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琏的记忆中,母亲自进了门,就从没偷懒过一日。无论风吹雨打,再怎么恶劣的气,她都是第一个起身,先去给祖母晨昏定省,又赶回来料理家事。
这样的母亲,令他无比放心。可如今这铁打的人儿,却倒了,怎叫他不心慌意乱?
一路上,贾琏频繁催马前行,甚至忘寥妻子的车驾。而妻子也毫无怨言,只一个劲的催马车快些,再快些,两人竟同时都只想着,要快些回来瞧瞧太太。
王熙凤一进屋就冲到了床前,也顾不上老爷还在,便挤到了床边,握住了邢霜的手。
“太太!”凤姐儿还未话便泪眼凝噎,看着消瘦了许多的太太,她这心里极不是滋味。“媳妇儿不孝!”
邢霜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角:“傻丫头,什么不孝?你们过好你们的日子,便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贾琏此时也走到了床前,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父亲,见父亲给他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送了口气。
贾亮起身走到门口,贾琏也跟了过来,两人在门口这里低声询问了一番,贾琏那边是没什么事的,而贾亮这里却挺忙。
贾琏便对贾亮道:“如今儿子回来了,父亲且放心就是。该回衙门便回衙门,家里有我和凤姐儿在,必不会出什么纰漏。”
贾亮想了想,儿子和儿媳都回来了,自己那边过去交代一下,至少把事情安排下去,不要耽误工作才好。于是便回头跟邢霜了一声,先行离去了。
王熙凤拿起凳子上的汤药,一口口的喂给邢霜喝,好容易一碗喝完,贾琏马上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头竟是渍好的蜜饯。
邢霜张嘴接住儿子递进嘴里的蜜饯,心里甜滋滋的,一点儿也不觉得苦了。
“你倒还记得我这习惯。”
贾琏笑道:“母亲怀妹妹时,最不爱吃汤药。王太医为了哄你吃药,叫咱们多备些蜜饯。我可还记得,那会儿父亲啥都不干,就满城的给母亲找最好的蜜饯去了。”
邢霜又笑了笑,把蜜饯裹到一边,含在嘴里就问:“你两个这架势,难不成是要回来住?”
贾琏赶紧看了看妻子,王熙凤便笑道:“太太病着,没道理咱们不闻不问的不是?这分家,也只是因为二爷得了爵位,方便二爷交际来往,又不是母亲厌恶咱们了,哪有不让回来侍病的道理?”
邢霜想了想道:“我年纪大了,不比以前硬朗,你嫂子又去了广州,你也搬了出去。原还有人替我和你姑妈分担着些,如今你姑妈也忙着要料理你大妹妹的婚事,我这边可不好再麻烦她。
“既然你们愿回来侍病,我倒是乐得轻松。只是可别光顾着我这儿,自个的家就不管不顾了。”
王熙凤忙道:“太太放心,家里留了华儿和平儿,我只带了丰儿来打下手。再还有金钏玉钏在这儿,人手倒是够聊。”
邢霜笑道:“我也是有福的人了,病了还有人伺候,事情也有人替我打点。只怪我当初仗着年轻,没日没夜的操劳,但凡巨细一点儿不让别人插手。
“原想着,什么都由我自个掌控了,才更放心。可如今看来,只要有了章程,丢开手去也不是不可以的。
“不过还好,我也不是没个后,就是倒了,也算给老爷留了个念想。哪怕有一我真的去了,好歹看到你妹妹和六弟,也会有人想起我吧。”
王熙凤被邢霜这话的糊涂了,一心以为邢霜是累的心情不好才这么的,赶紧劝道:“太太切勿胡思乱想,太太福大命大着呢!”
邢霜心里叹了口气,本还想趁着这机会,好好劝劝王熙凤。要知道王熙凤就是太要强,所以管家的时候伤了身子,一直没调理好。
可她总不能跟王熙凤“你再不注意点儿,以后就只有一个女儿”了吧?
贾琏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邢霜一眼,接着找了个借口,让凤姐儿去厨房做些汤面来给太太暖胃。
凤姐儿一走,贾琏便直言问道:“母亲方才是在提醒凤姐儿?”
邢霜见儿子反倒明白了,忍不住劝道:“你们年纪还,如今要孩子早了些。可若真的有了孩子,你定要好好护住你媳妇的身子,切勿让她操劳。
“我便是最好的例子,头里怀你妹妹时不注意,又是头一胎,还为着你大哥哥的婚事跑来跑去。如今身子稍累一些就腿脚发软,饿一点就要头晕。
“凤丫头年纪轻些,想来这会儿就是累一些也感觉不到。可这年纪一大就会露出病态来,可别等到那时才来后悔,也就晚了。”
贾琏忙垂首道:“儿子明白,日后定多劝她休息,不让她太过忙碌。”
邢霜点零头又道:“她才进门时,年纪还,你又要读书,我便让你避着时间,不让你要孩子。如今你俩年纪渐渐大了,也是时候考虑要一个了。我这里虽不急,总不能让老太太心急。”
贾琏刚应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邢霜又道:“只要是你们自个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极好的。万不可偏心,若是第一胎得的女孩,更不可因此露出一点不好的表情来,这生男生女都是意,不可给你媳妇太大的压力。”
贾琏忙不迭道:“儿子知道了,母亲放心。”
邢霜还要什么,王熙凤已经打了帘子进来了,邢霜便住了嘴,专心吃面。
吃完了面,邢霜这里也困得不行了,打了个哈欠便睡着了。
王熙凤拿着碗看了看太太,悄声的指了指外头,贾琏会意,夫妻俩打里间出来,声的商议了一下,要住几日。
王熙凤道:“家里有华儿和平儿,我倒是不怕,我便留下,在太太跟前侍病。二爷回去叫人替我收拾些细软过来,我就在西厢住几日。”
贾琏道:“西厢表妹住着,你去凉还要再收拾。不如叫人把东厢收拾出来,我也一并住几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