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韵岚的出手,将一场即将上演的屠杀扼杀于萌芽,这两百多被人利用还不自知的待选武卫捞回了性命,但有的人却因此而让一番谋划付诸流水,暴怒无比。
“韵岚姐,你这是何意?”赵摩晟强忍着怒气,眼中血红一片,出声质问,眼见自己的灵机一动,借刀杀人的戏码就要完美上演,却在关键时刻被扼杀,眼下这些待选侍卫已经清醒,心有余悸之下,再不可能如先前那般被挑拨蛊惑。
“愚蠢!”
赵韵岚归剑入鞘,无视赵摩晟,冰冷的目光扫视了近在咫尺,惶惶不知所措的两百余待选侍卫,摇摇头,转身就走:“一群蠢货,要之无用。”
“好啦,戏看完了,我们也走吧。”
见赵摩晟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苍夜笑了笑,拉起赵萌萌的小手,转身离去。
“站住,那个下贱胚子,谁允许你走了,给少爷我站住!”赵摩晟状若疯狂,一张俊脸扭曲成了精神病,似一头被激怒的狂犬,旦有动静,便会怒吠。
“时间,地点,人数都由你定,只要不违背赵氏的族法家规,我代表萌萌小姐都接下了,定好后来通知我就行,再见!”
苍夜头也不回,扬声说了句,向后摆摆手,便护着满面不解的小姑娘离开演武场。
阳光下,一大一小两道影子逐渐扭成一团,被拉得老长老长。
小半个时辰后,苍夜跟在赵萌萌身后,左拐右拐,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小院前。
小院的两扇木门已经破损,随意搭住,风一吹就出“吱呀吱呀”的晃动声,院墙塌了一小截,显得颇为残破,缝隙里长满杂草,入目皆是一片枯黄。
“快进来!”
回到家中的赵萌萌颇为高兴,欢天喜地的推开院门,把苍夜让进了院子。
小院的年岁颇久,入门后便是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正晒着一双双编织好串起的草鞋。空地两侧生有几棵大树,只是此时已是冬季,树叶脱落,仅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颇为寒碜。
空地尽头,便是一排厢房,正中一间还算完整,左边已是成了残垣败瓦,散乱的碎石片瓦散着浓郁的颓气,右侧则是收拾得颇为干净的厨柴之地。
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一位赵氏的血亲后裔居然蜗居在如此破烂的一间小院里,这样的屋子,说不定在哪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便会垮掉。
“你就住在这?”苍夜皱了皱眉,这样的居住环境,连苍狼村都不如,在各种美轮美奂建筑鳞次栉比的赵府中格外刺眼。
“嗯。”赵萌萌点了点脑袋,小心翼翼的瞥了苍夜一眼,见他面沉如水,小心思又悬了起来,低低道:“对不起,委屈你了。”
苍夜诧异的看了低着脑袋的小姑娘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乱想什么呢,我只是有点感叹,住着这样破烂的屋子,生活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你居然还能如此的乐观向上,积极奋,没有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真的是难能可贵。”
“嘻嘻~”赵萌萌眉开眼笑,挺了挺小胸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阿爹说过,命运就算曲折离奇颠沛流离,也要努力像小草那样坚强执着的活着,哪怕头顶有磐石,脚下是深渊,也要一点点努力向上,直到冲开一切,拥抱太阳,迎接美好未来。”
“不错,你有个好阿爹。”苍夜点点头,心中涌起一抹敬意。
人出世的那一刹那,苦难就已相随,活着很苦,死了更苦,坎坷多于顺途,失败多于成功,遭遇挫折磨难,一味的逃避埋怨都是无用,只有昂挺胸,迎难而上,披荆斩棘,勇猛精进,方能斩开桎梏,踏平坎坷,越过磨难,最终获得成功。
“嘿嘿,那是当然!”赵萌萌闻言,喜笑颜开,比表扬她自己还要开心,欢喜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活力十足。
“萌萌,你回来啦?”
就在这时,从正中那间屋子里传来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木块相互摩擦,极为刺耳。
“阿爹,是我回来了!”赵萌萌小身子一挺,扬声说了句,拽着苍夜的手,交代道,“你现在这等会,我叫你你再进来哟!”
说完,也不等苍夜回答,她转身就奔了过去,如归巢的雏鸟冲入屋内。
片刻后,屋内响起了父女俩小声的说话声,间或夹杂着整理铺盖,清理杂物的声响。
苍夜哑然一笑,目光仔细打量了四周一番,最终落在了空地上那晒着的一双双草鞋上。
草鞋编织得颇为精巧,在鞋面上还别出心裁的编了朵小花,苍夜俯身拿起一双,细细打量,眼前依稀闪过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双手不停的用稻草扭曲折叠编织出一双草鞋,尔后吐着舌头,调皮的再在鞋面上织朵小花的场景。
“你喜欢吗,我送你一双呀,不过得先给你量下脚,这样织成的鞋子才合适。”赵萌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苍夜跟前,兴冲冲的说了句,尔后一拍脑袋,失落道,“你都有皮靴呢……还穿什么草鞋,我真笨!”
