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好了!”
只见原本前去大狱中给卢俊义送牢饭的燕青急急奔回,刚跟许贯忠打照面,便迫不及待道。
此处乃是许贯忠在东门外的祖宅,就在出城的官道大路边上,平素没有人住,又不跟其他的村坊打搅,用来藏身正好不过。
许贯忠此时坐在柳树下等候燕青消息,见燕青急急火火的,忙起身问道:“小乙且喝口水,再慢慢讲来!”
燕青喝了一口水,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昨晚三更,有一伙人打劫府牢,明显冲着我主人去的。只可惜这伙人人数太少,最后寡不敌众,当场死了二十多人,为头一个被蔡福、蔡庆带人抓了,听说叫甚么赤发鬼刘唐,不知兄长识得此人否?”
“却是没听说过,应该不是梁山人马!倒是很大可能乃是二龙山派来接应员外的头领!”许贯忠想了想道,他已经通过信鸽把地址留给了王伦,要是梁山人马前来营救卢俊义,不可能不跟他打照面便去救人。
“二龙山这些贼人将我主人坑害得苦,此时居然只带三十人过来接应!真不知是哪个出的毒计,又如此拙劣!”燕青愤愤不平道。
许贯忠沉吟片刻,道:“估计他们是打得是发配途中劫出卢员外的主意,只是出了董超薛霸这一档子事,梁中书怕是有些惊觉,只把卢员外囚在牢中,旬日不曾发配,这些人估计是等急了,故而做出连夜劫牢的事来!”
说到此处,许贯忠忽叫了一声“糟糕”,燕青忙问他何故,只听许贯忠道:“梁中书先前不杀卢员外,不是他发善心,只不过因为此事原委牵强得紧,怕授人口实。现如今却真有人劫牢。众目睽睽之下,卢员外通匪的罪过却不是坐实了?如此梁中书再无顾虑,只怕不日就要开刀问斩了!”
燕青一想,果是这个理,大急道:“梁世杰贼子,我与你誓不罢休!”
许贯忠此时也是心急如火,不知梁山的援军何时能到,只是见兄弟救主心切,出言相劝道:“小乙放心,王首领此人你也见过。他既然肯叫杨林过来调查是谁冒山寨之名陷害卢员外。便表示他一定不会坐视!”
燕青深以为然。其实这位兄长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没说,那就是王伦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坐视不理的。燕青还记得去年在翠云楼与王伦初会时,此人对兄长的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告辞后又千里迢迢派好汉送来不传医技,无一不昭示着自己兄长在那位梁山泊大头领心中的地位。
燕青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希望援兵能早点赶来,不然悔之晚矣。只见他闷闷转身,准备回屋,哪知被路上一幕吸引住了目光,看了半晌,回头欲与许贯忠说话,哪知这位兄长也同样望着路边。若有所思。
“小乙,你有没有发现,此时路上商贩陡然多了许多?”许贯忠忽开口道。
燕青点点头,回道:“近日非年非节,就这么一会工夫。怎地如此之多的货贩入城?”
许贯忠一笑,回头望了燕青一眼,燕青会意,便见两人走出柳树荫盖,越往前十步,来到大路之上,许贯忠拦住一辆车道:“你这枣子怎么卖?”
那五七个货贩闻言,都望向领头一人,却见这人笑道:“六文钱一升,若要散买时,一文钱恁拿五个去!”
“我闻东京都是一文钱七个,到了你这里,怎么就一文钱五个了?”许贯忠笑道。
见这人语态和气,不似捣乱之人,那卖枣子的笑道:“客官,咱们赚的就是这点辛苦钱,如果恁要,一文钱六个!”
许贯忠呵呵一笑,一边选枣,一边问道,“听老兄口音,山东来的?”
那人笑道:“山东阳谷的!”
许贯忠点点头,胡乱买了些枣子,取了些铜钱付账。不等卖枣子的商人离开,许贯忠又拦下后面买梨的客商,笑道:“你这梨子多少钱一个?”
“上好的相州梨,不二价,五文钱一个!”这卖家笑道,“我知恁又要说东京市面上这香梨只卖三文一个,可我这两脚做车,往来不易,客官恁还是体谅体谅!”
许贯忠和燕青哈哈大笑,道:“好,不还价,劳你给挑几个好的!”
“好叻!”那卖梨子的汉子便去挑梨,许贯忠望着他的伙计笑道:“说是相州梨,听几位口音,却像是山东来的?”
“俺是山东章丘来的,俺说客官,不是相州人才能卖相州梨罢!”那伙计反问道。
许贯忠哈哈一笑,抱歉道:“能卖,能卖!”这时为头的汉子挑了几个梨子包好了递了过来,许贯忠忙算钱与他,那人意味深长的望了许贯忠和燕青一眼,忽伸个拦腰道:“走得乏了,且歇息歇息!”
