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开耶妥协地闭上双眼，答应他等他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为止，都会乖乖闭着眼睛，庆松不由得在内心微微叹息。
这么好骗，真的不怪那个竹中半兵卫，完全欺负玩弄她上瘾。
但是，这种时候还不出手，他可不是禁.欲系的柳下惠。
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唇轻轻地贴上了她的脸颊，在反复碰触了几下之后，则留恋地停驻在略微沾了点草饼粉的唇瓣上，不住地轻吮摩挲着，仿佛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东西一般小心翼翼。
（！？）开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好像触电似的哆嗦了一下，（这个触感是手指吗？好像不太对……？）
然而，尽管很想睁开双眼确认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但刚才庆松也很严肃地说了“可能不太好取下来，你稍微忍耐一会儿”，开耶决定还是相信他的话。
但是，尽管强行克制住睁开双眼一探究竟的想法，她的心脏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地砰砰直跳。
哪怕是在战场上遭遇强大的敌军，哪怕是陷入无法逃离的困境，她也没有如此情绪不宁过。
看着她丝毫不做反抗地任由他亲吻，脸上甚至不自觉地染上红晕，连呼吸都不由得比之前要急促一些，他却莫名地觉得心中有些刺痛酸楚。
现在他们正在做的事，就像是……真正的恋人一样。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只不过是假象。
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而是那个远在今滨城，会为无聊的事而撒下弥天大谎的天才军师。
但是，没关系。他会按照她过去说过的，从现在开始追求她。
不管她是否会喜欢他，是否会爱他，他也会和她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为止。
——这也是，顺从时流。
然而，即使时流并非如此，他也想要逆流而上。
明知道她或许会遇到更好的男人，或许根本不会爱上他，或许……但他还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触发开启大谷庆松好友称号事件〖逆流而上〗。可攻略人物已满足两个条件，离解锁好友称号还需达成加入？？？军，并开启恋爱路线等条件。」
机械而又冰冷的提示音，仿佛催命符一般蕴含着警告的意味。
然而，这一次，他却完全不想搭理——不想再像之前那一次一样逆来顺受。
（对我来说，只有你，才能让我感受到活着的幸福。所以，无论如何，从今往后，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究竟何为恋爱。
（想恋骤然至[恋よ来い]，令君沉醉几度痴[醉わせて魅せましょう]。①）
◇
第二天一早，在起床洗漱并吃过早饭之后，开耶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飞鸟。
安顿了不停打呵欠、看样子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飞鸟去歇息，开耶就带着庆松去了柘榴那里。
走在通往柘榴房间的走廊上，迎面走过一位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子，姣好俊丽的容颜及散漫却高贵的气质，使得他格外的吸引人注意。
由于对方主动避让开来，退到旁边让出路，请开耶和庆松两人先行通过，并向她行了一礼，开耶也微微颔首向对方还礼。
尽管疑似京都公家的人出现在这里十分古怪，毕竟柘榴才刚遭遇过毒杀未遂的事件，但开耶还是压住了好奇心，就此与这人擦身而过。
不管怎么说，真有什么问题，也应该是信长负起全责。这里毕竟是生驹宅邸，是在织田家的地盘上，开耶还没多管闲事到对任何事都要指手画脚的地步。
然而，就在开耶与庆松，前去和柘榴见面的半个时辰以前——
柘榴的房间内，柘榴正和这位身着狩衣、疑似京都公家人的男人对话。
恭敬地鞠了一躬，柘榴向对面正在施术的男子说道，“这次净化污秽、加固防止怨灵侵入的结界也麻烦你了，清流先生。都是托你的福，我这衰弱的身体才能撑下来。一直以来都给你添麻烦了。”
很快结束本职工作的阴阳师——土御门清流略微抬起眼，“无妨。尽管并非星之一族，但土御门一族也算是与黑白神子及八叶渊源颇深。但就如我所说，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你应当尽快远离俗世，接受星之一族的庇护，否则身体状况只会愈发恶化。比起我的净化之术，星之一族的清净造花，对你的身体恢复会更有效。”
柘榴苦笑了一下，“……嗯，我知道。最近的确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说起来，清流先生保留了‘上一次’的记忆吧。是因为两个世界融合，而你原本属于并未经历过‘无限流转’的世界的缘故？”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土御门清流暧昧地回答，“比起这个，你想问的恐怕是别的事？”
“开耶这次带来的人，似乎就是那个‘关键之人’。他应当也是保留记忆的才对，不过比起开耶带来的人，我更在意的是开耶的态度。那孩子面对我从来很少隐瞒什么，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出卖她了——一副焦躁不安、恐慌难耐的模样，好像我即将遭遇什么不幸、或者马上就要死掉似的。”
勾了勾嘴角，清流淡然道，“……真是敏锐啊。正如你所料，不出三天，‘生驹吉乃’将死于非命。”
听到清流像告死天使一般，如此干脆地说出“你寿命将尽”的话来，柘榴反倒只是反应淡漠地轻轻颔首，“清流先生谬赞了。我只是熟悉开耶而已，其实脑子并不好使。说起来，吉法师的寿命呢？”
清流也不隐瞒，直白地回答，“天命之年的前一年。”
“哇啊……这不是和他平时喜欢的《敦盛》一样了吗？‘人生五十年’的前一年——这是话费用光欠费了吗？多一年都不肯给？好歹给凑个整数啊。”柘榴睁大双眼捂住嘴。
