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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半兵卫突然提起初次相遇,却并没有令开耶心软,顺应半兵卫的期待,说出挽留的话语来。
毕竟在她看来,爱情快凋谢的时候,只会觉得当初那所谓的甜蜜回忆,正是此刻狠毒戳人眼珠子的那把利刀。
开耶冷嘲地笑了,(……姐姐,像我这样的人,果然不会有男人发自内心的喜欢,想要缔结一生的姻缘……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万人迷·樱井柘榴,没有她搞不定迷不住的男生,只有她不会答的习题集。
优等生·樱井开耶,没有她不会答的习题集,只有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男生。
这是从国小到国中,绝大多数人都一致认定的事。
(我没办法做到像你那样,连已婚的男人都能迷住,就只能尽全力,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做自己能做的事了。)
(没错,伊吹开耶,仔细想想,认真思考——冷静判断,竹中半兵卫究竟想做什么。)
天才军师·竹中重治,他所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有这样,她才能应付接下来,他有可能做出的种种惊奇行为。
看到她陷入沉思的神情,半兵卫欲言又止了半响,最后却只是浅笑道,“反正你也是织田家的常客,以后若有空拜访小牧山城,欢迎你随时来找我玩哦~我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开耶没有回应他。
……柘榴已死,她已经失去了频繁拜访织田家的理由,还有什么必要回应他发出的邀请呢。
也正因如此,她才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之中的恋恋不舍和心痛难耐。
他完全不明白,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不开口挽留。哪怕她只要流露出一分一毫不舍,他都不会——
“趁着雪还没有变大,你也赶紧上路吧。”
然而,开耶不带丝毫个人感情的催促,却彻底粉碎了他最后的一丝期待。
强忍下留恋不舍,半兵卫挂起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那么,再见了~保重身体哦。”
没有开口道别,也没有开口挽留,她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半兵卫离开,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脸上突然感觉有些冷冰冰的,开耶下意识地伸手抹了把脸——本以为是雪花落在了脸上,可触手的一片冰凉却是水渍。
“咦……?”她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这是什么?雪……化了吗?”
一片阴影突然落在她头顶,开耶一抬头,却看到高虎正满脸不高兴地举着一把伞,将飘落的雪花,完全遮挡在他手中的伞面上。
“你是笨蛋吗。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是眼泪啊。那么舍不得他吗。”
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完全不明白自己哭个什么劲,唰地蹲下身试图把脸藏起来,开耶连忙把脸上不停滑落的水痕擦去,闷声道,“……抱歉,让你看到这么糟糕的样子。”
高虎没有应声,只是眼神冰冷地望着半兵卫远去的方向。
抛弃陪伴自己许久的未婚妻,而去侍奉其他大名家,在他心目中,“竹中半兵卫重治”这个名字,已经等同于“人渣”的象征了。
如果是他处在那种位置上的话,才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不论生死。
(我想要守护她、呵护她。)——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内心苦闷的感情几乎要满溢而出。
然而,眼前蹲下身的女子,心里装着的人,却不是身边的他。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认知,就足以让他更加压抑内心疯狂滋长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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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沉默许久的高虎突然出声。
“怎、怎么了。”大概是认为他会嘲笑自己,开耶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她现在终于理解,每次庄兵卫因为工作太多而头痛症发作时,内心有多悲催纠结了。
为什么她就这么不小心,被高虎看到这种丢脸的样子!要是他回去小谷城,对长政和阿市他们说了这件事,她这辈子就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然而,高虎问出的却是很现实的问题,“你还打算在这里蹲多久。突然下起这种不合时节的怪雪,你难道不冷吗。”
他语气当中蕴含着的感情,毫无疑问是担心。尽管看上去不近人情,他却体贴地没有触碰她内心的伤口。
至于现实问题——他们现在身处几乎没什么人烟的郊外,也因此空气格外清新,再加上下起了雪,空气就变得更加冰冷了。
“再稍微等一会儿……”她底气不足地申辩着,偷偷揉了一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腿脚。
她的小动作,完全没逃过始终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尖的高虎的视线。
高虎略微皱了皱眉,将伞塞进她手里,简短地说了句“拿好”,解下自己的布手巾围在她脖颈上,顺势擦了擦还粘在她脸庞上的泪痕。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地做完,他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捞过她的手臂,双臂略微一使劲,直接将一脸茫然的开耶背在了后背上。
他早已经长的比她要高出许多,体格也和成年男子没有太大差距,虽说还在成长期,但这种轻松背起她的行为,根本可说是没有丝毫难度。
“高、高虎……?”大脑完全死机的她,小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察觉到她完全没用手臂搂住自己的意思,高虎不耐烦地将她的身体往自己后背上面又送了送,“你就不能抓好吗?还是说你想掉下来?”
