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武回到方丈室,二把刀和炮筒子早已恭候多时,一壶苦荞茶喝干了泡,泡了又喝干,早已成了白开水,寡淡无味,地上斑斑点点,洒落着无数瓜子壳。吃着茶水,磕着瓜子儿,二把刀和炮筒子全无大案要案压身的紧迫,到似两个逍遥自在的居士,高山隐逸,谈笑风生,优哉游哉。
赵志武像一阵风,蓦然刮进方丈室,目光及处,但见满地都是瓜子壳儿,本来十分和善的脸上陡然挂起霜来,寒光四『射』。适时,二把刀和炮筒子正聊得兴起,冷不丁瞅见赵志武面『色』不善,唬得两人把没有剥开的瓜子和没有讲完的笑话一股脑儿吞进了肚里。带壳的瓜子棱角分明,不经咀嚼便下咽,滋味如同吞钉子,十分遭罪,两个人喉咙颤动,连翻了好一阵白眼儿,才算消停。
赵志武一声不响地走到座位上,从容坐定,燃起一支香烟,吞云吐雾,面若冰霜,一语不发。二把刀的脑壳到底灵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儿,猛然警觉这间方丈室是局座的临时办公室,刚刚只图高兴,竟与炮筒子不管不顾,放浪形骸,把瓜子壳儿丢了一地,把方丈室糟蹋得像个垃圾场,犯了忌讳。
知错就改,是二把刀和炮筒子的拿手好戏,赶紧寻来扫帚,云淡风轻地把瓜子壳儿打扫干净,然后,双双腆着笑脸来到赵志武的眼面前,规规矩矩地站着,静候局座发雷霆之怒。
出乎意料,赵志武今次并没有摆局座的架子,大发雷霆之怒,径自安安静静地抽着香烟,完全无视二把刀和炮筒子的存在。俄顷,一支烟抽完,赵志武像刚刚睡醒一般,瞟了瞟两个下属,笑眯眯地道:“哟,哼哈二将来了,坐下话吧,这里不是警察局,用不着站规矩。”
二把刀和炮筒子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端详赵志武,见局座的脸『色』果真和缓过来,始才如蒙大赦,腆着笑脸,麻利地扯过两只板凳,只用半扇屁股颤颤巍巍地坐下。
赵志武扫了两个下属一眼,:“差事办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新收获?”
二把刀闻言,率先回答:“按照局座的吩咐,我带着几个精干弟兄悄没声息地潜回剑门,暗地里察看剑门街面上的动静,我们在暗中察看了两一夜,剑门街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做生意的做生意,拉家常的拉家常,往来热俱是剑门人,并不曾发现生面孔。”
赵志武:“四大家族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剑门四大家族,赵钱孙李;赵志武开门见山问四大家族的动静,竟连赵庄也包括在内,绝不避讳,二把刀心中略微权衡,:“据我所知,案发前后,钱夫人曾回过娘家,后来还到过警察局寻局座,局座那时已经到了梁山寺,钱夫人在局里等了一阵子就打道回府了;紧随钱夫人之后,孙夫人也回了一次娘家,但她在娘家待的时间很短,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就回到了赵庄;苏夫人好像身体有些不适,曾派贴身丫鬟绿柳到『药』房取过一副『药』。”
赵志武闻言,眉『毛』挑了挑,声『色』俱厉,:“我问你四大家族的情况,你怎么攀附到三位嫂嫂身上了?你这些话要是传到她们耳朵里,仔细她们不扒了你的皮。”
二把刀闻言,好似真要被扒皮一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继续:“三位夫人是剑门地界上跺跺脚就要地震的人物,我二把刀就是有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她们与和尚的命案扯到一块儿,我讲出她们来,实际上是另有所指。”
赵志武的眉『毛』又跳了跳,:“另有所指?什么意思?”
二把刀:“经过仔细打探,我发现了一个隐秘,三位夫人回娘家的回娘家,养病的养病,看起来平淡无奇,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心急如焚。”
赵志武越听越糊涂了,追问道:“三位嫂嫂养尊处优,安居乐道,有什么事能让她们劳神?”
二把刀:“我根据从侧面收集的讯息推断,庄主好像失踪了,而且已经非止一日,音讯全无,生死不明。”
二把刀的话好似一声惊雷,把赵志武震得五内俱焚,喝道:“『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我大哥是堂堂剑门赵庄的庄主,自有功夫在身,手下还有那么多仆从,出入皆是前呼后拥的,怎么会凭空失踪?你这绝对是胡袄,胡袄!掌嘴,掌嘴!”
