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另一侧，站着两条人影。
一个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坎肩。另一人身上穿着武士服，腰间挎着一柄长刀。他的手并没有放在刀柄上，而是正拿着一根火柴。
火柴“嘶”的一声划着，点燃了武士嘴里的烟。
武士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吐出了几个烟圈。然后他将火柴扔掉，把烟拿在手里，悠闲地道：“想不到你会来。”
穿白衬衣的男人用手向后理了一把白发，漫不经心地道：“在店里实在呆不住，还是过来看看。”
他顿了一下，道：“你为什么也会来？”
武士懒洋洋地叹了口气，道：“孩子们在下面办案，我总不能轻松地坐在办公室吧。”
衬衣男看了看他，道：“看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
武士道：“如今我已不在管任何事，只求好好的养老罢了。”
衬衣男道：“他们呢？以他们的身手，这么年轻就陪你养老，你也未免太自私了吧？”
武士看了看他，道：“你店里那几位，又何尝不年轻，难道你就不自私？”
衬衣男叹口气，道：“我们和你不一样。”
武士道：“哪里不一样？”
衬衣男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一个觉得这世界已没什么可以再留恋的老人，慢慢道：“我们是妖。这世界虽然有路，却不是给我们走的，我们只求能够安稳地活着。”
武士不说话了，他沉默只因他知道，妖，在这个世界上，能走的路的确不多。
过了一会儿，他对衬衣男道：“你认识这个人？”
衬衣男无力地点了点头。
武士道：“怎么认识的？”
衬衣男的眼神深邃，好像在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过了很久，他才说：“来这里之前，他曾救过我一次。”
武士仿佛有些惊讶，歪着头看了看他，道：“我很意外。”
衬衣男道：“你竟然也有意外的时候？”
武士道：“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救得了你？而以你的为人，现在又为什么不去救他？”
衬衣男喃喃道：“他的实力虽然不强，却是蝠妖家族的族长。我之所以不救他，是因为我已帮了他的孙子。而且，他杀人太多。”
武士也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本不是个爱杀人的人。”
衬衣男也叹了口气，说道：“凭他犯的那些杀孽，连我也救不了他。他欠的债太多，债主总有一天会找上门的。”
武士也喃喃道：“我知道你现在只想安稳地生活，并不想惹太多麻烦。”
衬衣男默认，没有说话。
武士见衬衣男沉默，于是又道：“他遭人追杀，逃到这里，本就不是来找卓一笑的？”
衬衣男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他是来找我的，希望我能庇护。他和一笑到了我的店，可是我没有见他。”
武士道：“因为你已知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救他。”
衬衣男没有否认。
武士道：“看刚才的形势，我的孩子们已经得手了。”
衬衣男道：“他们的阵法的确厉害。”
武士苦笑：“我只希望那圣徒赶紧回去交差，莫要再来普林斯。”
衬衣男也道：“我也希望如此，否则你我若想再清静下去，只怕也很难了。”
冰冷的地上，凌乱地散落着两只断手和两只断脚。天很黑，但仍然可以看见从手脚中流出的暗红色的血洒得满地都是。
地上，有一个连着身体的头颅在地上蠕动，背上长着一对被削得破烂的翅膀。他没有四肢，居还还能在地上爬出五米远的距离。
他的身边站着六个人，四个武士，一个修士还有一个圣徒。
“他必须死。”圣徒说，眼睛却盯着三个武士。
三个武士没有说话，眼睛却看着另一个武士。武士看了一眼在地上爬的蝠王，眼睛流出一丝同情的神色。他认为一个人若已成了这副样子，即便他曾经犯下的罪恶能让他死上十万次，如今也都已还清。
渊龙也没有说话，眼睛只是看着卓一笑。
卓一笑不能不说话。
“他不该活着，否则对不起死在他手上的两万多人。”卓一笑说。
钟一郎看了看在场的人，说道：“他是我的任务，我要把它完成。”
庄元没有说话。
罗福没有说话。
巴元忠没有说话。
渊龙也没有说话。
钟一郎又看了看卓一笑，卓一笑也没有说话。
钟一郎见所有人都沉默，所以他的刀动了。
闪电一样的刀光一闪，一颗圆圆的脑袋从地上飞起，遮住了夜空中银盘一样的月亮，散落下一片血花。
脑袋像包子一下在地上滚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蝠王的眼睛凸起，嘴里的牙齿还咬得很紧，仿佛连死了都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这几个人手里。
钟一郎瞟了一眼蝠王，便不再看他。他的眼睛在看卓一笑，看卓一笑的脸，还有卓一笑的手。因为他的手上，还有长长的指甲，不多不少，整整十片。刀片一样的指甲，还闪着惨白色的光。
“你是妖。”钟一郎说道。
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所以说话也从来不说废话。
卓一笑已经浑身无力，见钟一郎看着他如此说，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苦笑。
他苦笑道：“不错，我是。”
接着他又道：“你是圣徒。”
钟一郎没有否认，他只说了两个字：“我是。”
卓一笑淡淡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钟一郎没有说话，因为渊龙说话了。
“他是我兄弟。”渊龙道，“你若要他死，就要连我一块杀了。”
庄元也说话了，不过他说了一句不知道给谁听的话。虽然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却任谁也无法忽视这个事实。
他说：“他是我兄弟的兄弟。”
然后罗福说：“兄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巴元钟道：“兄弟如手足。”
钟一郎淡淡道：“他不但是你们的兄弟，还是我的恩人。”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刚才他也救过我的命。”
卓一笑一怔，道：“你不抓我？”
钟一郎道：“我为什么要抓你？”
卓一笑道：“因为我是妖，你是圣徒，圣徒岂非是抓妖的？”
钟一郎笑道：“圣徒只完成任务，你不是我的任务。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卓一笑愣了一下，喃喃道：“你的朋友？”
钟一郎笑道：“我的朋友虽然不多，至少我知道在这里还有五位。”
卓一笑笑了，他本就是一个爱笑的人。
渊龙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不过现在他也笑了。因为他也认为，有个圣徒做朋友，其实也不错。
庄元没有笑，只是大叫了一声，道：“妈的，运动了半天，饿了。”
罗福也大叫，道：“运动了半天，累了。”
巴元忠则看了看死在地上的蝠王，说道：“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或许我长得还不丑。”
他说完这句话，除了他以外的五个人全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