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耶去忙工作之后没多久,今滨城就来了一位从小谷城赶来的使者——藤堂高虎。
高虎前来传口信,说长政让开耶回去小谷城一趟,有要事找她。
然而,由于庄兵卫跟着开耶去视察工作,其他两名家老被派遣去了观音寺城,帮助观音寺城的代理城主加贺权作,藤堂虎高又带着隆三郎在练兵场忙活,是以城内实际上能传达给开耶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带着女房们大搞卫生、忙得没空搭理高虎的娟江之外,就只剩下正在整理书房的庆松。
也因此,在忙的要死、完全顾不上招呼高虎的娟江建议(打发)下,高虎只好去找庆松传达这个口信了。
在做完自己该做的工作之后,高虎也没立刻离开,而是盯着庆松看了很久。
“只不过是个小姓而已,竟然厚脸皮地和主君吃睡都在一起。”
放下手中正在进行分类整理的书籍,庆松目不转睛地看着高虎,一言不发保持着正坐。
“就算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如果只凭着脸就能成为优秀的武将,那全天下优秀的武将岂不是都得去切腹。”
就在高虎以为庆松是个哑巴、准备再说两句就收尾走开的时候,庆松忽而慢吞吞地开了口,“原来如此,你是在嫉妒。”
“什——!”高虎瞪大双眼,气的脸都扭曲了。
就在这时,藤堂尼桑——庄兵卫突然出现,拯救了自己怒火上头的弟弟。
结束了视察工作,比开耶早一步回到内城的庄兵卫,刚走进房间就听到两人的没营养对话,不由得有些头痛。
庄兵卫一把拎起高虎的衣领,把高虎和庆松隔离开来,“好了,高虎。你和庆松说什么都没用,只会让自己更生气而已。冷静点,你想让殿看到你这副德行吗?”
“这个家伙!@#¥&…*!!!”高虎挣扎着,嘴里不断地嘟囔。
“多谢你刚才称赞我的容貌。”庆松微微欠了欠身,语气极其真诚地道谢,“谢谢。”
“我没夸奖你!”高虎脸都要黑了。
庆松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个啊,事实上我认为是称赞就够了。”
“……——我砍了你!!”高虎在庄兵卫手里,挣扎的更厉害了。
原本就因为头痛症发作,有些心情不好的庄兵卫无语地扶额,总觉得自己头疼得更厉害了,“高虎!都说了叫你别和庆松再继续说下去了你还不听……”
“大哥你放开我!”
“我说,你们在吵什么呢?”晚庄兵卫一步回来的开耶,刚巧这时候进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三人。
然而,移开视线不敢看开耶的高虎不吭声了,就连庆松也一言不发。
开耶只好看向抚着额头、一脸痛苦的庄兵卫,“庄兵卫,头疼的毛病还是不见好吗?果然还是让拉斐尔先生从李家商会进点对头疼有效的药比较好……”
按揉太阳穴的庄兵卫满脸歉意,“嗯,劳殿挂心,不过最近烦心事没那么多,还稍微好一点。”
开耶不由得露出了愧疚的苦笑,“真抱歉……都是因为我实在太无能了。总是什么事都要让你操心。”
庄兵卫连忙摇头,“殿,您在说什么呢?不能为主君分忧的家臣,还算什么家臣啊。而且比起那些小大名家的家督,您都要做的好太多,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妄自菲薄。”
“打扰一下~两位可以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主从情吗?”半兵卫幽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半兵卫,你终于闲逛回来了?”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半兵卫,开耶加重了“闲逛”两个字的音。
“我是去散步啦!另外,我有话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虽然是疑问句,但半兵卫的语气,分明一点征求意见的意味都没有。
开耶抱歉地看了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在意的庄兵卫一眼,示意他处理下吵架的高虎和庆松两人,开耶跟着半兵卫一起来到了内城的城墙边。
这里荒凉到别说人了,连只猫都不会经过。春天里春日盎然的景色,一点没有降临于此,这个偏远的地方,就像是还处在严冬一般肃杀。
踢着路边小石子的半兵卫,看上去似乎心情十分糟糕,满脸闹别扭似的不痛快表情。
“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和那个叫大谷庆松的小姓睡在一起?”
面对半兵卫有些漫不经心的询问,开耶老实回答,“嗯,因为稍微有些冷我就容易赖床,所以庆松就睡到我旁边,每天早上叫我起床。”
半兵卫懒得再和开耶兜圈子,凑近到她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直接进入主题,“我也要和你一起睡!”
开耶唰地红了脸,连忙左右看了看周围,这里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但她还是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两步,“你、你在说什么呢?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啊!?那个小姓都可以和你睡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半兵卫委屈地嘟起嘴。
“总之就是不行。”开耶连连摇头,“庆松还是个孩子,而且他也是一片好意,想要叫容易赖床的我起床,和你怎么一样?”
半兵卫危险地眯起双眼,哼哼唧唧地嘟囔,“诶~也就是说,把自己伪装成小鬼,就可以和你睡在一起了吗?明明叫你起床这种简单的事,我也可以做得到,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啊?还是说,你就是喜欢比自己年幼的男人?”
