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家?”
马车之中,听闻田言的话语,扶苏脸上,一阵惊诧。
“杂家不是被帝国灭亡了么?”
田言点了点头,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的确如此!”
“那...姑娘!”
田言的脸上依旧如此沉静,扶苏看着看着,便没有将话说下去。
田言自幼体弱多病,不施粉黛,脸上却犹显素白。只是,这素白之下,却别有一层紧致。白皙的肌肤微微拉起弧度,田言轻笑道:“殿下,杂家当时随着吕相之死而没落,但是没有就此灭亡。这些年来,休养生息,实力已经不可小觑。据属下所知,杂家自宗主以下,有四长老,十六宗长,皆为修为精深之辈。公子若得杂家相助,将来之事更有把握。”
“正如姑娘所说。只是,杂家为帝国所灭,可谓深仇,不知道对方是否肯为我效力。再有,若是为父皇所知,恐怕不是一番斥责就能躲过了。”扶苏脸上,是深深的疑虑。
扶苏知道自己手下的力量过于单薄,根本无法与嬴子弋相较量,所以才想要收揽江湖上的豪杰为己所用。只是,杂家毕竟与帝国深有愁怨,扶苏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的能为己所用。
田言知道扶苏的忧虑,说道:“殿下担忧不无道理。属下愿替殿下一行,说服杂家上下为殿下效力。”
“姑娘可有把握?”扶苏担忧的问道。
“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正在此时,马车之外,忽有一阵喧嚷之声。
“怎么回事?”扶苏打开车门,问着驾马的车夫。
“回禀长公子殿下,似乎是军中骑士路过,冲撞了殿下。”那车夫老实的回答道。
“军中骑士?”扶苏有些奇怪,自己的队伍旗帜鲜明,那些军士应该一眼就看到了啊!扶苏抬首看向了远方,依稀可见前方骑士怪异的装束。
鬼狱幽骑!
扶苏在帝国之中,并不以兵事而见长,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前方军队。因为整个帝国之中,除了他十四弟秦太子手下的鬼狱幽骑,没有一个士兵会有如此怪异的装扮。
轻甲皮冠,马弓长刀,那骨子中透露着的溢于言表的狂放本不应该是军队的士兵所有。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支军队,却是帝国军伍之中的奇葩。历年来大小战役,立功无数。甚至自秦皇之下,除了秦太子嬴子弋之外,没有人能够调动他们。
“长公子殿下,道路已经畅通,可以继续通行了。”队伍前方的巡骑来到扶苏座驾之前,禀告道。
“知道了,出发。”扶苏按住心中的不悦,回到了马车之中。
……
洛阳城中,人流如川。
公子扶苏的车队并没有进城,而是在洛阳城外的行宫之中驻扎。
田言一身素衣,身边并没有侍卫,甚至拒绝了扶苏派人暗中保护的提议,孤身一人走出了行宫。
田言从南门进城,在城中走了好久,直至鬓角渗出细密的汗水,后背夹湿,才来到了目的地。
一座首饰铺。
田言走了进去,铺中窗户并没有打开,狭小的厅堂之中显得有些阴暗。店铺之中只有一个女人,长相普通,若是走在街上,说是一个农妇也不足为奇。
那女子看了一眼田言,并没有起身招呼,反而拉着个脸,把玩着手中长钗。
田言并不着恼,在这店铺之中参观了一番。其实铺中陈设简陋,本没有什么好看的。这店又地处偏远,属于陋巷穷街。田言一路走来,地痞之流倒是见得多了,却没有见到女子会往这里行走。
即使这样,田言还是饶有兴致在这店里走来走去,不时点了点头。
“你看够了没有。”田言没有出声,那女子却有些不耐烦了。“这里没有什么好买的,你要是想要首饰,出了这条街左转,右转再左转。那边有着城中最大的首饰铺,里面都是上等货色。”
田言一笑,说道:“我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看见把客人往外轰的店家。”
听闻田言此言,那女子却是漠不关心的样子,“看姑娘这一身行头,光是你那枝银钗,别说是我们这个小铺子,就是这条街上任何一家,怕是都赔不起。姑娘非富即贵,何必要往我们这下等人的所在呢?”
