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晨曦微露,人的面目依稀可辨。黄秀娘认出是赫连隆山,挣扎而起,满脸激愤,大声斥道:“怎么是你!你要干什么!”忽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未穿衣服,连忙将双手护住前胸。
“黄姑娘不要误会,我是赶来救你的!”说着话,赫连隆山脱下自己身上袍服给黄姑娘披上,然后将自己如何巧遇贾全,如何跟踪,如何被困,如何逃走,如何前来营救的过程,简要向黄秀娘说了一遍。
秀娘道歉道:“不好意思,赫连少侠,我误会了你!”
王佑巡查庭院,听到西邻响动,越墙而出,探查究竟。只见自家院子里狼藉一片,堆土如山,四个光着身子的人,被衣带捆绑着,躺倒在土堆旁,一个陌生男子正向秀娘说着什么,地上丢着一个口袋,似乎装的有人。
王佑知道妻子万盈盈和秀娘住在一起,见到秀娘,立刻意识到口袋里装着的必是妻子,便忙不迭地解开口袋查看:万盈盈依然昏迷未醒。王佑探查妻子鼻息,见无大碍,便放下心来。
秀娘将赫连隆山介绍给王佑,并略讲了他如何前来搭救的经过。黄府遭到盗匪侵犯,王佑值班巡查庭院,自然难辞其咎。王佑极力称颂赫连隆山的大恩大德,他明白:赫连隆山搭救了秀娘和盈盈,化解了一场灾难,也掩盖了自己的罪责。
王佑怕左邻右舍知道黄府被劫的事,责令众人不得对外宣扬。他令人悄悄回府驾辆牛车来借秀娘和盈盈。少时,牛车进院,秀娘揭帘登车之际回眸看了赫连隆山一眼,而赫连隆山也正痴痴地看着她,遂报以浅浅一笑,说道:“少侠少候,我回家即便令人将您衣服送还!”赫连隆山微笑点头,看着牛车驶出小院,想起练功时脑海中出现的各种景象,心头潮气万千思绪。
王佑对赫连隆山道:“赫连少侠,还请您到府里少坐,这些盗匪得交付给衙门捕头,有些事情可能还得请您辅助完成。”
赫连隆山觉得有理,便跟随一个家丁进了黄府,并嘱托黄安去黄姑娘那里取回自己袍服。
黄秀娘已经换好衣装,丫鬟进来禀报,说有仆人来取赫连隆山衣服,便拿起赫连隆山袍服,伸手交给丫鬟。谁知袍服略一翻动,一个香囊便从衣袖里倏然滑落地上。秀娘一看香囊,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不是自己随身佩戴的东西吗?前些天突然不见了,自己到处找也找不到,怎么跑到赫连隆山身上。
黄秀娘百思不解,对于如何处理这个香囊也左右为难。从内心里,她对赫连隆山有好感,甚至一度想和他结为连理,如今他又救了自己一次,送个香囊给他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这个香囊本就在人家兜里;若要留下这个香囊,那赫连隆山问起来该如何答复。
丫鬟提醒道:“小姐,黄安在外面等着拿衣服呢!”
秀娘略一迟疑,便将香囊塞入赫连隆山衣袖,对丫鬟说:“拿去吧!”说这话时,内心不禁潮起一阵忧伤:“今生既然无缘厮守,留个东西做纪念也好,何必在意自己香囊是如何被他拿到手的呢!”
典横代替黄泰向赫连隆山致谢,解释道:“黄泰跟随皇帝到地方巡查政事去了,不能亲自向你道谢,请您谅解!”
赫连隆山连忙逊谢:“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太过客气。”
典横正要摆酒款待,谁料此事惊动了官府,衙门捕头亲自登门,请走了赫连隆山,要他协助追捕盗匪团伙。
直到晚上赫连隆山才回到家里。
钱穆青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徒弟出了意外,见赫连隆山平安归来,方才舒了一口气,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整夜没有回来。”双睛灼灼,满是关切之情。
赫连隆山看到师父表情,从心急如焚到安然祥泰,随自己的出现而改变,一股暖流便传遍全身:这世界上再没有人如此关心自己了。
“师父!”师父二字一出口,赫连隆山鼻头一酸,眼睛一润,泪水簌簌而落。
他噗通一声跪倒于地,哽咽道:“徒儿不孝,连累师父牵挂!”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钱穆青眼圈一红:“快给师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赫连隆山便将昨日到大兴善寺游玩,如何遇到贾全,如何追踪中计,如何逃脱,如何解救黄姑娘等事,详详细细给钱穆青说了一遍。
最后,赫连隆山说道:“师父,捕头秦亮把袁大哥、冯大头等统统逮捕,还有贼匪老巢的几十个匪徒也无一漏网,说要交由司隶校尉亲自审讯。”
钱穆青听后默然,徐徐说道:“贾大人恐怕要倒霉了!”话锋一转,夸赞道:“你最近功夫提高很快,这次你死里逃生,多亏了平日里自己的勤学苦练!”
