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这是、在担心我的意思?”虽然好像和她不一样,但半兵卫似乎也想要时刻和她在一起。这让她多少感到有些安心了,因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一厢情愿。
“肯定会担心吧!担心的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你却一点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不许再把我一个人丢下,你自己跑出去寻开心了啊。”虽然还有点不爽,但半兵卫还是决定原谅她。
开耶皱了皱眉,认真地反驳,“我没有去寻开心,不如说真要寻开心的话,就和半兵卫你待在一起了。因为没有人能比你更让我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好开心。’”
「哗——竹中半兵卫好感度上升。」
半兵卫的脸庞立刻泛起红晕,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嘴唇翕动半响没说出话来。
好像被揍了一拳似的,有些受打击的半兵卫,喃喃自语道,“明明平时都迟钝的像个不开窍的呆瓜……却总是会突然之间就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令人害羞的话……”
最可恶的是,她还总是正中红心,让他能够立刻心软,原谅她所作的任何事。
(好可爱……好想吃掉她。)脑袋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他忍不住更凑近了她一些。
她的嘴唇,肯定也像和果子一样,软绵绵、甜丝丝的——
温暖的唇在她鼻尖上蜻蜓点水地印下一吻,她耳根蔓延上来的粉红,逐渐开始向脸庞移动。两个人的心脏鼓动声,在渐渐升腾起的渴望和热度中,化作了旖旎暧昧的气息。
对她来说,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会担心他照顾他。会在他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第一个找到他带他回家。即使他提出任性无理的要求,也完全不会生气而是优先照顾他的心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比和任何人在一起都觉得开心。
这些不都是她喜欢他的证据吗?可为什么她自己却好像不确定似的,总是游移不定让他不安难受,好像在考验他的耐心一样。如果她也能够确定那份心情,说不定他们都已经成为令人称羡的一对夫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在拉锯战似的。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移动唇,向上到了光洁的额头,温柔地碰触了一下又一下。每次他的唇接触到她的皮肤,都能感受到她在细微地颤抖,好像害羞的想要瑟缩成一团似的。
……然而,每次在他亲她的时候,她都圆睁着双眼看他,也不知道要把眼睛闭上,搞得半兵卫极其不好意思,不敢在她的注视下去亲她的唇,唯有憋屈地亲亲脸颊或者额头。
“你——”就不能闭上眼睛吗?半兵卫很想提出这个要求来,不然每次都心痒痒的,却只能亲亲脸颊和额头,搞不好有一天他会疯掉。
就在此时此刻,开耶却突然涨红脸,手忙脚乱地推开半兵卫,强作镇定地开口叫道,“既然看到了,就别躲在花瓶后面,试图蹑手蹑脚地溜走,给我出来庄兵卫!”
半天才从议事广间门口的花瓶后面挪步出来,终于正式成为开耶麾下的配属军师,藤堂庄兵卫高则有些尴尬地举起一只手告罪,“呃、殿……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真是万分抱歉!!”
看着土下座跪在那里的庄兵卫,被推得一个趔趄,砰叽撞在廊柱上,连内脏都差点吐出来的半兵卫只想破口大骂。
好好的机会就这么被破坏了,他现在真的很想毒舌欺负人啊!
“好了,起来说话,到底有什么事?”连忙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开耶偷偷瞄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半兵卫。
庄兵卫直起身,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有一位从堺港前来的南蛮人,拿着一封推荐信说,九州来的传教士让他前来谒见殿。”
开耶偏了偏头,“是叫拉斐尔·卡斯特路的葡萄牙青年吗?”