田言一愣,随即拔下了云鬓之中的长钗,说道:“这支银钗乃是主上所赠,阁下真是好眼力。”
“你的主子究竟是咸阳宫中的哪一位?”那女子神色不善,不知何时,田言的身后出现了两个眉眼尖细的男子,衣衫褴褛,目光之中却是冷漠。
田言并没有畏惧,“不愧是杂家四长老之一的草谷,贱妾主上真是大秦长公子扶苏。贱妾此来,只是为了见杂家的宗主一面。”
草谷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临于危境而不乱,秀丽而不群,遂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杂家的所在?公子扶苏又想要做什么?”
“天下本无不透风的墙。当初杂家的宗主围剿六国宗室之时,贱妾也在当场,知道也不足惜。至于公子扶苏想要做什么?贱妾还是想先见杂家的宗主之后,再行分辨。”?草谷看着这个女子,她淡然的态度却是让人钦佩。不管如何,这件事情还是要通报宗主。
……..
小院之中,一火红色头发的女子手握一柄利剑,在院中舞得风生水起。
杂家宗主坐在屋外长廊,看着自己的女儿,自从父女相聚之后。这段时间,他纵享天伦之乐,十分满足。
“罗儿,过来吃些点心吧!”杂家宗主见自己女儿练了两个时辰的剑,已现颓势,随说道。
“好的!”赢罗收起了长剑,来到了自己父亲面前,一笑,拿起了长廊上摆放的点心,一口吞咽了下去。
“慢点,又没有人跟你抢。”杂家宗主嗔怪道。这位在外人看来杀人不眨眼的狂人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却是难得的温柔。
“恩,知道了。”赢罗露出了小女儿的情态,嬉笑道。
“宗主。”正在这时,一个仆役走进了院中,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杂家宗主本是喜上眉梢的脸霎时间变得阴沉无比,他挥了挥手,示意仆役下去。
赢罗看着自己父亲,有些担忧,问道:“父亲,怎么了?”
“这天下的事,你不去招惹,它自己反而找了过来。”杂家宗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走出了这座宁静的小院。
赢罗看着自己父亲的身影,有些不放心,跟了上去。
大厅之中,赢罗躲在屏风之后,向前偷瞥了一眼,正见一名素衣女子脱下了自己黑色的眼罩。
“贱妾田言,参加宗主。”那女子很是恭敬,曳曳一礼。
“少来这套,公子扶苏让你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自己的父亲挥了挥手,不客气的说道。
“秦太子暴虐,江湖之中仁人义士无不愤慨,贱妾今日前来,是恳请宗主能够出山,辅佐明主。”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让我帮助扶苏?”杂家宗主话中带着一股蔑笑,似乎认为这是一件无比好笑的事情一样。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贱妾本以为昔日被秦太子围困之仇,宗主想要一报,难道不是么?”田言有些好奇的问道。
“嬴子弋围我之仇,本座自当雪耻。”
“宗主想要对付帝国太子,除了帮助帝国的另一位继承人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田言又问道。
“哈哈哈哈!三言两语就把人绕了进去,你这个女娃还真是厉害!”杂家宗主笑道。
田言没有笑,在等待着杂家宗主的答案。
“不过,本座既想对付秦太子,又不想投靠长公子。”
出乎意外,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比自己预料之中的还顽固。田言也知道,杂家宗主并不是寻常的利益就能打动的。
“昔年吕相被贬,杂家因之而没落。十数年来,元气虽复,但是却难以回复昔日的风光。不久之前,宗主更是困于秦太子,侥幸得以逃脱。宗主有所顾及,也是应当。那么,这次,就当田言没有来过吧!”
