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季节,京城的天除了风特别大点,天空微蓝,阳光温暖。
玉泉山望山居的堂屋里,阳光晒进了大半个屋子,唐亦东穿了件浅墨绿色军制衬衣,靠在棕色老式的真皮沙发上,身后白色蕾花边的沙发巾丝毫没有凌乱,可知他坐姿虽看似闲适,却是不动如松的扎实。
看到唐老爷子咆哮一通后,气呼呼的直喷气,唐亦东笑了笑,把老爷子面前白搪瓷蓝墨彩绘制山涛崖岸的茶杯朝他推了推:“老爷子喊了半天了,该渴了吧,喝点水”。
“我听着呢”。
唐老爷子看到自己孙儿这副样子,就像是遇到了克星般,半天只气呼呼嘟囔出一句:“臭小子”!
不说,他真是渴了,于是唐老爷子端起杯子大口喝了水。
接着蓄势待发般准备继续吼。
唐亦东开了口:“爷爷,我还有事,您要是打算继续说这车轱辘话,那孙儿就少陪了”。
唐亦东站了起来,准备去拿军服外套。
“你给我站住!”
“坐下!”
唐亦东看了看老爷子满面怒容,一副没吼够的模样,于是又坐了下来。
“你有事?你有屁的事!”
“你现在去哪?”
“你要是去部里那也是白去,现在着手在苏老大那,——”
唐老爷子的话没说完,就被唐亦东简单的两个字,给气的打住了话。
“回家”。
唐老爷子虎目圆瞪:“回家?你现在回家去做什么!”
唐亦东不看老爷子那气得不知如何的表情,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您不是说去部里也是白去,所以我不就回家嘛”。
老爷子气燥的左右挪了下屁股,扭了两下头:“哦,合着你这还是谨遵着我的话来的”。
唐亦东看了看他:“可不是”。
哎呦!
唐老爷子觉得想捶自己胸口,他这是哪辈子造了孽,生了这么个孙儿。
唐楚剑一副锤天遁地的模样,过了好大一会儿,接着狐疑的看着自己孙儿。
怎么觉得臭小子心情特别好似的?
“你还做了什么好事,索性一块说齐全了,老子我还撑得住”。
唐老爷子紧紧盯着他。
唐亦东淡淡瞟了老爷子一眼:“我做了什么好事,您不是都知道?”
一说起好事,刚才因为苏笠把唐亦东整上军事法庭的事,老爷子忘记了还有件天大的事。
“从那天苏家出来,这都过去一个礼拜了,我让你去给筠丫头赔礼道歉的事,你去了没有!”
老爷子并不知道两人的具体纠葛,只知道人姑娘生气闹脾气,就得给人赔礼道歉。
“去了,您不是看到了,苏老爷子挡住了嘛”。
这倒是的,虽然回来后,当天唐亦东脾气很大的半个字没说,不过第二天的确是去了苏家,也的确是没进得苏家的门。
说到这,唐老爷子就咬牙启齿:“这个苏老不死的,迟早是要气死我”。
接着老爷子就继续狐疑了:“那你在高兴什么?”
“我跟你说啊,别的什么都不在意,就是让苏家那个卑鄙小子先高兴高兴,你先停职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筠丫头肚子里的宝贝曾孙,你要是把这个最宝贝的给弄出了闪失,我,我……老子崩了你”!
唐亦东站了起来。
“你又去哪!”唐老爷子很不高兴,总觉得自己这权威在自己孙儿这怎么日益下降?
唐亦东一边走,一边把衬衣袖子的袖口给扣上,“您不是要曾孙?我这不是给您找去”。
老爷子眼睛一亮:“你找到筠丫头在哪了?”
“这可恶的苏老头藏得那么严实,我看他这是根本就不想和咱们家结亲了!”
“也不看看现在应该是咱们家拿大才是,要不是!要不是筠丫头可人疼,你看我让不让他!”