前两天在清州城,由于信长允许弗洛伊斯在织田领地内进行传教,弗洛伊斯感激之下,答应到时候介绍她认识堺港的拉斐尔·卡斯特路和九州平户的莉璐·阿歌特这两位南蛮商人。
至于明国的李华梅提督,据弗洛伊斯说,这会儿人家估计还带着舰队,在从欧洲往明国赶的路上,指不定刚到马六甲海峡。
对于已经将商圈发展到世界各地的李家来说,就算各地都留有代为经商、处理事务的地方舰队,李华梅却并非一个丢给手下就不管的甩手掌柜,她不定期也是会去各地查看地方舰队的经商情况的。
因此得要等到李华梅回国后,看她什么时候会带着李家商船,来日本做生意的时候,才能介绍她们认识了。
毕竟李华梅和在日本开设了南蛮商馆,已经相当于在日本半定居的拉斐尔、莉璐不同。所以身为明国人的李华梅,反倒不如身为葡萄牙人和荷兰人,祖国远在西方的拉斐尔、莉璐清闲。
完全被开耶那一串鸟语绕晕的庄兵卫苦笑了一下,“殿……南蛮人的名字那么长,发音还如此古怪,我可记不住,如果您想传唤他,我现在就去叫他进来?”
“嗯,麻烦你了。”
看着庄兵卫匆匆离开议事广间,开耶则站起身,准备坐到上位的位置上去,礼仪端正地迎接谒见的客人。
深觉自己要是再不行动就没机会了的半兵卫,蹭地跳起身拉住她的手臂,趁她惊愕地回过头时,揽住她的腰,稍微用了点力气,让她的身体向自己的方向压了过来。
“!!”原本圆睁的双眼,因为那一下的碰触,而睁得更大了。
虽然因为准头不好,没有亲到唇瓣,仅仅只是从脸颊擦到了唇角而已,但半兵卫表示还是一本满足。
开耶满面通红地捂着嘴角,连看都不敢看他,只顾着深呼吸调整脸色——总不能客人进来的时候,还这么一副含羞的状态迎接人家吧。
犹豫了半天,半兵卫终于咬牙质问,“就算你那么说,但你其实还是觉得,和信长待在一起也挺开心的吧?”
开耶震惊地看着他,脸色终于从通红变成泛青了,“和那个大傻瓜待在一起只会减寿而已!要不是有不得不去清州城的原因,谁要看到那张阴阳怪气的脸啊!!半兵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半兵卫为开耶对信长的评价,以及开耶那副嫌恶的表情感到有些幸灾乐祸,“我怎么想的?自然就跟你误会我喜欢公主大人一样的咯~”
——信长和浓姬夫妇表示,他们两个真是躺着都中枪,完全成为了半兵卫和开耶互相吃醋的无辜受灾群众。
不过,半兵卫现在多少了解到,开耶不太可能会允许其他男人随意接近了,毕竟他的后背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啊!
他真心是小看她了,就算有着“木花开耶姬”的称号,但“历战之勇者”的异名可不是说笑的!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恐怕想要亲近她的男人,都和杂贺孙市一个下场!
◇
当坐在自己对面的气质温和青年,低下那颗金灿灿的脑袋向自己行礼的时候,开耶依旧有点晕乎乎的。
“Olá,Senhora Rosa.(你好,玫瑰小姐。)”
金色的柔顺长发在身后,用墨绿色的绸带整齐地束成一把,名为拉斐尔·卡斯特路的葡萄牙商人,在得到允许之后,抬起了那双和金发同色的金眸,清秀阴柔的脸庞,完全对得起“金发美人”这样一个称呼。
开耶:“…………”她完全没想到,弗洛伊斯竟然就是这么向虽然有商人头脑,但实质上却向往着冒险故事和骑士传说、非常纯真天然的拉斐尔介绍她的。
这不是到处跟别人说她有刺、脾气不好吗!
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拉斐尔明显有些忐忑不安。没有带任何伙伴就鼓起勇气,前来谒见有名的“历战之勇者”,浅井家的“木花开耶姬”,拉斐尔现在已经开始不安了。
“Boa tarde.(下午好。)”开耶语气温和地笑了笑。
弗洛伊斯既然要败坏她的名声,那她偏偏就要和他对着干!
