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转动,麦浪翻涌,维多利亚风格的精致别墅掩映在一片火红的枫叶里,更显华美瑰丽,赏心悦目。本文由。。宽敞的房间中,丘吉尔仍是一支接一支的在抽着雪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刚才贝尔福的那番话语一般。而贝尔福竟也是毫不着急,他平缓呼吸着房间里已经变得有些呛鼻的空气,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丘吉尔的出言。
“我本是黯然下台的政客,遭受全体英伦民众痛恨诅咒的民族罪人,本不该、也没有颜面再对时局有任何的干预。”丘吉尔缓缓将手中雪茄按入一片狼藉的茶几灰缸内,终是再度开口道,“不过亚瑟阁下您既已亲临,我也只有竭尽所能,为阁下的事业进行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也算是报答阁下为我辩护的恩情了。”
丘吉尔沉吟片刻,而后开口道:“当今局势,我协约国集团实是严峻至极:几乎所有的战线都在遭受失败,法国、东欧、北海、地中海等主战场更是一片糜烂。同情我们正义事业的潜在盟友,因普鲁士军队的强大淫威而变得逡巡迟疑,而那些骑墙观望的中立投机者,也投入到了中欧同盟的阵营与我们为敌。现在需要我们费尽艰辛去填补的洞窟,比洪水过后的田间鼠穴还要多出十倍;然而这些事务却是如同大树上的枝桠,虽然交错繁复,但却最终都连着一根共同的主木。”
贝尔福徐徐道;“是我现在所执掌着的皇家海军么?”
丘吉尔蓦地抬起头来,那双原本平静淡然的眼眸中陡然绽放开一丝锐利的光采;一时间,所有的落寞萧瑟都从他肥胖的身躯上消失殆尽。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身为明日之星、手握重权的昔日光景。他直直凝视着贝尔福的双眸。道:“既然亚瑟阁下已经完全洞悉了当前的局势。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来我这里?”
面对丘吉尔咄咄逼人的眼神,贝尔福却是喟然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个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政府中的绝大多数成员却都像那钻在贝壳里德牡蛎一样愚昧无知:他们的眼睛只会盯在协约国遭受打击的地方,从来就无法钻出贝壳去看外面完整的世界。每当我提出皇家海军才是赢得这场战争的最核心因素时,他们都始终对此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不少人认为我这是有意在为自己包揽权力。现在不列颠臣民都对在北海之战中惨败的皇家海军信心大堕,使得资金人员无法完全集中到海军领域。而我本人在具体技术上也所知有限,不知道将它们用到哪里才能有最大的作用。想来之下,也就只能来找你温斯顿商询了。”
丘吉尔眼中的明锐光芒逐渐散去,不过却再不复此前那般恬淡如秋水的情形了。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用真正属于他的明厚声线对贝尔福说道:“北海一役,德国人用不足4万吨的主力舰损失换了我本土舰队过3o万吨的主力舰沉没,其战损的华丽程度堪比八年前那场日俄对马海战。在痛苦之余,我们必须深刻反思,为什么德国人能对皇家海军取得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胜利?”
“从杰利科将军在军事法庭上的呈堂证供,以及各下属军官的辅助证词来看。我们的舰队中枢指挥完全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其指挥官表现甚至能得到优秀的评语。在有伤舰老船拖累掣肘的情况下。我们成功展开了一条无与伦比的战列线,以完全不落下风的姿态迎来了最为关键的舰队决战。即便是广被国人怒斥为蛮勇无谋的贝蒂,其在战斗中所做出的决定也是完全符合条例。我们所损失的主力战舰几乎都是在一个极为突兀的全舰大爆炸中宣告沉没,这只有可能是我们的战舰本身出了严重问题的缘故!”丘吉尔说道。
贝尔福闻言缓缓点头,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似痛苦、似悔恨、又似愤怒。从他上任的第一天起,贝尔福便成立了专门的督办小组,负责彻查当前英国海军主力舰所存在的种种弊病。由于本土舰队的空前惨败震动了整个大不列颠,以往海军部所根本不敢涉足的利益关系链领域,此时便在贝尔福的借势使力下被一通到底,直抵最为肮脏黑暗的最深处。而当所有的一切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饶是老政客贝尔福已经是身经百战谈笑风生见得多了,仍是忍不住咬碎了牙关,而后将办公室内的那张两百多磅的实木长桌给轰然掀翻。
弹药库操作安全存在隐患,大口径穿甲弹效能低下,这都是在海战甚至是战争爆前有人提出过的问题;然而因为种种盘根错节的利益勾结关系,更换新式弹药库防爆门、加强实弹射击训练以提高精度,以及更换新式炮弹的大声疾呼,都被悄无声息的掩埋在了官僚商人相互勾结的泥沼当中了。而在主力战舰赖以生存的装甲领域,军火奸商们对利益的攫取更是丧心病狂:他们不仅联合起来哄抬价格,更连分量都不予以保证!现在安装在英国战舰上的硬化装甲,其实际厚度全部都比设计厚度少了近2%;当年海军部为减少工厂残次品数量而在厚度上制定的宽松标准的善举,现在却成为了奸商们无视国运、只顾获利的漏洞途径!