“你找到筠丫头就把她带来啊,这丫头现在该是害喜很严重的时候,肯定哪都不得劲儿,苏家那里有什么人能斥候她的,把她接过来,让你奶奶照顾她,你们的婚事赶紧办了”。
听到他这么说,唐亦东回头:“爷爷,现在苏家……”
唐亦东虽然是个军人,可是生在唐家,他远远知道结亲的意义。
他在意苏筠是一回事,可是他不愿意让苏筠进门后受气。
因此倒是宁愿让她在自己宅子里住着了。
这一点看,倒真是军人的简略主义了。
唐老爷子看着他的神情,气急败坏道:“苏家是苏家,筠丫头是筠丫头!我绝不会因为苏家那小兔崽子就迁怒筠丫头的“。
唐亦东点点头:“那就成”。
“不过本家里那么多人,还有那些嫡系的将军们,您前几天当着那些人痛骂苏老爷子背后捅刀,您让苏筠进门后怎么自处?”
呃呃呃……
当时只顾得骂的爽了,倒是忘记这茬了。
“没事!有我在,我看谁敢给筠丫头眼色看”。
要到该要的话,唐亦东拿起军帽,抬脚出屋。
他不能一直在家,总要让老爷子看顾着她。
“你这事怎么办?”!
看到人又要走,叫来一趟跟千难万难似的,赶紧问道。
“应该会停职”。
看到唐亦东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老爷子简直是又要发火。
“老首长要组建第八处,由我负责”。
为了让老爷子消停,唐亦东只好透漏一点。
第八处!
唐老爷子站在当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唐亦东已经穿过雪白的梨花树荫,走出了望山居。
这次孙儿是明停暗升,比之苍龙而又过之不及的第八处!
是属于建国前的秘密编制。
唐老爷子这些天因为苏笠的举动而引起的火气下了不少,甚至要消失了,没有这一茬,恐怕老首长还不好找理由革去现在唐亦东的任职。
当然,这都不是托苏家那小兔崽子的福。
暗暗的自己高兴可以有,这和苏老头的掐架不能停,不把苏笠给搞到偏僻山村小镇上去,消不了老爷子心里这口气。
将军胡同里,到了晌午,这眼光就有点热了起来,树荫下的凉亭里,很阴凉,周围都是暗绿色的植物背景,苏筠纤美的身影就像是这片风景的点睛。
苏笛绕过影壁就看到苏筠坐在那里,就像是山坳里幽静又粉艳的一株山桃花,
苏筠示意苏笛坐下,眼神落在苏笛平坦的小腹上。
按日子算,苏笛现在该显怀了吧?
唐辰和唐卯退到影壁外去了。
“你怎么让那个女孩子进来了?忘记六少的交代了?”
唐辰对唐卯听从苏筠的吩咐很不满意。
“你真当六少要软禁苏小姐啊?亏你也是跟六少一起长大的,六少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啊,说不让苏小姐见任何人,那是气头上的话,以咱们六少的霸道性子,能忍到现在才发火,我都佩服苏小姐”。
“所以那个吩咐根本就是六少的气话。与其六少回来主动放苏小姐,倒不如咱们现在就卖苏小姐一个好”。
唐辰啧啧两声:“瞧你还没回京两年,就熏陶得这一脑袋里的趋炎附势”。
唐卯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去你的,你这滑稽相怎么越来越不像咱们唐家人了,倒是像那个小胡”。
胡小洲在外面站岗,听到这声音,连忙立正敬礼:“长官,您叫我”。
“是啊,我叫你进里面站去”。
胡小洲嘿嘿笑道:“两位长官疼爱我,给卑职安排这么好的地方,能力强者多劳,二位长官在六少面前多调动,我觉得站在这里挺好的”。
“瞧你给他吓得”。
“六少不在家,是苏小姐在,你进去守着吧,万一有点吩咐身边没人”。
一听这个,胡小洲立马就精神了,脸上就写着“嗨!您怎么不早说,瞧这费劲的”。
“那两位长官站这吧,这晌午正热,这有阴影地儿,里面跑腿的活儿就交给卑职就成”。
唐辰笑骂道:“瞧这麻溜儿劲儿。感情你这几天直接魂游天外去了,连六少出门都不知道”。
胡小洲摸摸后脑勺笑道:“不敢看”。
“我才知道六少发起火来是这么吓人。”
“还不是老司令那种发火倒是让人放心了,六少发火,只觉得前几天都是乌云盖顶一样沉闷”。
唐辰摸摸他头顶:“瞧这孩子都吓出来幻觉来了,明明这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的”。
胡小洲疑惑道:“不是啊,是我昨天还听长官说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怎么天天要阴天打雷的感觉”。
“哈哈哈哈”。
唐卯在旁边不厚道笑了起来。
唐辰把作怪的胡小洲给推到院子里去了。
“坐吧,站着我同你说话也不方便”。
苏筠抬头微微笑道。
苏笛垂下眼睛,觉得看着苏筠有种不敢直视的光,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点拘束的握着手,坐了下来。
苏筠倒是没想到她们两三个月不见,苏笛好像对她生疏很多。
“你肚子里的宝宝……?”
