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板不喜欢做下人的太多话,恕不能告知。”年慕青瞟了眼百余桌宴,桌上的东西都被吃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丁点儿剩余,“宴席的桌椅是我御品斋的,请问大夫人,桌上一些余下没吃完的东西还要不要?”
御品斋的珍馐难得吃到,就是剩菜,也是相当贵的,心里不舍,想到是凤惊云订的宴席,就憎恨得不想吃一口,偏她嘴馋也吃了不少,生气地说,“不要了。”
年慕青也不啰嗦,一扬手,御品斋的下人开始倒了剩菜,搬着自备带来的桌椅撤退。
“天色晚了,太子爷不妨在府里住一宿……”大夫人向着君承浩之前站的方向说话,哪知瞧过去,哪还有太子的人影?连齐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更可恶的是满堂的贺客一个个互相寒喧着往外走,就没人朝她打招呼告别,完全就是忽略了她这个主人!
“可恶!”大夫人怒斥一声,扯痛了被踢的腹部。
边上几名正要走的贺客讶异地看她,她又赔笑,“没什么没什么。”
送给她一鄙视的白眼,那几名贺客走了。也不怕得罪大夫人,反正四夫人与大夫人一看就不合拍,大夫人的两个女儿又声名狼藉,估计嫁不了什么高官权贵,成不了气候。长乐候本人也没什么实权,没什么可惧的。
大夫人喝道,“来人,快点去给本夫人找大夫!”
“是。”
“等等。”想了想,大夫人又说,“去请林和药铺的冯大夫过来。冯大夫的医术好一点儿。”
“小的这就去。”
来仪居院子里,一院幽静。花圃里栽种的各式花儿争相怒放,花香芬芳。假山流水别致精雅,朱红镏金的回廊古典风雅,一派庭院深深。
夜风吹过,花儿随风摇曳,树影婆婆。
皎洁的月光给庭院里洒上一层银白,那院中的朱红小亭之内,一名女子静立于小亭之中,身姿清瘦而单薄,似那月下的精灵,冰清玉洁,不染尘埃。
“云儿,怎么在这吹冷风?”一件男子外衫披于她身上,那衣衫干净华丽,没什么异味。
她心念一动,陷入思绪里。
“小洛,怎么在这吹冷风?”温柔敦厚的男声响起,三十层的高楼阳台上,孙建峰脱了西装外套披在沈治洛身上,语气里盈满了疼惜。
“屋子里太闷,吹吹风觉着舒服。”沈治洛转过身,见他关心的瞳子,拢紧身上过大的西装,心里盛满了温暖。
凤惊云转过身,见君佑祺关怀的眸光,脸色倏地一冷,一把扯了外衫扔回给他,“你没资格为我添衣。”嗓音冷得像十二月里的寒霜,冻僵了他脸上的笑痕,“云儿,我只是关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他潇洒的俊颜闪过一缕黯然,“本王是哪里惹你讨厌了,你要这般对待?”
“哪里都讨厌。有自知之明就给我滚。”声音冷得没有一丝人该有的温度,听不出憎恶,也看不出喜欢,就像他是个不相干的人。
他觉得她的心就像一层一层地被冰封了起来,两人之间像相隔了万里寒川,不可逾越。俊朗的脸庞蓄了几分苦涩,“宴会之前,本王看你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坚持了好几个时辰,要不要紧?”
“多管闲事。”
“本王也不想管。”他脸上又重新挂起痞气的笑,一口灿烂整齐的白牙咧了出来,“可是,本王就是忍不住想关心你、爱护你,你说怎么办?”
她眉目淡然,抬首望着天边的明月,“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在现代时,以她的相貌才学,追求者不在少数。只是她觉得万人追不如一人疼,万人宠不如一人懂。
她也想在生命中有一个男人疼爱、牵挂,她原以为找到了挚爱。为了那个男人,她放弃一切,想抹去生命中的黑暗,想与他有个幸福的未来。天冷了,他为她加衣。他下班了,她给他做好饭。
简简单单,相亲相爱。
她以为,那就是幸福。
结果呢?