突然看到一个被形容成“冷淡漠然的带刺白玫瑰”的女性,露出如此闪闪发亮、温柔可亲的笑靥,受宠若惊的拉斐尔差点怀疑地摸上自己的额头——他还以为自己发烧产生幻觉了。
(一定是弗洛伊斯先生又打算欺负我了……)拉斐尔苦哈哈地在内心,把“亲近之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自己唾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在和拉斐尔商议好,浅井家与卡斯特路商会之间的贸易协议,并且约好如果什么时候李华梅到了堺港,拉斐尔就联络开耶后,拉斐尔拿着开耶即时起草好的,浅井家与卡斯特路商会之间,一式三份的贸易协约离开了。
毕竟和击败了英国的克利福德将军之后,在全世界城市都有占有率、好多地方甚至是独占商圈的李家比起来,卡斯特路商会虽然从葡萄牙来到了日本,实际上却是个小商会。
拉斐尔只不过是冲着李家并没有在日本投入全部精力,因而和九州的阿歌特商会,一起在这里想要赚点小钱罢了。
由于很多地方还得依靠李氏商会,就连部分供货源其实都掌控在李氏商会之下,因此拉斐尔倒没有对开耶“想要和李华梅见面”这件事有微词。
不如说隐约从开耶身上嗅到了同类——商人气息的拉斐尔,反而很想拉她加入自己的卡斯特路商会。当然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人家好好的城主不做,干嘛满世界搭着船跑颠簸?
何况开耶想要从李华梅那里得到的货源,是只有李家商会才有的商品,无论是卡斯特路商会也好,阿歌特商会也好,都没有目前正在“闭关锁国”的明国特有的特产品。
总之,两方都达成了互利互荣的协议,不论是开耶也好拉斐尔也好,都对本次会面非常满意。
半兵卫表情复杂地看着开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感概万分,而开耶则正在反复研究拉斐尔交给她的、卡斯特路商会名下特产品的名单,琢磨着究竟要在日本如何分配售出,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以织田家为分水岭,以西的其他大名家,完全是南蛮商人不会踏足之地,而那里却有着最大的商机。毕竟不论是上杉家、武田家、北条家等大大名家,还是奥羽等地的小大名家,有时候日本本土的特产品商人都不会去那些偏远之地。
半兵卫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落寞声音呢喃道,“你……真的很令人吃惊呢~即使在这个国家待不下去,世界上其他地方也会有你的容身之处吧……肯定有无数的人需要你,想要你成为他们的同伴。”
正是因此,即使被称为“天才军师”、在这片土地上名声显赫的他,偶尔也会有无能为力的不安感。因为他完全束缚不住她,根本不可能让她全心全意地、只看着他一个人。
他之所以会吃信长的醋,是因为信长也好她也好,他们所看着的未来,都不光是这个国家的未来,而是放眼整个世界的未来。
她会是一个跨时代的领导者,可她却屈居于长政之下,仅愿为长政的梦想而打拼,但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停下与世界接轨的打算。
(多看看我啊。明明是我在你身边。)即使任性地发脾气、闹别扭,也只是短暂地吸引目光一阵子而已。
她的视线,总是注视着遥远、未知的未来。和分析出“日本未来将会由三个人打破乱世、统一乱世、治理盛世”的走向之后,就决定要引导现在走向那个未来的他不同。
和仅仅局限于这个国家的他相比,她可以走出更加多彩绚烂的人生,而那个人生当中,能够理解、支持、辅佐、引导她的另一半,不一定非他不可。
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可以与她相配。他只是个军师而已。
半兵卫抿起唇,心中一片黯然。
即使和她在一起,也始终觉得,他们的心,离的很远、很远。
这才是自从认识她以来,明明那么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他却愈发觉得孤独寂寞,不敢用婚约为名,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