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之来到江大二十天,还没有坐过地铁,买了票走进地铁站一看,可谓人头攒动,多了一丝紧张。
大批大批失业者或者踏出校园郁郁不得志的青年扮相千人一面,白衬衣,领带,黑西裤,皮鞋,身边挎着单肩商务包,或垂头丧气,或翻着报纸勾勾画画。
东江的地铁站不似巴黎,会有**女郎踩着高跟鞋,在地铁站拍照;不似伦敦,会有某个身着披风,带绅士礼帽的男子突然对你一抖手,变出一只白鸽;也不似维也纳,会有小提琴演奏家不计较过往乘客会不会在琴盒里扔上几块钱,忘情演奏一曲。当然,也不会如日本,会有那么多在地铁呼啸风声中湮灭的灵魂。
当地铁到来时,一股粗壮的人流狂涌而上,岑小小被冲得直打转,这个时候也没人管她是不是美女。岑小小高举着手中的菠萝,不知道是怕菠萝被挤掉,还是怕夏夜之找不到她所以树立了绝无仅有的标识。
等到人们上的七七八八,夏夜之和岑小小上去,座位早已没了。
邻座两个男生分贝谈论着nba,说哪哪哪不行,又说下赛季选修不知道哪个队能选到利文斯顿和麦克李,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奇妙到难以言表,如果他此时告诉这两个自吹自擂卖弄谈资的小盆友,麦克李已经到了江大装大神,他们肯定不会信。就像别让不会相信一个平淡到生死都没人关心的大学生躯壳里装着一个“执行者”的灵魂再世为人。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理智所能承受的事情,所以某些敢于挑战权威的人都去了该去的地方。
夏夜之站在岑小小身后,一只手抓着她的肩,一只手拉着吊环,见岑小小看着手里的萝莉,一直在咬嘴唇,怪道:“你怎么不吃?”
岑小小抓着插着菠萝的一次性筷子,翘着包扎着纱布的手指,小声嘀咕道:“你不嫌我咬过吗?”
“什么?”
夏夜之只听到激进主义的小胖子“科狗科狗、太监太监”叫唤个不停,没有听到岑小小说什么。
“我说……”岑小小弯了弯眼睛,“你先吃!”
这个小妮子确实有点跳脱主义,随着一句你先吃,一个标准的自由女神伸臂,将菠萝戳到夏夜之脸上,一个咬着和路雪的美眉本来再打量岑小小那足以令女孩子嫉妒的脸蛋,忽然看到这一幕恶作剧,噗嗤将小半口雪糕喷了出来,坐在她旁边那个赶着应聘网络公司项目经理穿着得体的男人看到一块雪糕喷来闪电般站起,但是随手扬起的公文包却不小心碰翻了旁边坐着的女士手中的冰咖啡,点点浑浊的颗粒划着弧度向周围溅去。一个穿着十几厘米长高跟鞋的贵妇“哇”地尖叫一声,向后退了一步,不巧踩到穿凉拖的非主流美眉,非主流美眉顿时向后跌倒,右手紧握的打折1v手袋偏偏敲在了正和女朋友甜蜜的一高中生微微隆起的下身,这个地方确实比较敏感,只见那男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使劲往后翘了一下屁股……
悲剧就在这时生了。
刚从古董街淘了一件花瓶的中年大叔瞧着那个见了好多次的伪贵妇终于歪了脚还幸灾乐祸窃笑的时候,忽然一股大力将他撞了个趔趄,为了防止被挤被碰而顶在头上的花瓶就像刻意报复般地朝着前面穿白衬衫的青年砸下。
锵!
一声半清脆半沉闷的碎裂声在夏夜之头上爆。
夏夜之在前有菠萝堵截,后有花瓶追击下,终于失手了。他翻了翻眼皮,吁了口气,此刻他才相信很多时候,民众对于外星人和重生者的态度都会打破根深蒂固的阶层歧视,这个时候,他们绝对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妈的,你长眼没!老子的花瓶!”
中年大叔义愤填膺地拽住高中生的领子,爆了粗口。高中生又是惊恐又是委屈地一指非主流美眉:“是她推的我……”
非主流美眉烟熏妆因为脚趾被踩破显得狰狞,对贵妇嚷道:“老女人,穿这么高的鞋你是不是谋杀?”