“是啊，而且是死于所欣赏的家臣主持的烧烤大会呢。”清流略带调侃地说。
“原来如此……是死于玩火过头引火烧身了吗？我就知道，以他那个性格和行为处事，什么时候被套麻袋敲闷棍都不奇怪的。”柘榴严肃地思考起来。
“且不论灵力几乎消失殆尽的你，那位黑神子的灵力，可真是怪物级别的啊。我尚且还在小牧山城外，就能感受到她那强大的威压感了。不愧是黑龙所眷顾的神子。”
被打断沉思的柘榴摇了摇头，“但是……开耶却听不到铃声，也完全没有显现灵力方面的能力。”
“那也是自然的。她把大量灵力和黑龙宝珠，都用来维持那个男人的灵魂了。也因此才会变得‘不完全’。”
“维持……灵魂？”柘榴歪了歪头。
“正是。昨晚星夜兼程赶来时，无意中与之在宅邸中见了一面。经我观察，那个男人的灵魂，正处于时刻崩毁都不奇怪的状态。照常理来说，即使是世人所称颂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在世，也不可能使一个即将消散的残破灵魂停止崩毁的命运。然而他的灵魂却处于一种奇妙的……崩毁静止状态下。”
“？？土御门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话……”
简直就好像变魔术似的，清流随手变出一面镜子，将正在缓缓龟裂的镜面展示给柘榴看，“喏。镜子若是损坏，镜面就会出现裂缝，若灵魂是镜子，没有经过轮回转世、不曾渡过三途川、始终保留着记忆的话，那么灵魂就会因损耗过度，逐渐像这镜子一样出现裂缝，最后湮灭在时间长河之中。这种步向毁灭的变化，是缓慢而又确实的，绝对无法用任何手段来避免。而那个男人的灵魂，明显已经到达了最后阶段，什么时候湮灭都不奇怪，但却在彻底毁灭之前，被静止在了那一刻。”
看着清流那副“你明白我说的了吗？”的表情，柘榴点了点头。
“黑龙所庇护的神子，力量是停滞和破坏。那么照此推断，果然是开耶了？”
“除黑神子之外不做他想。那个男人是牵系着世界‘无限流转’的关键，若想解除这类似诅咒一般的术法，除了直接由施术人解除，就只有破坏他的灵魂了——我是如此猜测的。”
柘榴抿起唇，“……那如果现在拿出黑龙宝珠，切断灵力供给，任由他灵魂崩溃，开耶会怎样？不会有事吧？”
晃了晃手中的折扇，清流略微蹙眉，“谁知道。也许世界‘无限流转’的诅咒会解除，只有他一个人遭遇不幸彻底消失。也有可能原本遭到诅咒的世界会随着他一起崩毁——连带着已经和那个世界融合在一起的，属于龙神庇护的世界也一并毁灭。你要知道，不论是黑龙还是白龙，已经没有力量再一次修复世界的损坏了。现在两个世界已经完全融合，两个世界的人们都共处同一空间、时间之中，连历史都完全合并了，若有一方毁灭，另一方面被波及的可能性实在太大。这种事实在太过于不确定，比起做些激进的事，还不如维持现状再慢慢想解决办法。”
“说的也是……可我还是担心，这样持续供给灵力，开耶会不会出事。”柘榴忧虑地垂下眼帘。
“黑神子和白神子灵力运作及源头不同，人家的灵力储备可是直接连通着黑龙的，你可没法比。不然白神子也就不需要八叶辅佐了。”
“既然这样，我有事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
“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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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柘榴一脸平静地详细阐述了她的计划，清流也忍不住有些错愕。但随即，他便唰地展开乌木纸扇，半遮住自己露出笑意的唇。
“……女人真是可怕啊。居然可以为了达成一个目的，就做到这种地步。”
柘榴揶揄地道，“清流先生尚且年轻，又并未成亲，想必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呵呵～我可比你大多了，小姑娘。而且很遗憾，我有妻子。是个非常可爱活泼，精力充沛的小丫头——不如说太有精力了，一旦惹怒她的话，反而很难哄好呢。”
不知为何，他所使用的句式明明是现在进行时，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却是怀念而又伤感的眷恋。然而转瞬间，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
“只不过，你又何必非要做到这种地步？黑神子在上一次已经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生驹吉乃的‘寿命’或许也——”
“吉法师对欣赏的人才向来势在必得，无所不用其极。近几年来即使是我说的话，他也渐渐听不进去了，做事也越来越没分寸……那位明智光秀不就是因此才从将军的家臣，变成吉法师的家臣的吗？开耶现在的处境看似安全，是因为我还活着，可以制衡两边的关系，但真要说起来，她的处境实际上却非常危险。因为我若活着，开耶做事必然会顾虑我。
她现在这种‘一切都以姐姐为优先，别的人都靠边站别来烦’的趋势就太过于明显，以致于招致了太多人的不满。不然那位今滨城的‘作死小能手’，也不会这么频繁地和我赛着生病。若是假如我不在了，吉法师至少会因我之故，‘照顾保护与生驹吉乃有血缘关系之人’，做事说不定——嗯，只是说不定哦？说不定不会那么没分寸。何况，开耶虽然失忆了，但她历史课向来学的很好，比起变动巨大的陌生历史，她在熟悉的环境下或许能做的更好。”
眼神格外清亮地轻声说着，柘榴浅浅叹息，“虽然我很感激开耶对我的顾虑，但是……生驹吉乃退出历史舞台，对她的帮助反而更大。至少，她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也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他人胁迫。”
她最害怕的，还是信长届时会用她来威胁开耶。尽管她有自信信长不会这么做，可还是感到害怕。
那份害怕，并非源于她渐渐力不从心的身体状况，而是源于她在信长心目中，也许会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种担忧。
因为信长的脾气……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阴阳怪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