“打掉了”苏笛轻轻的道。
苏筠过了一会儿才眨了眼睛。
觉得苏笛好像变了。
“当初你不是说为了孩子,以后也要坚强活下去,说不管怎么样都会认真的生活吗?”
苏筠的问话只是很普通的询问,但是听在苏笛耳朵里觉得很刺耳。
就好像苏筠在揪着她的污点不放一样。
她忽然提高了声音:“我又不像你,不管做什么都有三叔公在后面给你兜着,哪怕你就是做了像我这样的事,恐怕也是没人指责你的,我却不行,我带着孩子的话,一辈子都毁了,毁了你知道吗!”
苏筠看着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就像是重新认识一样。
苏笛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说话太冲了,原谅我被生活给折磨的太累了”。
看着苏笛低头捏着她的袖口。
苏筠给她倒了一杯茶。
“村子里怎么样?”
村子改建,苏筑当村长,按说,苏笛家里应该过的很好才是啊,怎么苏笛的口气好像很不顺。
“村里比以前过得好多了,我哥娶了媳妇,是邻村的”。
听着苏笛的口气,大概是和新嫂子相处的不好吧。
“大嫂怀孕了,家里都围着她转,她把自己当成了女皇,家里哪有我的地方,我就出来打工了”。
苏筠点点头。
苏笛低着头,眼神在四周打量了一圈。
她是从新工作的老板那知道姐夫的家地址,新老板似乎很热衷于跟她说姐夫的事情,更热衷于打听她和姐夫的关系。
因此苏笛知道苏筠的未婚夫在京城里是很有名的唐六少,这个称呼只限制于以前传闻中的二代和三代的圈子里。
知道他叫唐亦东,字君彦。
上班的时候,站在包厢外,等着客人的吩咐,她偷偷在手心里描摹。
觉得这几个字似乎都有种魔力似的。
苏笛忽然就觉得做的最正确的事大概是因为生气自己妈和哥因为大嫂对自己的态度,而一生气就把小孩给流掉了。
是啊,本来也是不该来到世上的,害人害己。
“你和君彦是什么关系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唐六少亲自给人安排工作呢”。
新老板这样和气的问她。
自己当时羞答答的道:“他,他很照顾我”。
“你现在在京里有住处吗?找到工作了吗?”
虽然觉得苏笛有些许改变,但是当初承诺过苏笛的事情,苏筠还是想帮她的。
苏笛正了正自己脸上的神情,像是要看又不敢看苏筠一样,还有一种说不上来心虚的感觉道:“有住处,也找到工作了,工作很轻松,工资很高,这些都是姐夫帮我一手办好的”。
苏筠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她好像是喊唐亦东姐夫的。
“我这次来就一是感谢姐夫帮忙,还有就是我听说姐夫因为我惹了麻烦,我很着急,想帮上忙。”
范闲之当天就给过苏笛一份现场的口供,只是后来苏笠在办这件事时,把苏笛完全给抹掉了,所以苏笛的口供有没有都无所谓。
“这事你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你就安心的去上班工作就好了,是我堂哥弄出来的事情,我回家后,会让他办妥这件事的。”
苏筠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没想到苏笛忽然很生气的道:“你堂哥怎么这么无耻,你们不是姻亲吗?他为什么会要害姐夫!”
那语气像是质问和诘问。
苏筠原本看着她恬静清澈的眼睛,慢慢的变得乌黑泠泠起来。
苏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赶紧道:“不好意思啊苏筠,我这是太担心姐夫了”。
苏筠捧起了茶杯。
慢慢道:“你这么担心他,不如等他回来亲自跟他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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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去乡下摘草莓了,回来才看到“不染自清”亲亲又送了一块和氏璧,好吧,欠五更了。哦,顺便说一句,只砸和氏璧就是不说话的亲亲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