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阳洒落大地,襄河城内的百姓都悄悄的在门缝中探出一只眼来。城外已经激战了一夜,现下也不知晓这城到底是插着哪家大王的旗帜。
闻着无时无刻飘散在城中的硝烟味道,透过门缝那只眼睛在见着城外那不断巡视的兵士还是元卒,大失所望下,一时间百姓的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当家的,外头可都还是元兵么?昨晚闹了一晚上,可是吓死我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着。
站立于门框边上的是一个魁梧结实,手脚粗大的汉子,待他转过身来时那对浓厚的眉毛整个都竖起来了:“你个妇人家懂个什么,要是朱元璋的军队打过襄河来了才好。这些个没心的蒙古人,只管把着粮食堆在西城,对那些个饿死在街道上的人见都不见。这下好了都给烧了,报应这不就是来了么。”
那妇人宽厚的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想要争辩些什么,但是挨着男人家的威严只好都给吞进了肚子里头,委屈之下只得拿起麻布打扫房间打发些事情。
那汉子“哼”的一声,转过头去又见着一队巡弋的士卒走过,突的叹了口气,家里粮米也不多了,今日恐又是不能做活了。
在城中百姓们暗自着急今日的生计之时,在于县衙内的巴图也快是愁白了头发。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些个守卒都是猪脑袋吗?人都给跑尽了,不但城中粮草给朱元璋烧了一大半,连着自家士卒进城都给损伤了万余人马,都是些酒囊饭袋!哎~”巴图叹息声道。
这看似在独自叹息时运不济,但着在一旁喝茶的布和可是知道巴图这些话大多在说给自己听的。也是,今日不但被烧了粮食,还死伤了这么多些兵士,自己虽然不是最高的统帅,大帅问责之下也逃脱不了干系。
见着巴图不断咒骂一脸死灰的样子,布和啜了口茶才是徐徐说道:“这么大的干系,你我也定是逃脱不了,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想些办法把这事情给圆过去,不然我俩肯定是逃不过杀头的命运。”
“如何有办法啊,这都是必死的局……大人可有办法?还请布和大人教我。”巴图原本还是灰暗的脸色,但抬头见着布和竟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顿时就起身恭敬的请教道。
“要想把自己摘出去倒也不是难题,倒是如何向大帅交代才是正经。呵呵,指挥使还请不要惊慌,听我徐徐道来。先前我派兵已经打探清楚,这伪装成元军的朱卒可是那粮督事的外甥带进军营来的。
既然这城内倒是出了内奸,倒是不跟我们有多少干系了,毕竟千防万防家贼可是难防。而且这督事大人可是千方百计的不让我等进入城内驻守的,现在出了事情怎可是要怪我等二十里外驻扎的援军来?”
听着听着巴图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对啊,大军可是驻扎在二十里外的腰湖。再怎样自己二十万大军焦急赶来也是要三两个时辰之后了,再怎样怪都怪不到自己身上去。
“是啊,如此浅而易见的道理我如何就没有想到?这汪督事可是一直都不让大军进城的,就是这般缘由的事情,我马上写书上报大帅。”说完,巴图就赶忙叫喊着让人拿趣÷阁墨来。
见着他如此猴急的样子,布和也是摇了摇头赶紧劝阻出声道:“这事可是不能着急的,我们应当理清楚城内事理了才能上报大帅。虽然这罪过也不在我们,可是这办事不利的责怪肯定是逃脱不掉的。既然如此了我们应当还是控制和守卫好襄河全城,防止朱军再次攻袭才是大功。
再说这城内的粮草虽然是被烧了一多半,但着火势也已经控制了下来。现下紧迫的任务便是点清楚剩余的粮草,可还够大军再吃多久?一切都弄清楚了,到那时才可向大帅禀报。”
巴图拿着墨趣÷阁在嘴中不断咬着,心中想想也是,这么着急忙火的报备上去,要再被朱贼给反攻而来,自己的罪过可就是大了。
这读书人的脑子到底是比自己这粗人好使,巴图舒心之下赶忙笑容满面的对着布和说道:“那还请大人多费些事情了,点拨清楚粮草之后便是由大人执趣÷阁再报备大帅。”
“这肯定是应当的,这就便是让人前往。”布和点了点头说道。
新的一天又是过去,天色已到了黄昏,元军攻城的士卒也如潮流般缓缓退去,在于江浦城内不断响起擂鼓欢呼声中,此时的元军大寨倒是沉寂了许多。
王保保此时拿着那由襄河快马报备而来密信,越看手掌也就越是颤抖,到了最后不禁闭起眼睛,那双结实的手臂此时也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面如死灰间,嘴唇不断蠕动着声音:“粮草没了,粮草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保保也渐渐缓过劲来。他知道就知自己就此晕死过去也是无济于事了,现下在于襄河的粮草只够大军行军攻城半个月的了。既然连这最后的依仗都被朱元璋给捣毁了,自己这大军真的是没有了退路。这江南之地的百万大军可是大元最后的支柱所在了,决然不能在自己手上有所损失。
既然是背水一战,便也不能够再这么玩下去了,明日定是要攻下江浦城。王保保知道此时大军所拥有的粮草已经不足以他回到北方去,然而这后方的粮草能抢的都抢了,百姓们也大都逃散走,土地荒芜之下实在是再没有多余的粮食出产了。至于北方的粮钱也大都在色目人的手中,这群目光短浅之辈断然是不会发运粮草来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这五十万精骑势如破竹般南下以来,没想到还是败在了这船上。
王保保清楚为今之计自己也只能够攻破江浦大城抢了囤积在城中的粮草,才能解除自己粮食匮乏的燃眉之急,而之后么,没了船只自己是过不得江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