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英华随便吃了几口菜,注视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场面,挥了挥手,赶散呛人的烟雾,脸上隐约露出忧愤的神色,望了望丈夫,欲言又止。
“英华。”沈剑雄侧过头低声说道:“今儿是爹的喜日子,可别使性子。那姓杨的事情,爹心里有数,等席散了再好好商议。”
葛英华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五叔也快回来了,听听他的意见再说吧!”
这时,小顺子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向葛老魁敬完酒,又亲热地和葛英华打着招呼,讨好地说道:“英妹,我知道你喜欢骑马,一直留着心,过些日子弄匹东洋大马送给你玩。”
葛英华翻了翻眼睛,说道:“东洋大马?你也敢跟日本人做对吗?倒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杨天风,看着不起眼,敢坑日本人,却有几分硬气。”
小顺子被噎了一下,强笑道:“日本人也没什么了不起,要是撞到我手下,也叫他们讨不得好。姓杨的反复无常,倒真是要小心提防。”
葛英华张嘴还要说话,葛老魁已经伸手打断了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小顺子说道:“坐下,好好说说这杨的事情。”
小顺子满脸堆笑,坐在葛老魁身旁,眉飞色舞地说道:“这姓杨的就是个浪荡公子,小白脸。糟害着家里的钱财,跑到日本去留学,也不过是喝花酒、玩女人。这日本人一打过来,他靠着这可就蹦达起来了,腆着脸去给日本人舔腚沟子。可没想到,日本人知道他那点德性,只给了他一个警备队副司令的官儿,司令的缺委了一个姓阎的。于是他就怀恨在心,趁着黄河决堤……”
尽管小顺子把杨天风说得十分不堪,把他率领的队伍也一顿贬低,葛老魁却眯缝着眼睛,并不发什么议论,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到小顺子讲完了,他依旧在沉思。
一个宫山的土匪走过来,在葛老魁耳旁低语了几句,葛老魁立刻冲着小顺子点了点头,说道:“你替我招呼一下众位当家的,我去后面抽一口提提神儿。”说完,他站起身,冲着葛英华、沈剑雄招了招手,三个人离席向后面走去。
这里是葛老魁的密室,除了葛英华夫妇和他义弟蒋老五,他从来不准手下的人进来,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正因为不知道,关于这间屋子,暗地里便有了很多猜想。
有人说:葛老魁把自己的金银财宝都埋在屋子下面的地窖里。也有人说:这个屋子下面有通往别处的密道,是葛老魁以防万一的退路。但不管有什么说法,总之,这屋子很神秘。
其实这间密室很简单,里面只有床桌椅等几样家俱,唯独使人感到惊奇的是北墙供着一尊佛像。谁能想到,象葛老魁这样的人,竟然会一手拿刀,一手拜佛,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爱好。
屋中,蒋老五已经等在里面,满脸的风尘仆仆,一看便知是刚刚奔波回来。
“大哥,兄弟给您拜寿了,祝您——”蒋老五躬身一礼,话只说了一半便被葛老魁打断了。
“呵呵,自家兄弟,弄这些虚套干嘛?”葛老魁一把将兄弟拉起来,笑道:“快坐,说完事就出去喝酒。”
“五叔,您快坐。”葛英华亲热地叫着,沈剑雄则拿过椅子,殷勤地放在蒋老五身后。
葛老魁盼儿心切,娶了三房姨太太。虽然他感觉对葛英华依旧疼爱关心,但葛英华却觉得受了冷落。加上她本来就和蒋老五感情很好,愈发地敬重起来,不是父女,却胜似父女。被两个老家伙宠着、惯着,葛英华的性格可想而知有多么霸道。
蒋老五宠溺地看了葛英华一眼,嗔道:“怎么,又带人出去找鬼子麻烦了,都嫁人了,还是稳重一些好。”
“五叔——”葛英华噘起了嘴,不服气的说道:“到外面才能长见识,呆在山沟里,那不成傻子了。”
“这丫头,管不得,说不得了。”葛老魁摇头苦笑。
几个人说了几句闲话,蒋老五说到了正题。
“大哥,我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杨天风这次是来者不善。”蒋老五脸色变得郑重起来,“起初他确实只有七八百人马,但这些兵可都是日式装备,武器好得很。先是灭了‘和字号’,又兵不雪刃缴了黄口镇皇协军的枪。最狠的是在芒山一带将永城的鬼子和皇协军彻底击败,使诈计取了永城。如今,他已经有了一千多人枪,势力不小啊!”
葛老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只是眼睛眯了起来。
“外面那些家伙是没安好心。”葛英华忿忿地说道:“包括小顺子在内,将姓杨的说得很不堪,存心是让咱们吃个大亏。”
“咱们也有国府的委任状,按道理来说都是国*军,姓杨的不会太霸道吧?”沈剑雄不太确定地说道:“当然,如果他不讲理,想吞了咱们,那就没啥可说的了。”
作为宫山的智囊,蒋老五看得很远,趁着战乱也想洗白宫山。于是,几个月前他与葛英华去了郑州,花钱找关系,从孙桐萱那里讨来了委任状,队伍便有了宫山抗日游击大队的名号。
为了让女儿在夫家好过,葛老魁又把游击大队大队长的职位给了沈剑雄。作为沈家庶出的少爷,沈剑雄虽然不太懂军事,但心里却憋着股劲儿,要干出些名堂,为母亲在沈家争得一席之地。
蒋老五略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事,咱们又不能一点不管,谁知道姓杨的有没有吞并之意,要是等到他扫平各路武装,没准就该对咱们下手了。”
“我就是担心这个。”葛老魁捋着胡子,不无担心地说道:“姓杨的能不动声色地坑了日本人,成府很深哪!现在又势头正盛,外面那些家伙指望咱们打先锋,咱们又不好一口回绝,真是很为难。”
葛英华试探着说道:“剑雄刚刚说了,既然姓杨的打着国*军的旗号,咱们不也买了张国府的委任状嘛,名义上总算是一家的,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