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她心里正庆幸呢, 又听到身边传来抽泣的声音。
“是妈不好, 妈对不起你。”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语气又十分的哀伤。听的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可没有‘妈’这种生物的存在!
左单单惊的睁大了眼睛,入眼的是一张憔悴布满风霜的脸。这张脸的主人慈眉善目的, 一看就是个温柔的人。
甭管温不温柔,她完全不认识这人!
最令左单单惊恐的是,这人身后是一张土墙,土墙上面开着一扇小窗户, 用破麻布给半遮着, 整个房间里面的光线, 就是从这小半扇窗户里面照射进来的。
这一看就不是医院, 就是山旮旯里面最贫穷的人家, 也不过如此吧。
左单单心里猛的一跳, 做梦,她一定是在做梦!
脑中猛的抽抽了两下, 左单单只觉得眼前一黑, 又再次陷入黑暗中。
…………
三天后
老左家的堂屋里面,左单单正弯着腰看着墙上贴着的几张发黄的纸张。
纸张上面记载了许多的人名和数字。
老大 9月1号,下地全天,工分10分、老二9月1号,下地全天, 工分10分……三丫9月2日, 下地半天, 工分3分。
一排排的数字,一直截止到9月5日,也就是今天。
再看看左上角,那个1974的字样,左单单觉得自己的脑袋又要开始疼了。
自己真的回到一九七四年九月了!
知道自己不是被拐了,而是回到一九七四年的时候,左单单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哭。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虽然无父无母,和奶奶一块儿在城郊的房子里长大,可奶奶种了许多的蔬菜水果,不止家里不愁吃,还能换钱。所以她从小到大日子过的并不差。后来奶奶病逝后,不止给她留下了城郊的院子,还给她在市中心留下了一套房子。在大城市里面不用为房子发愁,只需要挣钱养活自己,这日子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她日子过的好好的,老天爷怎么就把她给弄到七十年代来了……
小时候奶奶可没少和她讲过过去的那些年月的事儿。所以她对七十年代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些,虽然这个年月比六十年代要好很多,可和后来的日子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此时总设计师老爷爷还没搞改革开放,国内从上到下一片物资紧缺。虽然不至于饿死了,可想吃饱肚子,那也是不容易的。
而她所在的这个‘新家庭’更是在某个远离城市的村落里面。可想而知,这日子有多苦。
而且因为她的到来,原主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这糊里糊涂的还欠了人家一条命,这笔账也太冤枉了。
“单单还没好呢,咋就弄成这个样子了。”
左单单直起腰回过头来,就看到一个长脸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正是老左家的大儿媳妇徐凤霞。
“大,大伯娘。”左单单微微别扭的喊了一句。
徐凤霞端着一张笑脸,满脸关切的围着左单单看了一圈,然后嘴里啧啧道,“咋摔成这样了,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这要是摔破相了咋办?你妈也真是狠心的,让你去给那家人送东西,这不是害你吗?”
她边说着,边叹着气,露出替人不值的样子。
左单单眉头跳了跳。
因为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所以大伯娘徐凤霞说的这事情前因后果她是记得的。
原主左单单的母亲李惠以这个时代的说法来说,那是‘万恶的资产阶级份子’。李家原本是省城的书香门第,虽然只是那种一般的书香门第,可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那时候左单单的父亲左大成在省城里面给人做木工学徒,因缘巧合就看上了左单单的母亲李慧。也不知道中间经过什么事情,反正两人最后结了婚了。
这事儿还得到了老左家和老李家的全力认可。
老左家从老李家这边得到了一些物质,老李家又借着和老左家结亲,多多少少的洗白了一点家底。
谁知道好景不长,大运动开始之后,形式更加严峻了,李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包括李家舅舅都被下放到农场了。老左家也因为和资产阶级份子结亲受到了牵连,连左单单大伯的生产队大队长的位置也被撸了。
左大成是个重情义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和左单单的母亲离婚,甚至偷偷的省下口粮接济农场里面劳作的李家人。
这次李家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李家老爷子生了病,需要一些药,李惠得了消息,心急如焚。偏偏左大成被队里安排去了农田基建干活,李惠自己要忙着大包干的任务,没办法,只能安排左单单偷偷的去给农场那边送药。
原主送了药去,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一条大狼狗,吓得她慌不择路,摔到了水沟里去了。
在左单单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场意外,谁能知道半路上会发生那事儿?就算李惠有责任,那也完全不是徐凤霞所说的那样,说李惠这个当母亲的害孩子。
所以徐凤霞这么说,完全就是想挑拨李惠母女的关系罢了。