“女娃,你想要用激将法!”杂家宗主冷眼看着眼前细瓷瓶一样的女子,说道。
“难道不是么?”田言笑着,继而说道:“当今天下之势,实则已经很明朗了,秦与非秦。而反秦势力之中,很大一部分已经投靠了公子扶苏。也就是说,未来,乃是公子扶苏与秦太子之争。除却这两者之外,杂家想要有所作为,怕是不易。”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公子扶苏怕是还会在这三川几日。本座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告辞!”
田言走后,赢罗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父亲,你真的要帮助公子扶苏么?”
赢罗的脸上有着不愿。
“怎么,你不愿意看见为父投靠公子扶苏么?”杂家宗主笑问道。
“秦太子毕竟在那个时候放了我们,如今父亲若是帮助公子扶苏的话,岂不是恩将仇报?”赢罗小心翼翼的说道。
“看来你对着那秦太子,还是有着三分情义的!”
……..
“查清楚了么?那公子扶苏为何要东出函谷?”
洛阳城中,黑暗的屋中,没有一丝光明,却是突兀的出现了这一声女声。
“我们听到了一个传言,据说嬴政那暴君想要东巡!而公子扶苏正是来打着前站。”
“哦?”那女声难掩兴奋之意,“真是天助我等,那暴君好好的不待在咸阳城中,居然想要东巡?难道他真的以为,这大秦江山是一个清平世界?”
“主人,我们该怎么办?自从头曼单于死后,我之一族流落于这南蛮子的地方已有数年。”
碰,大门被打开,一阵风吹进了这温暖的屋室之中。
“是谁?”
屋中的烛火被点燃,光明充斥了其中。
一个全身都被黑袍遮掩的男子走进了屋中,而他的面前,一个手拿弯刀的黑衣人,正护卫在一个穿戴奢华的女子身前。女子长相妖艳,最为奇异的是,她与嬴子弋那愚蠢的弟弟胡亥一样,有着双色瞳,一眼冰蓝,一眼金铂。
“是我!”那黑袍男子说道。
“我就知道是你!”那女子一笑,挥了挥手,那手握弯刀的侍卫立刻撤了下去。
那女子端坐了下来,从一旁的酒瓮中挹了两勺酒,看着黑袍人坐在了自己的面前,问道:“说吧!这次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帝尊东巡之事!”
“哦?你也知道了?”那女子笑着,将酒樽之中的酒一饮而尽。“帝国繁华,并不是草原可比。在这生活的久了,我都有点懒了。”
“当然。”黑袍人并没有理会女子吼一句话,接着说道:“秦皇东巡,这正是天赐良机,若是秦皇在东巡之路中出现了意外,帝国必将大乱。”
那女子挑了挑眉毛,说道:“眼下秦国的太子乃是嬴子弋。那暴君嬴政若是死了,嬴子弋登基,真的有机会么?”
“秦太子固然厉害,但是在朝中一众法家出身的大臣之中,并无威望。眼下咸阳城中,文臣,宗室,全部是站在公子扶苏一边,再加上六国旧族,诸子百家之中那些不服秦室的势力。嬴子弋即使最后能够稳住局势,从容登基,帝国怕也是不能安稳。”
“即使这样,仍然不够吧!我怎么觉得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是秦太子的对手呢?”女子扭动着腰肢,缓缓站了起来,为对方的酒樽之中,倒满了酒水。
“所以才需要帝国外部的压力。”
“我就知道你找我来没有这么简单!”
“今年冬寒,东胡和匈奴怕是日子不好过。如果乘此机会,狼族能够突破长城,帝国的兵力怕是会被牵制不少。到时再行大事,势必事半功倍。而且,帝国若是内乱,对于匈奴而言,也未尝不是好事。”
“计策是好。”那女子微微摇头,叹道:“呼延氏,兰氏,须卜氏。现在可不是头曼掌握匈奴的时候,眼下三姓掌握着匈奴的大权,想要请动他们,怕是不易。”
“不,我所在意的并不是他们。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那黑袍人抚摸着女子细腻的脸庞,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