七颗子弹击碎了她的心,那补上的三枪将她彻底推下了地狱。
爱情偿试过一次就够了。她原本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永远不可能见到阳光。心早已泯灭腐烂,情爱的因子早已随沈治洛身上那十个枪击的血窟窿而埋葬。
既然无情,又何必碰触感情?若是给他善意的回应,只会让他报有希望。不如干脆一点,绝情冷心,反能让他断了念想。
何况,目光扫过君佑祺看似温和的脸,那漆黑的瞳底隐过的黑暗,她心底明白,他也是那种冷血的人,感情之于他,恐怕也不过是废物,只不过,他披了一层伪善的表皮。
他面色微微隐过几许苍白。
明月如钩,皎洁的月光浸洒着庭园,落叶飘摇,一袭白裳的她身影幽冷清逸,似欲乘风归去的仙子,让他捉不住,摸不透,心生忐忑。
落叶间夹杂着几瓣落花,在地上反射出惨淡的色泽。
明月如此多情。
人,却无情。
他深深感受到了何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苍白无力。
他懂。她是心里无他,所以不愿意给他半分寄望。可是,哪怕只要她虚伪地应承一声,他都觉得那是一种福气。
“为何,你不虚伪一点?”他问得落寞。
她笑了,“你认为我还不够虚伪?”
小廊曲阑、庭前花月,那绝世的女子笑魇幽冷出尘,就像枝上的芳菲明月,洁净而又美得出奇。
他体会到内心深深地憾动,笑容又起,折扇轻摇,一派风流潇洒,“咬定云儿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云儿,你休逃!”
她一撇唇角,向厢房走去。
他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等她进了房里,他依然收不回神。
“王爷,一晃眼您就不见了,害小的一通好找。”小厮园子喘息着跑过来,“还是小的聪明,猜到您可能会来找凤四小姐。小的就跑来了,您还真的在。”
“有事?”
“有啊有啊。”园子捧着两个黑色的精致檀木小盒子,“您给四夫人的生辰贺礼,您说要亲自交给凤四小姐的。”
“让她身边的丫鬟转交吧。”
“是。”园子依言前去办事,待回来时,拱手说道,“王爷,办妥了。”
“嗯。”他微应一声。
“再耽搁下去,天儿都快亮了,您还不回府么?”
君佑祺深邃的眸光朝房顶看过去,只见一抹黑影独坐于瓦上,他手中拿着精致的玉制酒壶,左颊上带着玄铁面具,右脸白皙得不像人的皮肤,就像尸的僵白,右眸是如血般的红色,在夜里泛着森森的光芒,诡异莫测。
园子也顺着他看的方向瞧,那屋脊之上什么也没有,却令他莫名地觉得头皮发麻,“王爷,您……在看什么?”
“一个不该出现的——‘鬼’。”他英俊的面庞浮起冷漠的笑,“三十年前,他就死了。死人,就不该再回来。”
明着是跟园子说,实则是说给那道黑影听。
园子不争气地瑟瑟发抖,“王爷,您在说什么?哪里有鬼?小的看不见。”
“都说了是鬼,你当然看不见。”
园子扯了扯君佑祺的衣襟,“王爷,咱们走吧。小的胆子小,最怕鬼了……”
“鬼有什么可怕的?”他不屑地一扬唇,“记住,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是人心。”
“小的……还是怕鬼。”
血色的眸子里闪过几缕讥诮,“齐王府的人还真有出息。”嗓音冷魅飘然,在空气中回旋荡漾,像是一股吹过的寒风,冰得似乎连周遭的气温都结了霜。
园子猛打颤,君佑祺则像个没事人般,脸挂着纨绔的笑痕,“堂堂半月教主,也会跟一个下人计较?”
“一条狗,本座又岂会听他乱吠。”他眸子里闪过嗜血的光芒,“怎么,本座回来,你怕了?”
