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心颤了一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声道:“我们是经历了很多,才在一起的。”解释完,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蛋婶很快回神,神色复杂地说道:“倒也不容易。”“什么不容易?”袁盘从外面走进来。蛋婶看到他,身体绷紧。“你是何人?”蛋婶低下头说:“这户人家请了我偶尔过来收拾,今天特意过来看看。因为在附近的市场上卖鸡蛋,人人都叫我蛋婶。”袁盘笑道:“我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市场,还请蛋婶带路,叫我认认。”蛋婶道:“有点路,大概有两三里,要不是这户人家给的佣金高,我是不愿意来的。”袁盘慢慢地走过来,在她面前五六尺远的地方立定,对着她闪躲的眼神,笑了笑道:“听说,龙吟院与妖修亲近,不知是真是假。”蛋婶惶恐地看着他,道:“我是人,不是妖。”袁盘哈哈一笑,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刘念下意识要阻拦,被他一推,往旁边倒去,一直盘膝坐在屋里的靳重焰瞬间出现在刘念身后,揽住他的腰。袁盘将蛋婶抓在手里,用元气和神识查探她体内脉络,半晌才说:“你被人下了禁制?”蛋婶被他揭穿,反倒豁了出去,咬牙道:“要杀便杀。”袁盘放开她的手:“蝼蚁尚且求生,怎么可能有人求死?除非,你怕我查出你的来历,这会让你……生不如死。”蛋婶脸色一白。袁盘又看向紧张的刘念:“你对她倒是维护得很。”刘念道:“她不过是个老妇人……”袁盘道:“我也不过是个老男人,怎不见得你维护我。”他见刘念一脸无语的表情,好心情地笑了笑,笑完之后,又有些怅然,自从发生了那些事情,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将蛋婶提起来,丢进屋子道:“人暂且留在这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两天内查明她的身份,不然……”他看了看靳重焰。刘念脸色变了。袁盘走后,屋内静极。蛋婶从地上爬起来后,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抱在一起的靳重焰与刘念。刘念动了动,腰上的手臂立刻围得更紧。“阿惜。”他温柔地抚摸着靳重焰的手臂安抚情绪,一遍一遍地说着:“我没事,我没事……”他说得太专注,并没有发现蛋婶看他们的目光有些奇怪。等靳重焰稍稍松劲,刘念牵起他的手走到榻边,拉着他坐下。蛋婶问道:“若是查不出去我的身份,他们会怎么对付你们?”刘念沉默了会儿道:“阿惜的命捏在他的手里。”蛋婶浑身一颤,失态地站起来:“怎么会这样?你们,你们的长辈呢?他们怎么会放心让你们单独出来?”刘念奇怪地看着她。修士筑基之后,面容就不会再老,靳重焰很早就能筑基,怕自己永远变成童子,估计推迟了几年突破,蛋婶既然是修士,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为何会认为他们很年轻?他道:“我若是告诉你,你可愿告诉我你的身份?”蛋婶沉默了下道:“我愿意和你们一起想办法。”刘念道:“阿惜入了魔,对袁盘言听计从。”蛋婶一怔,厉声道:“袁盘?哪个袁盘?”刘念道:“浑天院院主。”蛋婶道:“胡说八道!他明明是个道修!”刚才探入身体的分明是纯正的道家元气!刘念犹豫了下,就将袁盘的底细透露得一干二净。蛋婶如遭电击,一个人呆站了片刻,才慢慢地坐下来,神色阴晴不定:“那么他来这里,并非是为了对付龙吟院,而是想联合十二门,二十五屋的魔道对付拜阳教?”刘念惊觉自己说得太多,收了口。蛋婶道:“所以,若要救阿惜,你的朋友,就一定要拿到那颗魔珠?”刘念道:“可是我不知道他将魔珠放在何处。”“阿惜跟着魔珠,他人在这里,魔珠就一定在这里。”蛋婶沉吟道,“你放我走,我带人回来破阵找魔珠!”刘念皱眉。蛋婶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刘念迟疑着摇了摇头。若今天被袁盘牵制的人是自己,他倒敢豁出去赌一把,可是被牵制住的人是靳重焰,哪怕风险万里有一,他也绝不尝试。蛋婶道:“只要魔珠一日在他的手里,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付你的朋友,哪怕我今日将我的来历告诉他,他也可以反悔。