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中的云霄亦半点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气场外露的模样让云安安都为之一震。
就连之前他得知何相思为了颠倒黑白,雇人羞辱污蔑的事情后,也只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把这个人这些事放在心上。
她还是第一次见舅舅这么震怒……可等云安安品味过来,却觉得云霄亦话里的信息有些不对。
“等等,舅舅,你刚刚说我妈妈和戚岚很要好?
可她们的关系不是应该挺糟糕的吗?”
之前戚岚诬陷她投毒害她的时候,她亲耳在病房外面听到戚岚对霍老爷子吐露了真心话。
是因为讨厌她的妈妈,所以才对她百般针对,恨不得拔除她这根眼中钉。
云霄亦面上含威不露,颔首解释:“戚岚生在帝都,上学却是在海城上的,和你妈妈更是从小学就认识的情分,亲姐妹也不外如是。”
“三言两语难以概括,不过你如果好奇,可以到你妈妈房间里去看看。”
从云霄亦手里接过钥匙,云安安看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问:“之前都没有听舅舅提起过。”
她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妈妈的房间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云霄亦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一直没告诉你,也是怕你与我们一样,看见里面的东西会触情伤情。
还有,你日后打算怎么做?
就这么放过戚岚?”
云安安眸光一黯,“她是用景宝的命威胁我不错,但她手段高明就高明在从未实质性的伤害过我们。
即便我心有愤怒和不甘,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的心机,远不是戚婉过激派能够比拟的。
更何况……“她还是霍司擎的母亲,受了无尽苦楚才终于回到霍家,所有人都对她心存愧疚和弥补。”
云安安惨淡一笑,“再者,景宝又是她的亲孙子,舅舅觉得,谁会相信我说的?”
谁又会相信亲奶奶会去害自己的亲孙子?
这话说出去,被千夫所指的人一定是她而不是戚岚。
云霄亦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伸手抱住了云安安,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舅舅信你,整个云家都是你的后盾。
别怕。”
“舅舅,”云安安睫羽颤动,瓮声瓮气地道:“其实我在离婚协议书上动了点手脚。”
“嗯?”
“景宝的抚养权还是我的。”
云霄亦一时竟笑出了声,“傻囡囡,你都已经想到在离婚协议书上动手脚了?
为什么就没想到要用这种方式去蒙骗戚岚呢?”
“以你的聪明,怎么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说着,云霄亦轻叹了声,“你啊,是当局者迷,囿于困象了。”
听言云安安想要反驳,不知为何却沉默了。
“舅舅,你觉得一天的时间长吗?”
她忽然问。
云霄亦略微思索,“不长。”
“那十九年呢?”
手心的钥匙棱角咯得云安安有些疼,她却毫无觉察,“一天或许是短,但如果加注在十九年这个数字上,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初一那天我在家里等了他一整天,未尝没有想过和他一起联手唬弄戚岚……可是舅舅,我等不到他。”
“所以我妥协了。”
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都是假的。
看着云安安空茫怔忡的神情,云霄亦心口揪紧。
过了会儿,云安安抬起眼眸,略有些苍白的小脸上忽的绽开了一抹笑。
“就像舅舅说的,我明明还有在协议书上动手脚,和他假离婚的机会,可我为什么没那么做呢?”
“这个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
一瞬间的心如死灰,个中滋味只有尝试过的人才懂。
云霄亦低声叹息,“景宝的事交给舅舅去处理。
但你和霍司擎之间的事,只能看你们之间是否还有缘分了。”
“有舅舅真好。”
…云舒画的房间在三楼视野及光照最佳的位置,因为一直保持着里面的摆设和物品没换,由于时间久远,处处都透着时光留下的痕迹。
像是泛黄的纸张,也像一盏品味特别的茶,回味悠远。
最令人注目的,便是书桌前的那张墙壁上,贴满了各色各样的照片。
其中年轻时的云舒画和家人照的照片占了半面墙,而剩余的……便都是她和戚岚的合照。
从小学到中学,高中,再到大学,照片整齐的排序完美的将这些照片里的时间,连成了一线,一目了然。
云安安心想,她妈妈一定是个强迫症。
每张照片的排列都是规规整整的,没有一点偏差,画面引起强迫症的强烈舒适。
照片墙下面有几个木制的精致小盒,云安安坐下来,打开来看了看。
只有最后一个小盒里,放着她想要知道的一切。
——那是云舒画和戚岚那么多年来互通的信件。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后,云安安从云舒画的房间里出来,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按照她妈妈留下的那些东西来看,她和戚岚的关系好到喊对方的父母“爸妈”都不为过了。
可为什么从戚岚的口中说出来,却好似她妈妈伤害、亏欠过她许多?
这未免也太矛盾了。
“叮咚。”
手机一响,云安安顿时回过神来,忙不迭拿出手机查看短信。
是沙琪玛发来的,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景宝也被推进了二十四小时监护病房里进行观察。
以免云安安担心,她还发了张实拍的照片过来。
云安安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堆在眸中的晶莹登时就顺着她瓷白的脸颊落了下来,鼻尖红得不像话。
如若不是戚岚警告过她,她敢踏入帝都一步,就会对景宝动手,她只怕早已忍不住,飞奔去见景宝了。
如今只能寄望于,霍司擎会好好照顾景宝,并且保护好他了。
…帝都。
两天后,小团子终于苏醒了过来,小脸蛋苍白软萌,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了。
霍老爷子及霍家人等立即围上了前来,关怀地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
唯有坐在床边软椅上不眠不休守了两夜的男人,神情清冷淡漠得令人不敢靠近,只漆黑的狭眸里蕴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