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用手托着腮帮的季南潇,想到那个小男孩,不由得眼睛向上一翻,用嘴吹了吹眼前飘散的一缕发丝....
想起那几个让他脑中出现那幽深黑暗画面的人,白月国主自不必说,能在几十年间,将这原本处于危墙之下,风雨动荡的白月国发展成了现在这片大陆上的三大王国之一,这其中的困难艰辛外人难以知晓。
不说别的,单说那更西北方虎视狼顾的十二国。
内有同气连枝,盘根交错的十几个开国古族暗中争权。
加上那明面上的齐修国和藏剑国两个超级大国制衡。
除这些之外,还有着许多势力在暗中动着手脚。
所以这世上能让季南潇认可的寥寥数人之中,虽然多数时候政见不和,但白月国主绝对在那寥寥数人之中。
那个糟老头子更不必说,这世上能让季南潇认可的人都不过十指之数,更何况能能让季南潇真正佩服的...
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从以前到现在,整片大陆,也不过三人,而在其中一人“得道”之后,便只剩下了那个赶路要靠跑步的杨乘君和那个不知从何时起,倔强地不肯再睁眼的老头子。
而此时,让他脑中出现此等异象的四人中,已有两人此时已然是站在了这片大陆的顶点。
而那小女孩也绝对是后生可畏,当时她的每一次摔法和动作,在季南潇看来,那绝对是经过了无比精密的计算。
但偏偏那小女孩又似乎只是如同呼吸一般十分自然地做着。
尤其是最后当那金刀大汉已然陷入绝境之时,原本在暗中保护的季南潇都已经要被迫出手了,结果眼看那些快要击中那大汉的风罗之力,竟然全部被那大汉面前的小女孩给吸收了...
时至今日,季南潇都始终有些惊叹于那小女孩的天赋秉异,而且这种可能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天赋了,而是上天最偏袒的眷顾了...
近战那近乎无敌的近身技巧和摔法柔技,远程又能吸收风罗之力,而是否还藏着其他能力,连季南潇也未可知。
但就单单他能看到的这两样,已经足够称得上是逆天一般的存在了...
这世界要是真有什么主角的话,以这小女孩的这些属性,绝对是不遑多让....
每当季南潇想到这里的时候,都不由得为那些古境里的其他孩子捏一把汗。
但当他再次想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季南潇又皱起了眉,说一千道一万,那小男孩和这天资卓绝的三人比起来,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云泥之别。
季南潇不是那种十分刻板的人,他也相信奇迹,但在做推论的时候,却必须要客观....
所以他现在很客观地认为,或许那个小男孩背后的那种黑暗和那其他三人的并不一样,其他三人可能真是将来要超脱这天地掌控的存在。
那小男孩背后的黑暗,应该是前途一片黑暗吧的表现吧...
想到这里,季南潇深深呼出一口气...
嗯,这个问题应该基本解决了...个屁啊!
自己说出来都不信的好吗...
把头又换到了另外一边的手肘上,撇着嘴,继续思考起来...
其实倒不是针对那孩子,只是比起那孩子而言,换成那天在嘉登楼见到的其他三人不论哪一个出现此等异象,他都不会像现在这般难以下定论。
不论是那个满袋子里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玩意儿,嘴巴一刻没停过的少年;还是那个十四岁就摸到了剑宗门槛,却顶着两个明显黑眼圈的少年;更或者那个历来离经叛道,那日更是“鲜衣怒鸟”的齐修国三皇孙....
前两者现在还没有露出太多锋芒,但那个被齐修国国人口诛笔伐的三皇孙,在三个月前的白月大会上,也已经让他有所改观了....
在所有人都在那例行公事一般骂着那齐修国的鬼将杨乘君和他统领的昼虎卫是如何残暴不仁,如何暴戾残忍的时候,只有那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却站出来,和当时的各国大佬以及各方势力一顿唇枪舌战。
此时的季南潇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背负着天下骂名的大将军...
他被人叫做鬼将,被人叫做屠夫,唤做齐修国的疯狗。
在这条疯狗出现之前,这世上各国的战争,都要遵守着规则,要师出有名,要礼不伐丧,要战书约战,要由鼓成列,还有什么穷寇莫追,即败方回撤,胜方只得追出百步等等等等...
每一个战场都如同一个棋盘,由着那些大人物们落子布局,赢了则名满天下,声名远播。输了,也不至于身死当场。
毕竟那些规则中还有一个君子不重伤,不伤二毛,在战斗时见到对方君主,甚至还要下马行礼,以示尊敬。
所有的战争都只是为了那些大人物们争个胜负,所有的战斗也都颇为默契地分出胜负便点到为止。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直到杨乘君领着他的昼虎卫出现在了战场上...