许贯忠见状对燕青使了个眼色,两人也不再停留,只是走下大路,见离得远了,燕青道:“这些人怕是一路的!”
许贯忠点了点头,皱眉道:“相州来我大名府,走陆路由西门入,走水路由南门入,万无走东门的道理……”
“这些人倒也警醒,不容你我再从容查探,不知是哪路神仙?”燕青摇头道。只见这两人边说边走,此时已经快到老屋了,走在后面的燕青忽然一闪,喝道:“是谁!?”
只见一条长汉抢过身来,便要下手制服这两人,燕青是甚么人?从小学得一身好拳脚在身,赤手双拳未曾遇上敌手,此时一见此人身法不俗,心中略觉兴奋,一时间心中的苦恼都暂时抛之脑后,一心一意与人相搏。
只见这长汉抢近燕青身前,一拳逼来,燕青是内行人,瞧出这拳刚猛,并不硬接,一个急闪躲过,那人又是一气呵成,连连几拳逼来,燕青时而闪避,时而接他几拳,暗道此人拳法了得,怕是腿法不如,寻着空当反守为攻,几脚连出,不想这汉拳法了得,腿法更是行家,燕青的连招却叫这汉顷刻间都化解了。
燕青心下不禁大骇,心道这回算是遇到硬茬了!当下只是小心谨守门户,寻找一招制敌的机会,那长汉却愈战愈勇,一招接着一招向燕青逼来,直看得一旁的许贯忠诧异万分,他还从没见过燕青给人逼到这种地步。
眼见此时燕青被逼到墙角,却毫不气馁,此时这汉一腿踢来,燕青心中大喜,自己要找的机会不正在眼前?只见他双腿一曲,肩膀扛向对方大腿,伸手就要去抓那汉,准备将他托起来,哪知那汉甚是警觉,就借被燕青扛住的左腿为支撑,猛的一借力,右腿旋提过来,燕青大惊,急忙将这汉奋力往上一抛,避开了这一脚,那汉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稳稳落在地上。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没再出招,忽然两人几乎同时开言道:“鹁鸽旋!?”、“鸳鸯腿?!”
“你端的莫不是江湖上人称浪子燕青的?”那长汉盯着燕青问道。
燕青并不答话,只是道:“我昔日曾与一条好汉交手,见他使出鸳鸯腿来,我便问他师承何人,他说出一个名字来,当时此人名声不显,我倒也没听说过,不想此人日后却在景阳冈上赤手空拳打死一只大虫,叫天下闻名!我想,便是阁下罢!”
那长汉点点头,道:“我便是武松,只因两位窥我车仗,为了保险,不得不过来探视一番!”
许贯忠大喜,道:“小可许贯忠,这位便是浪子燕青,敢问武都头,王首领现在何处?”武松是江湖上的名人,他落草的消息,自然保不了密。
武松见识了燕青的身手,哪里还怀疑这两人身份?闻言大喜,道:“原来便是许军师和燕小乙!真是有缘,叫我在此遇上两位!”
许贯忠和燕青见说一怔,武松爽声一笑,解释道:“许军师不知,哥哥领着大军在路上遇上杨林兄弟和令堂,还有马大夫一家!当即当着大家的面,拜尊兄为军师了!”
许贯忠闻言道了声“惭愧”,燕青心急主人安危,问武松道:“武都头此来,莫非是要入城劫牢?”
武松呵呵一笑,心道此人也是一条好汉,倒也不必瞒他,直言道:“此时我梁山上万大军过来,若是只为劫个牢,却不是遇上蚊子拔宝剑?燕青兄弟,实不相瞒,我此次带着一干兄弟,便是为了潜入城中,伺机夺门!”
燕青颇为感慨的点点头,心中翻江倒海,原本以为梁山就是派个几百人过来劫牢,不想此次来了上万人,直比自己心中预期高了几十倍,当下振奋中混杂着一丝感动。毕竟这大名府留守不是寻常官员,乃是当朝蔡京的女婿,得罪他跟得罪蔡京没有甚么区别,但是王伦依然来了,这就是恩情,这就是胆识。
怪不得宁肯老死山林的兄长,也愿意出马助他一臂之力。
许贯忠一叹,道:“敢问武都头,王首领此时人在何处?”
“因为要留时间让小弟潜入城去,大军没有过分靠近,此时停留在东南方五七十里外!估计今夜能赶到飞虎峪,若无阻碍,明日便能兵临城下!”既然王伦已经拜了许贯忠为军师,武松也不把他当外人,当即把作战计划都通报与他。
许贯忠沉吟片刻,道:“武都头,小乙熟知城内虚实,可由他乔装之后,带你们进去,相机而动。我此时便赶往大军处,与王首领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