“皮靴穿着不舒服,我更喜欢草鞋,轻便,透气。”苍夜摇摇头,嫌弃也似的脱掉脚上的鹿皮靴,换上一双草鞋,原地踩了踩,道,“虽然不甚合脚,不过将就一下还是可以,你刚才说要给我织一双合适的,可别反悔。”
“哼,我才不会反悔呢。不过你这人好奇怪,放着好好的鹿皮靴不穿,居然喜欢穿草鞋。”
赵萌萌上下打量着苍夜,犹在他双脚上停留了一番,脸上满是喜色,却故意绷着脸道:“看在你和我关系不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做一双,满足你的喜好吧。”
“那就多谢了!”苍夜配合的拱拱手,接着道,“你忙完了吗?带我去见见你阿爹呀。”
“啊,哦,你跟我来!”赵萌萌说完,脸上现出踌躇之色,转身领着苍夜一道进了屋子。
屋子采光不好,即便外面光线充沛,屋内依旧昏暗,进门是间厅堂,家具极少,仅中间摆着一张缺角的旧木桌,上面放了盏脂灯,下面是三张旧木凳,再往里几步,就是一层打着补丁的布帘。
赵萌萌上前撩开布帘,就见不大的里间内,一个形容枯槁,行将就木的人僵卧在床铺上,正用黯淡浑浊的眼睛看了过来。
此人已瘦得不成人形,仿似在骨骼上蒙了层人皮,若非还有几口气喘,几和死人无异。
苍夜悚然一惊,若按赵萌萌的年纪来算,此人是她的阿爹,年岁应不过四十,如今却这般光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小哥贵姓?”床铺上响起干涩沙哑的声音,一句话后,喘息陡然加剧。
“前辈你好,我叫夜狼,是萌萌小姐点选的武卫。”苍夜拱了拱手,微微勾下身子,摆出一副谦恭的模样。
“萌萌还,不懂事,调皮,任性,连累了,你。”床铺上的萌萌她阿爹口齿含糊,气喘吁吁,说一句话都似要用尽全身气力,“我让她去,给族里,说清楚,让你找个好……投效……”
“我不!”赵萌萌未等她阿爹话音落下,便急匆匆的出言拒绝,鼻尖泛红,眼泪在眶里打转。
见小姑娘委屈得快要嚎啕大哭,苍夜忙道:“前辈误会了,我是真心实意,自愿投效萌萌小姐,并且还和她缔了生死血契。”
“生死血契?!”
话音刚落,原本僵卧在床,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的萌萌她爹猛地坐起,鸟爪般的手快如闪电,在苍夜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双眼爆射出如有实质的精光,如刀似剑般直刺苍夜,刹那间,似一尊高高在上的神魔在咆哮,震惊九霄,让苍夜脑海中一片空白。
“阿爹你作甚?别吓我,快放开夜狼哥哥!”一旁的赵萌萌被吓哭了,泪水直流,忙不得的抓住她阿爹的手,哭咽不休。
“生死血契?!”干涩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如神雷在耳畔炸响,震得人头昏眼花,神智消沉。
“生死血契!”
苍夜背心一阵凉,一头冷汗,却神情镇定,强忍着不适,认真的冲着对方点了点头,肃声重复了一遍。
“你……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响起,苍夜只觉扣在手腕上如钢精铁母的鸟爪陡然松开,那双锐利恐怖的眼眸黯淡下去,变得浑浊昏花,整个人无力的向后倒下,被眼明手快的赵萌萌扶了个正着。
苍夜不知自己是怎么从那隔着的小里间内走出来的,先前的一幕让他莫名惊诧,赵萌萌的阿爹此际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瘦得皮包骨,身无二两肉,但他先前刹那间爆的度和力量却是让苍夜都感到惊骇。
以苍夜此时可与六代纯血古兽相搏的实力,即便明知道对方要出手,却依然难逃束手就擒的下场,这是远神海境,比辟窍境更加强大的实力,却出现在一个枯瘦如柴,行将就木之人身上,甚至他的女儿还要编织贩卖草鞋为生,在族中更是受尽欺凌,孤苦无助。
这其中定然涉及到了一桩极大的秘事,以自己此时的实力贸然牵扯,简直是找死,可现在即便想要退出,也已经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