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迎进宫的事,便也不必了。姐姐本就是女子之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将来驸马是谁,姐姐都愿入他府,为他侍奉双亲……”顾南琴边说边绞尽脑汁地编。寻常没想过这等问题,此刻可算是费尽了脑子。
好在昨夜看过的话本子里有描写过寻常人家的姑娘嫁人的事儿,此刻倒也是正好拿来现学现卖了。
一顿好说歹说,小皇帝这才闷闷撤回了刚刚的说辞,改口道“在宫外为姐姐再建一所公主殿吧”。
虽然顾南琴依旧觉着此举劳民伤财,但现今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连忙温顺而笑,连连谢恩。
“启禀陛下,瑶嫔娘娘在殿外求见,说是近日听闻陛下睡得不大安稳,问过太医后,为您备了汤药过来。”小太监垂着首,战战兢兢的,似是生怕打扰了小皇帝和长公主的对话,平白惹祸上身。
小皇帝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是对瑶嫔此举有所预料,小手淡然一挥,语气慵懒似是毫不在意:“好,让她进来便是。”
顾南琴眉梢微挑,脑中很快浮现了那时在凌华园内见过的瑶嫔相貌。
今日瑶嫔倒是穿得没有那日华丽,只是身着素衣金钗,步摇轻动,虽是如妇人一般绾起了发髻,但远远看去,不似妇人倒更像是哪家的闺秀千金。
瑶嫔又哪里会记得才思会上那不起眼的小丫头,此时并不认得顾南琴,只以为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便也一板一眼地屈膝盈盈一拜:“广瑶见过永嘉长公主。”
顾南琴亦是回礼问好,余光却依旧在打量面前这人。
那日匆匆一见,只是觉得这广瑶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今日再见,却觉着她除了样貌出众,就连性子也是温顺至极,倒是像极了在宫中豢养的鸟雀儿——温顺听话,却也像是在笼子里关了太久,失了原本的灵气。
顾南琴瞅着她温婉而笑地捧着汤药上前,心中却甚是为她感到惋惜:只可惜,这咏德,似是更喜欢娴妃那样泼辣点的姑娘。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嘛。
果不其然的是,小皇帝似是见惯了她的姿容,并不觉得面前这瑶嫔气质与性格有多与众不同,神色淡漠如常:“好,你有心了。把汤药放着吧,等会儿待凉了些,朕自然会喝。”
瑶嫔今日本就是来卖乖的,却不料就这么被小皇帝浇了一盆冷水,还是得被打发出去。
面上笑容一瞬间尴尬,然而皇命在前,这瑶嫔又不似娴妃那般胆大妄为,哪怕心内再有不甘也只能蔫蔫儿地躬身退了出去。
顾南琴久居深宫,对广家的事情知之甚少,自然对这瑶嫔也没多什么概念。
只是,见着她面色略显灰冷地转身向外而去,顾南琴心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触。
母后去世之时自己还小,自然是不晓得这后宫佳丽三千对于父皇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是,顾南琴自小时便觉着父皇母后恩爱缱绻,相敬如宾。若不是忽然出了那档子事儿,两人也得是个携手终老的圆满结局。
顾南琴原本对后宫之事无感,无奈这瑶嫔转身而去的这副百念俱灰之貌,竟是倏然轻轻拨动了顾南琴心弦的某一处。
都说男子该三妻四妾,可顾南琴见惯了父皇母后的恩爱与和睦,竟是觉着这后宫佳丽三千都是被父皇遗弃之人,即便锦衣玉食又怎样?也是可怜得很。
也不知怎么的,顾南琴想也未想,开口便清淡从容道:“来都来了,小厨房做的饭菜也多,不如便请瑶嫔一同用膳如何?”
眸中光彩流转,小皇帝似是看得呆了呆,而后竟是一反常态地乖巧点头,如小奶狗般的可爱听话:“姐姐既然说了,那便如此吧。”
才刚走出门不过三四步的瑶嫔早在听见公主说话便已然停下了步伐,现今又听见了小皇帝的许可,自是兴奋至极,连忙又提了裙摆进门来,比刚刚进来时战战兢兢的模样又多了两分娇俏美媚:“多谢陛下,多谢长公主。”
顾南琴眸中思虑一闪而过,倒是很快迎了笑脸:“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公主殿的伙食自是比不得陛下和娘娘宫中的,南琴先去小厨房看看,督促做两个好菜,陛下和娘娘还请先等候片刻可好?”顾南琴平时以顽劣示人,其实最善卖乖,此刻得了便宜,自然也没忘了摆上一副笑容可掬的亲切面貌。
陛下只是点头道“好”,并未多想其他,而瑶嫔也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主儿,此刻既然已经得以在陛下面前露脸,自然也不会在意顾南琴这么点儿不大寻常的举动。
如是,顾南琴便浅笑抬手,任由盈袖把自己搀出了门外,面色倏然由晴转阴,似是记起了什么骇人的事实,一张小脸儿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公主?”不远处的萧子安最先察觉到异常,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离着公主近了些,便再静默不言。
而顾南琴则似是心意相通般地朝他的方向而去,看得盈袖一阵纳闷:“怎么了?”
顾南琴并未回答,只是见着离侍卫丫鬟们远了些,悄然正色道:“盈袖,你还记得我俩第一次去万花楼那时,碰着的青烟姑娘吗?”
“啊?”盈袖到此刻依旧也是一脑子雾水,丝毫没想清楚主子究竟为何有此态度转变,但此时见着她与萧子安两人的面色,盈袖也知道此事容不得马虎,便也就挠着脑袋瓜子,认真思索起那头次见面的青烟姑娘。
无奈,那姑娘虽然有几分姿色,却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辈,就连那面貌,也似是没什么惹人眼的特征。
盈袖认真思索了许久,最后依旧只剩苦瓜着的一张小脸:“……我、我记不清了。”
“无妨。”顾南琴叹了口气,并不多在意,只是垂眸又沉默两分,才道,“别的我也记不太清,毕竟只有一面之缘。但唯一记着她身上带着个并蒂莲花样的绣帕,甚是有趣。”
“啊?这都什么啊?”盈袖蹙着眉,嘟囔着嘴,似是依旧不解。
“……那花样并不常见,但如今,我却在瑶嫔身上见着了。”顾南琴脑中思绪闪过,那瑶嫔娉婷进门之时,腰间的香囊随着莲步轻摇,可不正是那并蒂莲的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