“虽然从实战角度而言,我们还需要对包括伊丽莎白女王级在内的此前所有由菲利普?沃兹担任总工程师的主力舰进行装甲防护上的修补,以弥补主装甲高度过低所带来的危害;但在工期上,却已经很难允许我们再对这些战舰进行大规模的改动了。”丘吉尔顿了顿,而后再度开口道:“因此,海军现在除了造舰之外的最要的任务,就是开出威力可观的新式穿甲弹,争取让这些防御有先天缺陷的战舰拥有和德国人相互对穿的能力。只要再同时解决了炮塔竖井的防火,我们的战舰就将拥有和德国舰艇同等交战、甚至凭借口径优势更胜一筹的战力。”
听得丘吉尔的分析,贝尔福心中不禁有些凛然。虽然他早就知道眼前之人素怀野心大志,绝不可能就在这所庄园中不问世事安心隐居、当个村翁终老一生,但却没想到他在去职离京近两个月后,却仍然保持着明睿清晰的头脑,对当前情况有着完全不逊于职业将领的敏锐认知,仿佛仍旧是昔日的海军大臣一般!相比之下,自己固然在处事手腕上会强于这个年轻的政客,但在眼光、精力等诸多方面,却是丘吉尔要比他更胜任这个职位了!
“当前,大不列颠和皇家海军的确处于三百多年来最为危难的时期。即便是当年横扫欧6的拿破仑皇帝,也没有对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带来如此迫在眉睫的威胁。不过,上帝却是始终垂怜着英伦三岛上的居民的。英伦主岛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使得德国海军即便是在获得海战的胜利之后,也只能是在北海这方池塘里耀武扬威,无法……威胁到我大不列颠在大西洋上的航运安全。”说到这里,丘吉尔喉中忽然有些苦涩,当前的德国潜艇,可不正是在大西洋上恣意猎杀着英国的商船么?光是这些潜藏在水下的小东西,就已然是一支让整个英国都为之焦头烂额的凌厉力量,如果不是英国商船还有悬挂中立国旗帜、和隐藏用于猎杀潜艇的大炮这两项看家本领,整个不列颠都将有可能会在它们的绞杀下窒息!
“德国主力战舰的续航力普遍不高,巡洋舰和驱逐舰的航程更是有限;如果公海舰队要想进入大西洋,那么其必然会选择走法罗群岛以南的海域。而我们则可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或拦截、或设伏、或骚扰,逐步削弱他们的实力。水雷和潜艇,都是执行这些任务的最好用的兵器。”
丘吉尔顿了顿,又道:“而得益于此前杰利科将军及时撤出战斗的果断决定,目前本土舰队还保有16艘无畏舰和2艘快战巡好用;装备6门15英寸重炮的虎号战巡也快服役了,皇家海军的力量正在逐渐恢复。只要我们舰队运用得当,充分利用德国舰队孤军深入的这一点对其实施打击,也未必没有重创敌人,实现翻盘的机会。毕竟,只要我们仍旧能够控制海洋,那么所有的殖民地人口就都是我们用于消耗德国人枪弹的炮灰,而所有的中立国也都是不列颠的原料来源和加工基地。德国的战争机器虽然极为强劲,但也一样是会被我们耗死的!”
“亚瑟阁下,我希望您能够再度施以援手,在军事法庭上保住杰利科和贝蒂二位将军,让他们重新回归原本的职位。他们都是劣质战舰的无辜受害者,而皇家海军中也再没有将领能够达到他们的水平。”丘吉尔看向眼前的现任海军大臣,语气中带有些央求之意的说道,“为了不列颠的明天,请不要将任何一名优秀人员埋没在监牢的铁窗里面!”
贝尔福轻声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北海之战败得太过彻底,我究竟能不能救得了他们,就只能等待上帝的裁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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