“你这个没教养的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老娘是故意的?”她揉着肿起的脚踝对看杂志的女人气道:“地铁上你喝哪家子咖啡,装小资回家装去!”
女人四十岁出头,素质还算不错,浅浅一笑:“管我屁事!你有本事别站在我面前得瑟,都经期了还穿高跟鞋?纯属找罪受!”
贵妇嗅了下觉确实有点味道,脸一红,伸出做着美甲的细指转向攻击那男的:“你有病吧!”
“你有药吗?”
“你神经病!”
“你能治?”
“你,你……你还是不是男人,比个娘们嘴都碎!不就是一块雪糕,你至于闹这么大动静?”
男人心中问候了一遍她家女性,转脸对旁边吃雪糕的女孩说:“看见没,一块雪糕引的血案,你自己跟情期的大婶大妈们道歉吧!”
美眉平时就是娇生惯养的女孩,看着那么多人愤怒盯着她,哼了一声,指着岑小小:“什么事也得找个罪魁祸吧?你们也别欺负我,你们问问她什么神经!”
出于某些嫉妒的因素,美眉率先攻击起岑小小:“美女,这地方小名叫地铁,大名叫公共场所,你打情骂俏也不挑个地方?回家床上去玩吧!”
贵妇一看她手中攥着菠萝,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人家吃东西最起码带个包装,你看你,也不知道你家人怎么教育你的,亏得长了个美人坯子!”
非主流吵吵着让贵妇赔偿医药费,贵妇又让素质女赔偿,几个人越说越火,最后都把矛头指向最令人嫉妒的那张脸。
岑小小缩着脖子,也不敢出声,任别人指着鼻子骂。
对女人,夏夜之除了扭断脖子外,几乎很少讲道理,此时见到这些攻讦,他摸了摸后脑勺,踉踉跄跄倒在地下,向贵妇和非主流扑去,“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被花瓶的碎片开了一个小口子的后脑渗出了一些鲜血,夏夜之借着这鲜血现在贵妇松弛的手臂肉肉上来了一把,然后又在非主流美眉脸上来了一把。
结果,两个女人以分贝的尖叫撕开人群向着车门跑去,这会刚到了一站,离她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可是眼看那男生像是神经了在她们身上脸上胡乱擦抹,两个心底都挺胆小的女性逃也似的下了车。
其实吵吵的也就是这两个女人,吃雪糕的美眉见夏夜之疯狂的样子,早就噤若寒蝉,其他几个没有受伤也无所谓。倒是把大叔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将夏夜之拉起来。
“走走走,快去医院!”
夏夜之乐呵呵一笑,“算了,小事!”
“啊?你装的?”
夏夜之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爷们,你买的是个赝品,甭心疼了,摆家里让识货的客人看见了掉价!”
在众人愕然眼神中,夏夜之搂着岑小小的肩膀向另一节空旷些的车厢走去。
“怎么不说话?”
夏夜之抚了抚岑小小头顶,“不会又在酝酿眼泪吧!”
岑小小探出食指,顶在夏夜之的鼻子上,毛茸茸的纱布搔得他鼻子痒痒的。
“你在干什么啊,又准备掀起一场惨绝人寰的血案?”
岑小小没有哭,没有笑,她一直抬着手指,倔强地顶着夏夜之的鼻子,周围乘客,闪人的闪人,躲一边的躲一边,让出了一排座位。
就在这个时候,岑小小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她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像收获了至宝一般,甜甜道:“好了!”
夏夜之纳闷:“什么好了?”
岑小小侧过身子,将脸朝向车门,让从缝隙里挤进来的风吹干睫毛,声如蚊呐道:“我把你画下来了,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变成了棉花糖,我真的……变成了菠萝,我也会记得你……”
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夏夜之都听不见,就在他准备凑过来看看小萝莉是不是又哭了的时候,岑小小毫无征兆地将菠萝甩过来,幸好一朝被蛇咬咬的夏夜之早有准备,拉开了距离,他握着一次性筷子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又还回去。
岑小小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团,然后紧挨着夏夜之的牙齿轮廓,小小咬了一口,窗外流光划过,车内音乐悠悠,岑小小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