难道你想要一直受他的牵制?”刘念道:“如果你不回来,他一定会迁怒于阿惜!我不能冒险。”蛋婶脱口道:“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刘念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蛋婶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下品灵石窜起来的手链,灵石被对穿,已经没有多少灵气,更不值钱,但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视如珍宝:“这条手链虽然不值钱,却是我丈夫送与我的,我将它押在这里……你若是再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她将手链递过去的时候,好像上断头台一般悲壮,一抬头,却看到刘念见了鬼似的,呆滞地看着自己。“你怎么了?”她狐疑地问。刘念如梦初醒,目光下意识地垂下,看着手链,过了会儿,又抬起来偷偷看她,等她回望的时候,又挪开了目光。如此几次,蛋婶失望地缩回手,刘念却受惊似的将手链抢了过去:“好,一言为定。”柳暗花明,蛋婶反倒不敢置信,再三确认他的确愿意放自己走,才开心起来,眼神在一旁的靳重焰面上一转,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您。”刘念的口气变了。蛋婶僵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好好照顾他。”刘念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头来,抱住靳重焰,头埋在他的颈间,喉咙发出微微的啜泣声,很久才平静下来:“阿惜,太好了,阿惜。”袁盘回来得很快,刘念眼睛上的赤红还未消下去,他就已经推门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打扮奇怪的中年,一个露出一条胳膊,手臂上刺着一个隶书“九”字,一个穿着黑金丝绣成的修身长袍,领子上挂着一串拳头大小的头骨。“你把她放走了?”袁盘平静地问,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看到蛋婶这么大的年纪,以慈悲为怀的道修心生不忍,偷偷将她放走,宁可要自己的情人来承受惩罚,真是心胸宽广。”刘念紧张地挡在靳重焰面前。袁盘道:“不过,放她走是好事。她若是不走,我又怎么能够知道她身后是谁。”刘念看着他身边的中年,猜测他另外还有帮手,蛋婶被人下了禁制,与普通人无异,怕是要吃亏,心中大急。袁盘笑了笑:“急了?后悔了?”刘念盯着他不说话。袁盘道:“还有让你更急更后悔的时候。既然你这么护着情人,我就给你一个以身相替的机会。我先介绍一下这两位,这位是海鲨门门主海大川海真人。”指的是那个围着头骨的中年。海大川放声大笑道:“在袁院主面前,谁人敢称真人?”袁盘道:“海老哥的‘残心诀’能使圣人入魔,论霸道,堪称魔功第一。”海大川道:“别听‘残心诀’名字晦气就以为它很可怕,其实很好练的,我看你年纪轻轻已经是金丹期修为,想必资质不错,是什么双灵根?”袁盘道:“他是三灵根,不过修炼很努力,对师父也孝顺。若是拜入海老哥的门下,一定天天把你当亲爹伺候。”海大川心中不悦,嘴里还是说:“哈哈,我当然相信袁院主的眼光!正想收个徒弟,你就送上门来了。”另个中年立刻道:“既然海门主喜欢,我就不夺人所好了。”海大川吃了闷亏,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袁盘仿佛没看出两人的暗潮汹涌,又道:“这位是三色门岳崇飞岳门主。”他称门主而不说真人,显然是对他暗中推脱有所不满。岳崇飞脸色微变,忙道:“我的‘三色心法’讲究的是贪、痴、恨,倒是与你的三灵根十分匹配。”袁盘道:“‘三色心法’能勾出人心最隐秘的欲|念,只要你不是石头,就一定能炼出心魔。”刘念脸色煞白,很快地摇头。袁盘拉下脸来:“你违背我的命令,放了那个老妇人,我还未追求,还为你寻求功法,你竟不领情?难道真的想敬酒不吃吃罚酒?”海大川和岳崇飞见势不对,怕留下来让两人尴尬,若这个年轻人以后真的成了自己的徒弟,自己此时袖手旁观,怕是会在他心里留下疙瘩,日后遭恨,忙找了个借口出门。屋里剩下三个人,袁盘反倒和颜悦色起来:“你入魔或他受烈焰焚烧之苦,你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