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浔阳城已经三日了,此时周慕云心中原本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早已磨灭殆尽,也对他此行的路途之遥远有了大概的认识。走了三日居然连这浔阳府的地界都没有走出去?!
他所在的大明王朝疆域辽阔,南北相隔有万里之遥!要是靠他这两条腿,不只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到那北方边境的绥远城。而且这近万里的距离还只是直线距离!中间不知有多少河流山川,他一个凡夫俗子别无他法只能绕道前行!况且这一路上即便大明朝的官道四通八达,也不是他能走的!
周慕云疲惫地坐在路边,嘴角带着苦笑。谁能想到赶路居然还要劳什子“路引”!他在浔阳城没也从未出去过,哪能知道这么多!还好他现在的这身打扮,遇到官差就将他当做流民打发了,不然不知会生出多少麻烦。但也因此,他只能在僻静无人处跟着官道一路向北。
走一步看一步吧…周慕云这么想着,两口将手中的半个馒头吃完,拿起一根在路边折的竹竿当做手杖,在烈日下起身继续向前走去。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队马车正缓缓走近。
正在对自己前方路漫漫感到担忧的周慕云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一看,见一队马车正在靠近于是连忙闪到路边。那是有四辆马车的一个车队,马车各被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拉着,那几匹大马浑身漆黑,无一处杂色,看上去神骏无比。而马车上虽无装饰,却大气非凡。再加上车队两边十数个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的骑兵…周慕云撇了撇嘴:“狗官!”也不再停留自顾向前走去。
这时车队中第二个马车的窗帘被一只玉手轻轻拉起,一位中年妇人看了看路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峨眉微皱开口道:“范统领,停下!”
听见美妇的声音,一个壮汉随即传令道:“停!”整个队伍应声而止。只见骑兵队伍中策马走出一位大汉,来到马车前恭声道:“夫人,有何吩咐!”
那美妇指了指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朱唇微启,道:“差人去看看那个小孩儿,问问他这是要去哪,若是顺路,便携他一程!”
范统领顺着夫人所指看去,眉头一皱道:“夫人!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其身份,若是别有用心的人,出了差池,小人担待不起呀!”
只见夫人杏目一瞪道:“不过是个孩童,能出什么差错?我大明朝在皇上治下人人安居乐业又哪来的别有用心之人来谋害我一个女流之辈?”见范统领还想说什么,道:“我意已决,你快差人去办吧!”说罢便放下布帘不再言语。
范统领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想:“夫人这是久居深闺不知世事险恶啊!也罢!这一路上再加小心便是。”便差了一名骑兵前去。
走在路上的周慕云方才见那车队停下,却也不以为意,自顾前行,前路漫漫容不得他懈怠。未想还没一会儿就听后面有人喊道:“前面那位少年!请留步!”
周慕云闻言一顿,看了看四周,再无旁人,便转过身去,却见一身着铁甲手持长枪的骑士正策马向他奔来。
“少年,你这是要去何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前往!”那骑士居高临下地问到。
“回禀官爷!小的是去往北方的绥远城!名周慕云,乃浔阳府浔阳城人士。”周慕云面上毕恭毕敬的回答到,却在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一股无名怒火,将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王八蛋全家十八代都骂了个便。
“哦?绥远城?”那个骑兵闻言一愣,开口道:“如此说来倒是巧了,我等也是互送夫人往那绥远城去。夫人有令,若是顺路则许你一同前行。即是同往绥远城,那你就跟我来吧!”言罢也不管周慕云答不答应,策马回身离去。
周慕云在后面则是心下一动,想到:“有这等好事?此去路途遥远,看他们兵强马壮、非富即贵,若是跟着他们,不知要省去多少麻烦!只是…这位夫人…为何要帮我?算了,我这一穷二白的,怕是人家爷不屑于打我的主意。若有不妥悄悄离开便是!”心里这么想着,也跟着骑士往车队方向走去。
周慕云未曾想到,那位许他跟着车队同行的夫人连让他致谢的机会没给他,只是让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嬷嬷将他带到最后一辆马车上。
“你就在这歇息,待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来叫你。车队不停你万不可试图跳下马车,后面的那些骑兵可不是闹着玩的!”自称“孙婆婆”的老嬷嬷嘱咐道:“夫人心善,但那些骑兵都是些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你老实点,不要动歪念头!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婆婆我说,婆婆就在前面那辆马车上。只要你安分,保你平安到达绥远城!”
周慕云搓着手脸上带着笑看着孙奶奶说道:“小的哪敢有非分之想!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竟能得贵人相助,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二位!请婆婆一定代我向夫人致谢!”
孙婆婆似笑非笑地扫了周慕云一眼道:“你有这个心奶奶就很高兴了,也不枉夫人一番好意。”随即便要走出马车,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问到:“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周慕云目光一黯,回答道:“除我之外,再无他人!”
孙婆婆闻言一顿,目光在周慕云脸上扫了一圈,点点头拉起布帘离去。
周慕云坐在马车内的软垫上,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下了然,这辆马车外观不大,里面的空间却着实不小。看样子当是用以存放行李货物的,而即便是用以存放货物的马车,行走在这土路上却丝毫感觉不到颠簸,心下感慨不已。
他却不知,前方第二辆马车内,刚从他这离开的孙婆婆正恭敬地向一位中年妇人汇报关于他的情况。
“这么说来?他只是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夫人靠坐在马车内,眯着一双丹凤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是的,夫人!”孙婆婆恭敬地回答到:“老身趁他上马车时摸过骨,骨龄不过八年,除了手脚有些灵活外再无异处。而且因为营养不良造成了先天不足!”
“既然如此,便不用防备他了!”夫人一只胳膊扶住头,凤眼微闭着说道:“老爷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还不曾有!”孙婆婆闻言有些忧虑:“夫人…要不要顺道去京城看看。拜访一下老太爷!”
“不必了。”夫人思忖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老爷深受皇上信任,远在绥远将军府六年还遥领兵部侍郎之职。圣上圣明,断不会妄信小人之言!”
当晚,周慕云生平第一次在驿站的客房内洗了一次热水澡,在伙计强忍着笑意的目光下连换了四桶水才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换上伙计拿来的一身略显宽松的粗布衣裳,看着铜镜中那个略觉陌生的少年,周慕云有点不敢相信。
“慕云?”孙婆婆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只见一位湿润的长发用一个青色发带束在脑后、身材瘦弱却挺拔、身着青色粗布衣衫却掩灵动之感的少年从屋内走出。
“见过孙婆婆。”周慕云见发愣的孙婆婆,有些窘迫的行礼道,心底却莫名有些恶寒。
“好好好!”孙婆婆连声道,又上下打量了周慕云一番笑道:“未想你这打扮一番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周慕云愈发窘迫,双耳通红,也不答话。
孙婆婆见状也不再调笑周慕云,正色道:“今日你且早点休息!明日一大早我等便要前往邵阳府搭乘漕运官船北上,不造误了时辰!”
周慕云不知道,若非那位夫人一时起意将他带入车队,给了他一层官方的保护,他恐怕早已被沿途搜寻他的各路人马拦住。如果是那样,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鼎鼎大名的“周郎”、“周老魔”的名头在修仙界流传、而那位绥远将军夫人也会按照原本的命运在数年后的一场动乱中葬身火海。
所谓一啄一饮,盖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