左单单笑了笑,“大伯娘,你这说的啥话,我妈还能故意害了我?这一切都是那狗东西不安好心给害的。”
听到这话,徐凤霞微微一愣,随即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总觉得左单单这句狗东西有些别的意思。
“单单啊,你这孩子就是心善,这要是换了你欢姐,那肯定是要和我闹的。谁家的闺女像你这样受罪哟。你看我和你大伯多疼你欢姐。你爸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欢姐叫左欢,是徐凤霞的小闺女,长的浓眉大眼的,招人喜欢的很。也是徐凤霞心窝子里的宝贝疙瘩。
左单单笑,“我和青青姐比起来,那可差远了。青青姐多懂事啊。”
听到这话,徐凤霞的脸色就不好看,脸上的笑容落了几分。
看着徐凤霞的脸色变了,左单单心里就乐了。左青是徐凤霞的大闺女,今年都二十一了,因为长的老实巴交的,在徐凤霞两口子面前不大讨喜。在家里干活不比左单单少,甚至过的还不如左单单。
徐凤霞倒是没想到,这个一向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二侄女竟然这么油盐不进的,心里不免有些恨恨的。歪了歪嘴,板着脸道,“我看你这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下午该下地干活了吧。这么大的姑娘了,也别啥事都不干。”
说完扭着腰又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左单单勾了勾唇。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她信了才怪呢。
至于徐凤霞为什么要挑拨离间,她心里也清楚。原主的大伯左红军之前是队上的生产队大队长,因为受到了李家的影响,这队长的位置就没了。因为这事儿,徐凤霞两口子心里是记恨上了。找着机会就想让李惠两口子不好过。
而实际上,李惠两口子一直在做补偿,家里家外的事情没少干,反而徐凤霞平时下地干活自由多了,要不然她刚刚哪有时间回来干这种挑拨离间的事儿。
唉,这么穷困的生活环境,还连带着这么多的恩恩怨怨。
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左单单心里有些丧气。
中午太阳升到正中央了,左家一大家子人才从地里回来。
农忙的时候,队里都实行的大包干,就是给将任务分配到个人头上去,可不像平时不忙的时候那样混混日子就行的。所以左家人回来的时候,都累的有些虚脱了。
左单单听到动静从堂屋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惠正伺候着左大成擦脸。夫妻两动作十分的协调,显然夫妻之间十分的和睦。
看到左单单出来了,李惠有些愧疚的看着左单单,似乎想说话,看了看旁边正在解钥匙的左奶奶一眼,愣是没好开口。因为她的成分不好,老太太并不是很喜欢她和孩子们太亲近。
左奶奶将裤腰带上系着钥匙递了过来,递给了也从屋里走出来的徐凤霞。
“大伙这几天累,中午切几块南瓜一起蒸,顶饿。”
徐凤霞接过钥匙,笑的牙不见眼。她虽然不喜欢干活,可做饭这种事情她是巴不得天天干的。一边炒菜一边还能往嘴里塞两口,吃饭都能比其他人多吃半碗饭。要不是家里老太太管着厨房钥匙,她早就跑厨房去煮饭去了,趁着家里没人,还能多吃点呢。
左单单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也跟着笑了,“大伯娘,我给你帮忙吧。”
分粮食之前,还得将公粮交到大河公社那边去,等完成了这项工作,今年的秋收工作算是彻底完成了。
交公粮这天,是生产队最热闹的一天。
各个生产队把收上来的粮食称好了,按着公社分配的份额,装成一麻袋一麻袋的。
左家屯属于大河公社第七生产队,因为土质不大好,每年交公粮都不够,很多时候,还得拿粗粮顶上去。这会子说到要交公粮,没一个人舍不得,各个眼巴巴的看着,反而担心收上来的细粮不够交。
“咱今年收成不错,只用再补五百斤玉米就补上麦子的差额了。今年,咱每家每户都能分到粮食。
左水生做好了统计工作后,声音洪亮的宣布道。
“太好了,咱今年都能吃上饱饭了。”
大伙儿都高兴的不得了。
每年秋收之后,最开心的是能分粮,最担心的是分不到多少粮食,等冬天来了,一家子人又要勒紧裤腰带了,最后还得靠救济粮过活。现在知道能分粮食,各个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左单单虽然无法感同身受,看到这一幕,依然觉得心里感触不已。生活在未来物资丰富的那些后辈们,谁又能体会到这一代人的艰辛,和对吃饱肚子的渴望。
左单单想起小时候,家里吃剩的饭菜,奶奶总是舍不得扔掉。左单单从小不喜欢吃剩饭剩菜,有一次偷偷的泼掉了。奶奶知道之后,气的整整两天不理她。
那时候她觉得奶奶顽固,现在她终于能明白奶奶的感受了。
穷怕了,饿怕了,才会知道粮食的可贵。
左水生找了屯里一些年轻力壮的汉子推着马车一起去公社交公粮。各家各户的回了家里等着下午分粮。
左大成也跟着一块儿去了。他是屯里少有的认识字的人,平时做事也挺稳重,左水生还是挺看重他的。有啥事都会拉着他一块儿。
左奶奶满面红光的带着左家其他人回了家里,把家里装粮食的袋子都放到了院子里。就等着吃完午饭之后,立马出发去仓房装粮食。
徐凤霞闷不吭声的跟着老太太一会儿干活,等准备工作做完了,老太太去厨房里面做饭了,徐凤霞拉着左红军进了屋里。
“干啥呢,在家里神神叨叨的,有啥话不能说的?”左红军也正因为分粮食的事情,高兴的蹲在院子里抽旱烟,被自己媳妇拉进屋里,多少有些乐意。
徐凤霞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有心情抽烟呢,你也不想想现在咋办。马上要分粮食了,咱家四口人,老二家三口人。这粮食都到妈那里放着,一个锅里吃饭,咱家亏了!”