什么战场礼仪统统不管,十足的一个屠夫。
什么见王下马,想都别想。
现在的战争往往讲究擒贼先擒王,但在杨乘君出现之前,如果将领碰到了敌方君王,不但不能攻击,还要下车或者下马行礼,以示尊敬。
但杨乘君和他的昼虎卫哪里管这个,见到就是追着一顿撵,抓不到也要追出个几十里,追得到抓住了就当成人质,用来和对方交换粮草,反正不脱一层皮,都别想见到你们君王一根手指头。
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想都别想。
按他的原话说,就是两边都打起来了,这信使也他娘是兵,还是敌人的兵,敢来就敢杀。
当时真有不信邪的,一连派了八次,八次全部被就地正法,甚至都进不到对方主帐。在那之后,便再也没头铁的将领了。
什么战书约战,想都别想。
打战就是打战,还要跟你约定时间地点,还要等双方准备好之后再开打,不可能的,而且上一条不是说了吗。
那信使连主帐都进不到,更别说什么约战了。
什么君子不重伤,不伤二毛,想都别想,不管老的少的,受伤没受伤地,只要被俘虏,敢反抗,就敢全部当场坑杀。
关于这点,甚至连季南潇都有些看不过去,曾经当面问过杨乘君,但杨乘君只回答了他一句话:“既然上了战场,他们就是敌方的兵,不可能放了他们,放回去下一次死的可能就是我的兵。也不可能为了他们,浪费我们国家的粮草。”
但最过分的是,后来别的国家一合计,那齐修国有这么个疯子,我们惹不起,大不了不惹就是了,所以那些国家纷纷不再进犯齐修国,转而继续自己打自己的。
但万万没想到,有时候多方交战正酣,那昼虎卫就突然杀出,打的各方都是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最著名的一次,一场战役,昼虎卫生擒了那西北十二位国君中的三位,追得另外五位前去观战的君王是丢盔弃甲,好生狼狈。
后来事情愈演愈烈,那些小国的国君自然受不了这些窝囊气,组成了一支联合军,打算和那杨乘君死战一场。这也是这十二国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联合。
他们派出了总计一百二十余万大军对抗杨乘君的五十万昼虎卫,结果他们刚刚奔赴战场,粮草辎重便被对方劫了个干净,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便直接烧了。
整整一百二十多万士兵,最后活着回去的,不足五成,其中饿死的便占了大半。
在那之后,便没有人再敢去使其锋芒。
那之后,各国间的战争次数也呈现断崖式锐减,以至于到后来,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只因为对方说了句什么让自己不爽的话就操戈相见,嚷嚷着去沙场见个高低的情况。
所有国君都是能不打就不打,除非是什么死仇,反正不到万不得已,是能忍就忍。
杨乘君的行为就如同是一个青年壮汉,一把将那些老头下棋的棋盘给掀翻了,什么狗屁纵横捭阖,什么狗屁礼仪规则,全都一边去。
什么?你不服?不服那就打,打到你服为止。
所以天下人都骂他,骂他不守规矩,骂他心狠手辣,骂他恬不知耻,骂他是魑魅魍魉,鬼怪转世....
甚至最近几年,连那齐修国的国民都骂他,说他丢尽了齐修国的脸面,说他不该如此..
在这些舆论之下,昼虎卫也被迫缩编了好几次....
关于杨乘君,世人有着太多争议,连季南潇在那次并肩作战之前,都无法界定杨乘君的好坏,甚至直至今日,两人算得上是交托过性命的交情了,季南潇都无法准确地说出他到底是算好人还是坏人。
说他是好人,但他的双手沾着不知道多少白月国国人的血。
但说他不好,却偏偏因为他,现在所有国家在打算出征之前,都要好好掂量一下后果,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可以说,现在这几十年间,这片大陆明面上能有这般和平景象,这个不讲道理,不守礼仪的沙场鬼将,要占了六七成功劳。
这大陆中间都是各国交战用的沙场,那里埋骨何止百万,但现在,那里皆是密林。
有人曾说,这大陆中央那片广袤密林区的每一棵树,都有着当年的身死之人的亡魂。而这些身死之人,也有六七成,都和那杨乘君逃不了干系...
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看到,或者说是愿意去看到...
若说那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各国混战,死在沙场上的人化成了这大陆中央的无边密林。
但那些因为连年的战事,而死于饥荒和各种苛政之下的老百姓呢?
他们又变成了什么?
几缕青烟罢了...
“权贵皆晓帝王术,何人愿闻百姓苦?”
此时当季南潇再次想起那孩子当时最后说的这句话时,仍不由得为那孩子道一句后生可畏....
季南潇想到这里,揉了揉鼻翼,眼神一阵暗淡。
恍惚间,突然又想起了那日在嘉登楼听到的那一段引得听众纷纷叫好的“三圣扭乾坤”。
在那些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他与杨乘君和夏恒漠三人,昂首面对那百万异族大军和数位超圣级别的强者也怡然不惧,甚至最后作出了在百万军中直取那异族神王首级的惊天壮举。
但事实又是如何?
唏嘘完之后,又再次想起那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以及他背后的那片幽深的黑暗....
此时季南潇的心头止不住地问着:“为什么偏偏是你?”
之后,季南潇用力揉了揉了自己下巴上的胡须,长呼出一口气。
暂时放下了心中那些想法,一切都得等神鼎大会结束,自己去完那北境十二国之后,再回季族古境去看看那孩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