比旁边这个家伙脾气更糟吧。)开耶瞄了大俱利一眼。
真要说起来,大俱利的刀身也很漂亮,而且也够实用,可是这个脾气……某种意义上来说,有时候简直是灾难级别的气人。
光这么想一想,心情有些沮丧的开耶就觉得,不是很想见到这把贞宗短刀的付丧神是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