二把刀:“局座切莫激动,且听我把话讲完,再掌嘴也不迟。剑门赵庄名动川北,堂堂庄主平白无故地不见踪影,起来的确是谁也不信,我最初获悉这一消息时,也自不信,但经过我后来的多方求证,庄主确实不在剑门,赵庄上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赵志武最近一段时间忙于公务,晚上就歇在警察局,没有回赵庄。这本是寻常之事,素日并未留意,此时听二把刀言之凿凿,心中也不禁敲起了锣打起了鼓,因为,他自己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大哥的面了,这段时间里,大哥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赵志武觉得情理上得通,又似乎不通。庄主是剑门的明星人物,他真要是失踪多日,怎么会丝毫不漏风声?管家是庄主的跟屁虫,庄主不见了,他怎么就坐得住?怎么不及时向我通报消息?这中间有没有什么隐情?想到这里,赵志武忽然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咆哮道:“赵庄的管家呢,那个赵大牙呢,庄主失踪了,他在干什么,他也失踪了么?”
二把刀:“管家到没有失踪,我冷眼旁观,管家表面上很是镇定,该干吗干吗,与平常并无二致,但他的神『色』很不对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跟庄里人事情,时常走神,好似患了一场大病,病恹恹的,精神头很不好。”
无垢和尚暴毙梁山寺,庄主大哥失踪剑门街。作为警察局长,赵志武职业习惯使然,情不自禁地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块儿,这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赵志武思来想去,觉得无垢和尚身在空门,庄主大哥名动川陕,这两者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就是风牛马不相及,若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委实难以令人置信。可是,若没有关联,时间上怎么会这么凑巧呢?
剑门地界暗『潮』汹涌,庄主大哥就是定海神针,一日不可或缺。此时此刻,赵志武心『乱』如麻,恨不能立刻赶回剑门,赶回赵庄,查个清楚探个明白,尽快寻回庄主大哥,坐镇剑门。然而,自己已然跟剑齿虎约定,今夜子时在地厅中会面详谈,剑齿虎恰似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当年雪中送炭赠归魂丹解了文渊所中的诛心草之毒,从这一点上,剑齿虎隐约间似乎与剑门赵庄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当是友非敌,剑齿虎来历不明,神通广大,不可不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赵志武略微盘算,就定下了方略,向二把刀发布了一道命令,:“你即刻带上一队精干弟兄,穿上便服,全副武装,赶回剑门,暗中保卫赵庄的安全,相机打探庄主大哥的消息,决计不能再生变『乱』。我在此处还有一件事情要料理,待此间事情了结,我会跟炮筒子尽快赶回剑门。在我回来之前,杀伐决断,临事机变,许你便宜行事,目标只有一个,全力以赴保卫赵庄老少安全,绝对不能有失。”
二把刀闻言,陡然起身,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更不耽搁,一阵风样出了方丈室,自去召集弟兄,依计行事。
距离子时还早,赵志武又燃起了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了串串烟圈儿。赵志武的一通命令,陡然让方丈室的气氛紧张了起来,炮筒子坐在板凳凳上,心『潮』澎湃,如坐针毡。
赵志武抽着烟,望着局促不安的炮筒子,也不知是安慰下属,还是安慰自己,缓缓地:“不用过度紧张,塌不下来。成大事者,要泰山崩于前,神『色』自若,谈笑风生。”
炮筒子:“局座,我不紧张,真的,一点儿也不紧张,赵庄主武功盖世,智计过人,与人为善,吉人相,断然不会有失,我猜想赵庄主多半是出门办某件大事情去了,只不过这件事情不便言传,家里人不知究理,所以才搞出了紧张气氛,假以时日,赵庄主办完了大事,自然就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赵志武:“我想也是这般,然而,诚所谓树大招风,万一真有哪个不开眼的王八犊子发坏水呢?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心驶得万年船,庄主大哥千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防微杜渐总是便当的。好了,二把刀素来机灵,有他去打前站撑场面,我还是比较放心的。你那边的情况吧。”
炮筒子略微停顿,理了理思路,侃侃道:“按照局座的吩咐,这几日,我和弟兄们以梁山寺为中心,外松内紧,撒下了一张弥法网,布下了一个大大的口袋阵,以逸待劳,守株待兔,专等凶手现出狐狸尾巴,自投罗网。”
赵志武不耐烦炮筒子掉书袋,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锋,道:“过程就不要细了,直接重点,可有什么收获?”
炮筒子讪笑着:“来真是奇怪,平常日子里,纵然是不逢庙会,到梁山寺来烧香的,拜佛的,观景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可这几,除了咱们的人,既无香客到梁山寺烧香还原,更无游客到梁山寺登高观景,往日里纷纷攘攘的梁山寺肃然冷冷清清,倒像个修罗场。”
赵志武:“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梁山寺发生了命案,无垢和尚惨死。这个消息恐怕早已传遍剑门,家喻户晓,案子没有告破,凶手没有伏法之前,无人敢来梁山寺,倒是在情理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