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竹衣最终还是不忍心驳颜容的面子,只是轻笑着岔开了这个话题;“您最近感觉怎么样?刀口还痒么?”
闻言,颜容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然后她又假装刚刚想起来似的,迟疑着开口道:“对了,我听说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商竹衣不明就里,一边掀开食盒给她盛了一碗汤递到她手里,一边毫无防备地问道;“什么事情?”
颜容眨了眨她已经有些无神的眼睛,然后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我听说,我的眼睛通过眼角膜移植手术就可以治愈,而且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捐赠者,是不是真的?”
闻言,商竹衣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连她都是昨天才知道的,季牧爵为了避免让颜容燃起希望最后却要失望,所以特意叮嘱了人不许告诉颜容,她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但是惊讶归惊讶,既然颜容已经知道了,商竹衣也没法继续隐瞒了,她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颜容现在是看不到的,于是,又轻声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
然而不等她说完,颜容便十分紧张地抢过话来:“那个人还告诉我说,只要你答应了她的条件,我就很快可以接受手术了,竹衣,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过去的事情,是妈不好,我求求你看在牧爵和你们两个孩子的份上,就原谅妈一次,我真的……真的不想之后的日子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了,求求你……”
当初商竹衣主动开口叫她“妈妈”的时候,曾被颜容丝毫不留颜面地严词拒绝,现在商竹衣小心谨慎不敢逾越的时候,她又一口自称一个“妈”,前后巨大的态度转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我……”商竹衣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过去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了,只不过这次的事情非常复杂,并不像您听说的那样简单,不是我答应了她的条件,一切就能皆大欢喜的,您明白么?”
显然颜容是不明白的,她皱起了眉头,直接认定商竹衣是不愿意对她出手相助才找理由搪塞的,顿时脸色一变;“商竹衣!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是有求于你了,但是这不代表你以后不会有事情要求我,你这次如果不帮我,你也别想好好进我们季家的门!”
看着她变脸般地表演,商竹衣不由地惊了一下,心里只想着怎么安抚颜容情绪,口不择言道:“妈,您听我解释……”
颜容冷哼了一声,不等商竹衣说完,便厉声打断了她的话:“闭嘴!你也配这样叫我!”
说着,她还扬起手里的汤碗,虽然她看不到,但是根据刚才商竹衣声音传来的方向,她还是大致判断出了商竹衣的方位,连汤带碗地向着商竹衣砸了过去。
商竹衣惊呼一声,飞快地后撤了一步,才勉强躲开了颜容不讲道理的袭击。
“你嘴上说着已经不计较过去的事情了,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却都是还在计较,我早就看穿你了,你还是那么虚伪,说一套做一套,不过是想在牧爵面前博个好名声罢了!滚!”颜容不分青红皂白地吼了一通,指着房门的方向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快滚!”
商竹衣被她这么激动的反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伯母,您别激动,您现在还处在恢复,医生叮嘱了进来不要有情绪起伏的。”
“我不用你假好心!”颜容冷哼一声:“牧爵没有在这里,你也不用跟我装好人了,快滚!”
说着,她还激动得挥舞着双臂,连身上盖着的被子都被她一脚蹬开了。
里间的动静惊扰到了守在外面的护工和保镖,他们一拥而入,都是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
护工们冲到颜容的身边,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按下了呼叫铃,而保镖着严格按照季牧爵的吩咐分散在商竹衣的身旁小心戒备着,为首的那名男子站在商竹衣身前,侧过头小声问道:“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么?”
听着保镖的猜测,商竹衣苦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没有别人,是我不好……”
闻言,保镖们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医生很快便闻讯赶了过来,先是语言安抚不见效果后,便只好拿出镇定的针剂,缓缓推注了一下给颜容,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安静下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见状,商竹衣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知道自己多留也没有意义了,于是,她轻声对医生和护工说道;“伯母这边……就麻烦各位多费心了。”
闻言,医生和护工都微微颔首;“少夫人放心吧。”
于是,商竹衣又转头看了一眼陷入沉睡的颜容,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转身走出了病房,保镖也跟着鱼贯而出。
走出病房之后,商竹衣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想起了刚才颜容说的话里似乎提到了一个人——那个将相关情况断章取义地告诉颜容的人!
于是,她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又迟疑着折返回了病房里面,冲其中一名年纪比较大的护工招了招手,小声说道;“你来一下。”
闻言,护工也不敢怠慢,点了点头忙走了出来;“少夫人又什么吩咐?”
商竹衣想了一下,轻声问道:“这几天又陌生的可疑的人,进来老夫人的病房里面,和她交谈过么?”
闻言,护工转着眼珠子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别的时候我不敢说,这三天之内都是我在旁边看护的,除了医生和护士日常进来查房测血压什么的,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听到她这样讲,商竹衣的心中更加疑惑了,不过她并没有在护工面前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护工也不敢多打听什么,迟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起初,商竹衣的心里最怀疑的当然是倪璨,但是颜容住的是VIP病房,里面除了数量不少的护工,还有来回巡逻保安,平时稍微来个面生的人,保安都要留心一番,更何况二十四小时守在颜容身边的护工都要没有其他人来过,倪璨凭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商竹衣怀着满心的疑问,在保镖的护送下坐进了车子里,然后一路有些浑噩的回到了季家老宅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季牧爵收到了消息,商竹衣前脚刚刚进门,季牧爵便一脸焦急地出现在了客厅里面;“竹衣!”
听到季牧爵的呼唤,商竹衣立刻从一头雾水的疑惑中回过神来,转头望了过去:“牧爵?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有重要的会议么?”
季牧爵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快步走到了她的面色,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你没事吧?我妈她没有为难你吧?”
闻言,商竹衣便知道季牧爵大概是听说了什么,于是,她站起身来,自觉地在季牧爵面前转了一圈:“我没事儿,你别担心,只是我这次去,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见商竹衣精神尚可,季牧爵这才稍微放心一些,他抬眼看向商竹衣,认真地问道:“什么奇怪的事情?”
于是,商竹衣沉吟了片刻,将在医院的发现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对季牧爵说了一遍:“伯母当时就情绪十分激动,我也没有办法去询问她到底是谁告诉她这件事的了,所以,你帮我分析一下,就算倪璨和孙施悦联手了,但是他们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往病房里面传递消息的啊?”
听完商竹衣的疑惑,季牧爵只略微思考了片刻,便转头看向她;“没什么好奇怪的,没有陌生人进入过,不代表没有人进入过。”
“啊?”商竹衣仍旧不能理解他的意思:“那是谁?”
“护工不是告诉你了么?只要医生和护士进入过,孙施悦只需要偷偷买通其中一个,趁着换药或者查房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带进去,而且我妈现在也看不到样子,无法辨别,所以,恐怕连我妈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要故意透露这样消息给她的,这一样一来,即使我们有心调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闻言,商竹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孙施悦不过是跟他们玩了一个藏叶于林的把戏而已,可能是最近离奇的事情经历多了,商竹衣总是下意识地往悬疑的诡计方面假象。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个孙施悦办事果然是滴水不漏,如果不是你一早在竞标会上就看出了他和倪璨之间有猫腻的话,我们恐怕很难会联想到他的身上啊!”
季牧爵给了她一个“谁说不是呢”的眼神,然后又忍不住问道:“虽然你没有细说,但是我也可以想象,我妈……她恐怕没有对你说的话恐怕不会太好听吧,让你受委屈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商竹衣原本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所以还不感觉有什么,倒是被季牧爵这样一讲,她强压在心头的委屈突然井喷了出来,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秒眼眶便泛起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