“怕?”君佑祺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本王长那么大,还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很好。以后本座会慢慢教你,如何写下那个怕字的一笔一划。”如鬼魅般的嗓音讽刺地笑了起来,下一瞬,一切归于平静。
园子突然身上就不抖了,好奇地又朝房顶看,“王爷,您怎么不说话了?”
“他走了。”
“原来那只鬼是半月教主,”园子慌兮兮地缩了缩脖子,“明明是一个人,人的肉眼却看不见,真是比鬼还恐怖。”
“从他十岁创立半月教起,蓄谋至今二十年,如今朝政有近乎一半被他暗中掌控,以他的滔天野心,祁天国朝廷注定有一场浩劫。”
“王爷早知道他是半月教幕后首领,为何不早些将他斩草除根?”
“半月教为他所创,本王也是后来才查出来的。你以为朝廷在诛剿半月教这方面没下过功夫?起初不在意,当朝廷重视起来时,半月教羽翼早丰。派出无数剿灭半月教的官员,不是死了,就是根本是暗中信奉半月教的教徒。”他若有所思,“半面邪魔,是一个比君承浩更棘手的敌人。”
“王爷,您的武功不但完全复原,更比从前精进了二成。方才为何不杀了他?”
“半面邪魔的武功高深莫测。”君佑祺微眯起眼,“即便是现在,本王的武功与他也在伯仲之间,要杀他,绝非易事。”
“王爷您在这院儿里守了大半夜,是因为半面邪魔也在房顶上?”
“他岂够资格让本王守着。”他冷哼一声,“本王只不过是担心云儿的安危。毕竟,半面邪魔不知对云儿存的什么心。”
“王爷……”园子俊秀的小脸浮起担忧,“您对凤四小姐似乎过于关心了。”
“那又如何?”
“您曾说过对于王者来说,感情是最可笑的东西,谈感情的人,是世上最愚蠢的人。小的不希望您成为世上最……”
君佑祺敛了面色,望着那早已熄灭了烛火的厢房,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园子在后边呼道,“王爷,等等小的……”
厢房里,凤惊云盘腿坐于床上,双手掌心向上置于膝盖处,气运丹田,凝心静气,缓缓调息着身上深厚的内功。
刚才外头半面邪魔与齐王君佑祺的对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君佑祺担心她?
真是件搞笑的事情。
不管他对她的感情是真是假,还是觉得纯粹好玩。她都觉得好笑。
他心里很清楚,身在高位,谈感情,那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而未穿越前的她,同样也很明白,做为一个杀手,有了感情,注定是一死。有曾想过,有人会用孙建峰的命威胁她,为了建峰,她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会甘愿为他一死。只是想不到,不是毁在别人手里,而是死在了最心爱的男人枪下。
倘若君佑祺只是玩玩游戏,那么,算他是个聪明人。
真的动了情,尤其是对像是她这种绝情没心的女人,注定只会自取灭亡。
等到天亮的时候,凤惊云才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外头的阳光正炽,看看天候,应该是中午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翡翠在外头出声,“小姐,您起床了么?中午了。奴婢做好了午膳,等您起来就可以吃饭了。”
“嗯。”凤惊云伸了个懒腰,起床,发觉浑身体力充沛,体内一股浑厚的真气正在全身游走,她不由微勾了唇角。
经过充足的休息,不但体力恢复,身体也更适应真气的存在了。
只要加以练习,相信武功很快会更上一层楼。
梳洗完毕走到来仪居客厅,只见魏雪梅坐在桌子前,对着两个檀木盒子里的东西猛夸赞,“齐王可真是慷慨啊。这颗夜明珠圆润光滑,质地剔透,一看就品质上层,非一般的货色。”
在一旁的小顺子说,“夫人您真有眼光,小的听说齐王爷得到了一颗南海夜明珠,个头虽然只比拇指大点儿,但小巧玲珑,尤其一到了晚上,整个珠子发出的光芒能照得一室亮堂如白昼。传言无数人想要,富商们出了天高的价钱,齐王爷也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