不等左红军说话,徐凤霞又开始算账,“还有小聪那边上学,妈肯定又要拿粮食去换粮票,那城里吃的都是精细粮,咱得浪费多少粮食啊。”
一个半大的小伙子不干活,在城里读书,全家人还得给他准备口粮。以前徐凤霞不咋干活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自己辛辛苦苦去抢收,加上小闺女左欢也去干了这么些天活,她心里就越想越不甘心。
左红军本来心情还不错,这会子听到这些话,心情一下子就低沉了。吸烟的频率也大了,一下子整个房间里面烟雾缭绕的。
当初答应他爹,不让这个家散了。可当初被老二家里祸害的没了大队长的位置之后,他这心里还是怨恨的。这些年他觉得自己活的没脸。要不是念着他爹的遗愿,他早就要和老二家的分开了。现在媳妇这一算账,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是啊,自己和老二感情又不大好,干啥要养着他们家?
徐凤霞拉着他的袖子,“当家的,你到底咋想的?”
左红军长出一口气,“等吃了午饭再说吧。”
他狠狠的吸了口烟,吐了出来。
打谷场上旁边的小丘上,左单单边装着捡柴火,边和旁边捡柴火的李晨亮还有高伟说话。三人看着都各做各的事情,实际上正在偷偷的说着换粮食的事情。
左单单觉得他们这和地下党一样,神神叨叨的。
可没办法,她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换粮食的事情。也不想让别人看她和男知青接触太多了。
“这次怎么着也要想办法搞点细粮。”李晨亮坚决道。
上次的玉米面,压根就不够尽,几天就给嚯嚯光了。他倒是想着找屯里其他人买粮食。可那会子秋粮没发下来,谁家都缺吃的,压根就不和他换。
这次一说要分秋粮,他就找上左单单了。生意嘛,肯定是做生不如做熟。
左单单干咳一声,“想吃细粮啊。行啊,你找老队长买去,看看咱屯里谁家能拿得出细粮的。你也好意思说,咱屯里的细粮都交公粮都不够呢,还能拿出来吃?”
其实细粮也有,不过每家能分十来斤就顶了天天了。左单单觉得自己表现的太容易拿出来,就容易让人怀疑。而且还谈不了价格。
李晨亮郁闷极了,“小米,玉米粒儿也行。”
“这个还成,我们家里是没了,我可以找人弄点来。”
高伟道,“我们自己也能弄。”
“呵呵,那你们自己弄去。这屯里是我熟还是你们熟?说的好像谁家都乐意和你们这些知青换粮食一样。到时候被人知道了,谁敢承担投机倒把这个责任?我和你们说,我这是承担了巨大的风险的。你们要是不乐意,这粮食咱也不换了。反正咱这农村也不用花啥钱。”
“你这丫头……”高伟一听,气的说不出话来。
“大伟,和女孩子怎么说话呢。”李晨亮装模作样的说了高伟一句,又朝着左单单挪近了一些。
“单单同志,他不会说话,别和他说。你和我说就成了。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多弄一些粮食过来,咱还按着上次的价钱给。”
“别说钱这个字,我不爱听。”左单单瞄了他一眼,“咱是换,懂不懂?投机倒把这种事咱可不能干。”
李晨亮:“……”不给钱你,你还能换?
他没好气道,“行,咱换粮食,这次给多换一些。”
“换多少?”
“很多,有多少算多少,咱都要。”高伟接话道。
左单单挑眉,看了眼李晨亮。李晨亮点头,“对,有多少算多少。咱买……换的起。”
左单单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人。
这么大的口气,可不是光他们两人吃的下来的。这有门路啊。
“你们换了不是给自己吃吧。”左单单语气肯定道。换粮食成,可这不明不白的事情不能干。要是有好处,必须大家一起拿。
李晨亮看着左单单一脸精明的样子,恨不得在她脑门上敲一敲。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好糊弄的。
不过这事儿要是没左单单,还真的不好办。他在这屯里没群众基础,找人换粮食,一点还成,多了压根就没人帮着换。
这种时候,他就有些高看沈一鸣了。都是知青,沈一鸣在这屯里群众基础已经很扎实了。经常有老乡请他去吃饭。在这粮食精贵的和金子一样的时候,能让人请去吃饭,这得多好关系。
不过让李晨亮像沈一鸣那样讨好屯里人,他也不想去做。本来就是不想在城里被人管东管西的,才来了这农村。要是再为了点好处,把自己弄的虚伪,这得多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