因为他的话语和动作,都实在太过理所当然,开耶下意识地就赶忙用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手里的伞恰好遮在了两人的头顶。
突然变高的视野,让撑着伞的开耶,感到有些新奇。她望了一圈周围变矮的景色,才恍然大悟——这大概就是平时高虎的视野吧。
她完全没意识到,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如同某种沾着蜜糖的毒.药一样,渗透了她本以为无坚不摧的心,让她不由得被分散了注意力,没法再将思绪集中在柘榴的死亡,以及半兵卫的离开这两件事上。
(……不,等等?等等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开耶隐隐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模模糊糊的记忆当中,似乎有什么人……也这样理所当然地背过她。以至于贪恋着这种怀念和熟悉,她许久都没能做出抗拒反应。
没错,高虎刚才做出的行为实在太过令人震撼,等他都背着她走出好一段路后,她才震惊地反应过来。
“不,等等!你为什么要背我??”这要是被人看到了——不不不,重点是,要是被庄兵卫和娟江他们看到了,还得了!?
庄兵卫虽然平时很好说话,就算她把工作都丢给他,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很少开口抱怨什么——但他真发起火来,开耶也要退让三分。
就像昨晚庄兵卫不准她来送半兵卫,当时那气氛可是差到了极点,光看看庄兵卫那满含“恨铁不成钢”寓意的森冷扭曲微笑,搞得她都觉得大概庄兵卫会动手打她了。
……虽然她很清楚,就算庄兵卫动手,也绝对打不过她。以庄兵卫的战斗力,开耶一巴掌就能把他拍翻到地上。
这么说起来,好像比起其他什么人,她确实挺仰赖这位勤勤恳恳的军师的。至少他要是罢工,开耶深深觉得,自己会非常头痛,头痛得比头痛症发作的庄兵卫,还要更加头痛难耐。
不管怎么说,这位藤堂家长子,实在太有哥哥范儿,比起长政都更像个哥哥,更有哥哥气质,也因此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仰赖他一些。
至于娟江……那丫头哭起来简直堪称是惊天地泣鬼神,昨晚她为了阻止开耶送半兵卫,就生生哭了一晚上,眼泪流了至少有一缸,而且还伴随着没完没了的唠叨说教。搞得开耶纠结之下,简直都想去跳琵琶湖了。
最后幸好高虎出面劝说这两人,搞定了他们,不然还不知道今天她能不能好好把半兵卫送走。
至于她为什么坚持要亲自送走半兵卫,自然是有她自己的目的。而那目的,大概整个浅井家关心她的人,都绝不会赞同。
……她打算继续利用这份婚约,来堵住其他有可能前来求婚的家伙的嘴。
毕竟,像之前朝仓家的那种事,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么,给自己塑造一个“痴恋未婚夫”的悲催苦逼形象,就十分有必要了。
反正名声、形象什么的,从半兵卫离开浅井家出仕别家,等同于抛弃她这个未婚妻以后,恐怕就算她想在意,也会被说闲话的人们,败坏得无法去在意。
不,现在重点是,高虎他怎么就突发奇想,做出这种背着她走的事来?
可她为什么还觉得,他这么做理所当然,而他做出这些事,也仿佛完全理所当然一样!这岂止是不对,根本是有问题啊!!
“你不是脚麻了不能走路吗。”面对开耶的询问,他振振有词地回答。
开耶有些混乱地嘟囔,“是脚麻了没错……但稍微等一会儿就能——”
她说的可是她自己的身体,稍微等一会儿脚就不会麻了。然而,高虎却完全不接受她的解释。
“我已经等了半天,你还让我等?”
她憋屈地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不不不!话说回来为什么她要道歉?她又没让他等!不愿意等可以自己走人的不是吗!
好说歹说了半天,高虎总算是在进入有人烟范围内之前,把她放了下来。
然而,他简直就好像不放心她似的,总盯着她有没有好好戴着布手巾御寒,就好像她是会半夜踢被子的小鬼似的,搞得开耶有点鸭梨山大,总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个爱操心的妈。
但也因此,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心配性、苦劳性属性全开的高虎给吸引了,根本没有分给其他人的余裕。
——就这样,与大谷庆松预料的稍有不同,没有成为织田家臣的半兵卫,反倒直接成为了秀吉的军师,并出仕了羽柴。而开耶则继续作为浅井的家臣,留在了浅井家。
竹中重治与伊吹开耶,两人的交点和道路,在暂时的交汇之后,再度分开向前——并且在不久的未来,将不得不兵刃相向。
因为,竹中重治所愿,正是羽柴秀吉的天下。而为达成此愿,织田家与浅井家,都是过于碍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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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始流转,爱恨一时临。
何以长相恋,何以催情殇。
前程空悲喜,沉吟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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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半兵卫并返回城中,开耶就将椿叫了过来。
开耶让椿跪坐到自己对面,慢悠悠地烧好水,用茶筅缓缓研磨茶粉后,泡好一碗茶,看着对面的忍者有些不安地微微发抖,这才好像谈天一般开口。
“我想你该知道,忍者不死于战场,忍者若死,便是失去信用之时。”
椿当然明白。自己于开耶而言,已经彻底失去了信用。
她为半兵卫传假信不说,还违背开耶当初的命令,放弃保护竹中兄弟的职责,只为了送一封假信——而且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那点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