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芷小心推开门,轻手轻脚准备出门上学,踏着极慢极慢的步伐走过客厅时,听见少年含着水的声音:“这么早去上课?”
聂芷瞪瞪杏眸,直起腰板,略微不好意思道:“是啊。早上好。”
她可不能说是昨天下了课便去医院了,作业一点没做,现在她正要去学校补,在别人面前,尤其是美少年面前,形象是多少要的。
杜璟桓翘起一边的唇角,温温然道:“刚好我也要去,同路的话不介意一起走吧?”
聂芷揉揉脸,微一点头,“那就麻烦哥哥了。”
这是聂芷从上次见面开始第一次在家里见到杜璟桓,母亲曾切切叮嘱她要有礼貌,喊人哥哥。
少年将外套披上,撩起一旁的书包,身姿挺拔,格子衬衫内里随着动作微微褶皱,他清朗的声音穿过聂芷头顶:“没事,我理当照顾妹妹。”
聂芷一时无言,便低了头走在前面。走过老式别墅建筑的小院,聂芷的书包带子猛地被人一拉,聂芷疑惑转身。
杜璟桓淡淡道:“骑自行车去。”
说着他已动手推出自己的宝蓝色自行车。
聂芷抬高了眉,“哥哥,我不会骑自行车啊。”
她虽说是自小在乡下长大,自行车也接触过,但在学习过程中跌了几回,便死活不肯再学了,以至于她到现在还对自行车怀着一种畏惧的心情。
杜璟桓抬眼看她,微微一笑,“我会就好了。”
聂芷心中波涛翻滚,重点不是这个啊。
能骑好自行车的人,多半都会一些帅气的动作,起码上车的架势是十足利落。聂芷偏不会这个,以前阿达载她时总骂她不争气,连蹦上车后座都不会。她很苦恼,交好的阿达都嫌弃载她麻烦,倒不知杜璟桓会不会鄙视她。
聂芷这个想法实在多余。杜璟桓早就被父亲教导过了,妹妹是要好好呵护的,而且这个妹妹看起来人不错,刚好对了他口味。于是乎,杜璟桓内心是接纳了聂芷的,全身心不带一点偏见。
聂芷嗫嚅:“可是,可是我不会骑啊。”
杜璟桓轻轻一叹,旋身上车,刻意倾斜了一定角度给聂芷,“妹妹不用介意,我的车技也不大好。”
聂芷恍悟杜璟桓这是知道自己不好意思呢,她有些感动,“谢谢哥哥。”
杜璟桓无奈道:“上车吧,再晚就完不成作业了,我是不会帮你写的,好孩子应该自己做作业。”
聂芷身子歪了歪,黑了小脸。这个哥哥,有点腹黑。
在两侧景物迅速倒退中,聂芷捏紧了少年衣角,长发扬起,目光久久凝视一点不散。少年挺直的背脊挡在身前,温柔恣意的姿态顺着青色藤蔓蔓延上右肩,外套图案柔和明润。
“璟桓哥哥。”聂芷几近呢喃。
少年无意识地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并不转头,“怎么了?”
聂芷在这一瞬间,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风吹万物生,唯一刻静止。
车身突然急转弯,聂芷不受控制向前倾身,惊吓地直接抱住少年细腰,绒绒毛衣外套触感像是搔在心上柔软的地方。
少年啊了一声,抱歉道:“路上有石子,你当心点,别走神。”
聂芷也不敢松手了,就着怀抱的姿势,面颊慢慢贴在少年背上,支吾了声。
S市第一小学很快到了,聂芷整整衣服,一脸郑重同杜璟桓道谢。杜璟桓扬起笑,丹凤眼流光溢彩,“放学我来接你。”
聂芷瞪大杏眸,“哥哥不要上学么?”
杜璟桓淡淡言语:“我是特招生,今年学业并不重。放学不要乱走,回家阿姨会等着咱们的。”
聂芷不知道,今年杜璟桓会参加B大自主招生,压力非比寻常的大,尽管杜璟桓自己云淡风轻,来自心底深处的对未来的渴望却叫嚣着要压倒他,聂芷只是微笑,声线柔柔:“哥哥再见。”
等到少年骑着单车远去,聂芷仍旧微笑,站了好一会儿瞬间想起自己那一堆作业,撒了腿往教学楼跑,内心泪流满面。
六年级的课程不算繁重,聂芷很快完成了作业,她伸个懒腰,瞅着全班人貌似都到齐了,戳戳前桌的肩,见对方回过头来露齿一笑,温声道:“还有多久上课?”
对方拨拨手表,抬起头来顶了顶眼镜框,“十分钟。”
“谢谢。”
聂芷来到班上已有一月,她不大能融入这个群体,好在她待人平和,同学们也就不温不淡的。
上课认真听讲,时间也过得快。中午下课铃响的时候,少男少女都集成群往外走。聂芷悠悠收拾了课本,背着有些陈旧的包晃出门。
杜璟桓撑着单车,等在楼下。
聂芷一眼看见他,温暖日光里,少年逆光而立,整张脸沉在光晕中,美好清净。她欢快跑过去,像献宝似的站在他面前,微微昂起头,清脆喊了句:“哥哥。”
聂芷敢说,这是她最动心的一刻。
半年流荡,从父母那里不曾缺失的温暖,生活的孤独,内心的彷徨,好像都被温情填满,都是涨涨的,要溢出来的温柔。
艳阳高照中,少年载着聂芷,奔向远方的家中。
他们只陪伴了对方五个月,感情却比亲兄妹更好。
接着杜璟桓于八月底离去,聂芷与母亲也搬出杜家,接了父亲出院在长巷中寻了生活场所。
聂芷永远记得那天下午,少年疼惜拥她在怀,细嫩指尖轻触她的发旋,柔柔和和地说着,“小芷,我的路在远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与我一起走下去。”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好像在笑,说,“哥哥,我想我跟不上你的,你是最优秀的天才,我大概就是个普通人吧。”
杜璟桓叹了口气。
后来聂芷方才知道,他还有个青梅竹马,一年前出了国,所以才一年多的光景,少年急不可耐地出国,一家人移居国外,过得潇洒自在。
他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回忆完过去,聂芷抚着木桌棱角,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悲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