叫人起床这种事,半兵卫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他根本就没可能比她起得早,不如说想要睡着的他醒过来才比较困难。
开耶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把自己伪装成小鬼’啊?这不是谁能叫我起床的问题,也和我喜欢的异性类型没关系——”
之前光秀抱着她滚到草丛里,半兵卫一点都没吃醋,反倒这次因为庆松的“叫早服务”而嫉妒,让开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光秀好歹是个成年男子,又毫无疑问是个相当有魅力的人,尽管是个再正统正派不过的正人君子,可半兵卫居然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和光秀有什么关系,反倒十分在意她和尚且是个小孩子的庆松之间的关系,在开耶看来,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乱发脾气了。
虽然很对不起庆松,但其实开耶完全把庆松的“叫早服务”,当作了战国时代的闹钟来看待。
……只不过她原先在现代用的都是小鸟(杜鹃)闹钟,现在到了战国时代,变成了人形(庆松)闹钟而已。
完全不顾开耶的辩解,半兵卫立刻拖着软萌黏人的腔调,撒娇地拉着她的手直摇晃,圆溜溜的眼泛着狡黠的光,“呐~开耶姐姐~人家也想和你一起睡嘛~~~~好不好嘛~~”
开耶:“…………”
比她大的家伙,居然管她叫“姐姐”!?
(还要不要脸了啊?“今孔明”之名都要哭泣了!简直是厚颜无耻!!就算长了张年轻的正太脸,你以为自己都多大了啊!庆松都比你看上去像是个成年人!)被半兵卫的胡搅蛮缠搞得风中凌乱的开耶,心中呼啸着跑过了一千头草泥马。
最让她觉得心情低落的是,她居然有点觉得……他这样撒娇的样子好可爱!!
半兵卫的确看上去一点不符合他的真实年龄,而且有种少年的活泼萌软,但开耶无论如何都不觉得,她会对这种看上去年龄小、或者真的年龄很小的男性,有什么特殊的奇怪嗜好。
因为,除了半兵卫之外,她对就算是相对而言关系比较好的高虎、庆松,也完全没有那种会心脏扑通扑通跳的羞赧感。
为了打消半兵卫的疑心,开耶拉下脸来,冷淡地看了还在卖萌的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对坏脾气的低龄儿童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是半兵卫你,所以我才容忍你那些幼稚行为的,要是别人这样任性胡闹,早被我打死丢进护城河了。”
虽然她很想说“要是你再任性胡闹,我就把你切碎成渣丢进濑户内海喂鱼”,但鉴于半兵卫身体向来不好,她还是不太敢说那么凶残血腥的话来吓唬他的,因此心软之后说出的话,就变成了刚才那样。
“……诶。”半兵卫眨了眨眼睛,似乎为她说的话感到有些惊奇。
他本以为她会喜欢他,是因为她喜欢正太类型的男人,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种好像告白一样的话来……尽管看上去像是在威胁他,但却很明确地告诉了他,在她心目中他究竟有多么特别。
“如果你还打算继续玩下去的话,那么我就不奉陪了,今天还有其他工作要做,何况看情况似乎长政大人派遣高虎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叫我回小谷城一趟的样子,我没工夫在这里浪费时间和你闲耗。”
看着开耶转身欲走的样子,半兵卫立刻慌张地拉住她的手,有些不满地撅起嘴,“明明应该生气的人是我,你却在这发脾气……真是的……我知道了,知道了!”
“不再乱发脾气任性胡闹了吗?可以好好正常说话了吗?”开耶顺势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好啦,开耶~你别生气嘛~呐?”圆溜溜的眼一转,半兵卫笑嘻嘻地腆着脸,拉着她的手摇晃,“只要你再把刚才那句话说一遍给我听,我就都听你的好不好?”
“刚才那句话?”开耶一怔。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句,他要听哪句?
“就是刚才那句话嘛!”半兵卫鼓着腮帮,死活不松口他到底要听哪一句。
“‘不好意思,我对坏脾气的低龄儿童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句吗?”
“不是啦!后面那句!”
“‘不再乱发脾气任性胡闹了吗?可以好好正常说话了吗?’这句?”
“不是不是!要更前面!”
“‘要是别人这样任性胡闹,早被我打死丢进护城河了。’?原来你很想被我打死弃尸河中?半兵卫,你竟然是个受虐狂?”开耶故作惊讶。
两个人这样纠缠半天,半兵卫急得满脑门都是汗,这位天才军师终于多少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开耶那副茫然的无辜表情,半兵卫忽而露出了灿烂的明媚笑容,眼神却有些郁闷不快。
“……开耶,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坏心眼地就是不说那句话。”
靠着聪慧敏锐的头脑,破解了他的计略数次的她,只是为了自我保护,所以才对他人的恋慕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不是连他的暗示都听不懂的愚昧蠢物!
何况在确定彼此的情意之后,她可是一点都不迟钝天然,不如说反而相当擅长在这种情况下捉弄欺负他。
真要说起来,她在性格恶劣、冷酷无情这方面,完全不输给他,不如说和她较劲,每次输的人都是他啊!
简而言之,真要是让她意识到有哪个男人恋慕她、深爱她……她会毫不犹豫地蹬鼻子上脸,把那人往死里捉弄欺负啊!
喜欢你就要欺负你。←这就是开耶表达感情的方式。
摸了摸已经完全恢复如初,但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背,总觉得那里的皮肉都在哆嗦哭泣、不住颤抖的半兵卫,不由得打了个畏惧的寒噤。
半兵卫渐渐有些意识到,她这种令人意外的可怕之处,也许他根本就完全不用担心她会出轨。
(……就算她出轨了,也一定很快就会被那个可怜的第三者给甩掉的。嗯。)半兵卫坚信,除了他自己之外,绝没有人能受得了她这种身体+精神的双重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