“都是师父的功劳,若没有师父传授武功,徒儿早就命丧黄泉了。”
“看来多学些武功是有用的。”钱穆青感叹。
钱穆青的话勾起了赫连隆山对师父一手绝活的求学欲望:“师父,您就多教徒弟些功夫吧,关键时还能救命!”赫连隆山乘机缠着师父传授武功。
“臭小子,还挺机灵的,给你个杆儿,你就往上爬!”钱穆青微笑着调侃爱徒,问道:“说吧,你想学什么功夫?”
“师父,平日里你惩罚弟子的时候,有几次我根本喘不上气来,您是怎么做到的,我就学这门能够控制他人的功夫。”赫连隆山见师父高兴,就将以前钱穆青几次曾拒绝传授的功夫说了出来。
“好吧,师父今天就把‘无极意球’这门功夫教给你,不过,你必须严格恪守这门功夫的戒规。”钱穆青略一迟疑,便答应了徒弟的请求。
赫连隆山大喜,忙不迭地给师父磕头。
密室中,钱穆青让赫连隆山摆设香案,供上祖师牌位,默默祈祷一番以后,让弟子对着牌位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将戒规一一讲出。无非是学成功夫以后,不准擅伤人命、抑恶杨善之词。赫连隆山一一允诺。
仪式完毕,钱穆青坐在轮椅上为赫连隆山演示动作,只见他平伸双手,手心相对,隔空轻轻揉按,双睛紧盯两手中间,动作和缓流畅,如轻风细雨。
赫连隆山暗自纳闷儿,心想:这样轻柔的动作能练出什么功夫来!正当他狐疑之时,一个红色的光球蓦地出现在师父双手之间,大如鸡卵,熠熠生辉。
赫连隆山兴奋异常,全神贯注地观察师父双手的运行路线,双手不自觉地模仿比划着。
钱穆青继续双手揉按的动作,时快时慢,而光球也由小到大,由一个变为多个,手心、胳膊、肩膀、头顶、腰前、背后都有光球旋转,青红黄白黑,五色俱备,炫目夺神。
忽然钱穆青双手分开,彩球倏地消失。
赫连隆山忽觉心头一紧,呼吸一下子停顿下来,不禁脱口喊道:“师父!”
钱穆青微微一笑:“隆山,你可看清师父动作?”
赫连隆山呼吸又一下子恢复正常,他知道这是师父在让自己体会无极意球功夫的威力,连忙点头:“师父,看清了是看清了,只是不知怎么个具体练法。”
“隆山,内气乃是人身最精微的物质,携带人体所有信息,可以直接与自我意识交互作用,功夫越高,内气越容易完成意识传给它的各种命令。控制他人呼吸只是自身内气在体外实现自己想法的一种表现,功夫提高以后,它还有许多神奇的功能。”
钱穆青忽然闭口不语。赫连隆山正自纳闷,忽见自己右脚腾地抬起,将师父身旁一把椅子踹倒在地,不禁大惊,连忙向师父道歉:“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有意的。”
钱穆青哈哈大笑。
赫连隆山豁然而悟,嗔道:“师父又在戏弄徒儿!”
钱穆青自嘲道:“师父自己双腿不能行走,却能指挥你的脚去做动作,这世界上的事真是奇妙,无极意球真是妙用无穷。”
他略一迟疑,继续讲道:“这每一个光球都是自身内脏的内气再现,肝青心红脾黄肺白肾黑,颜色不同,所代表的内脏不同,要一个内脏一个内脏的练,当五脏都能在双手之间形成光球后,五色光球才能合为一体,形成一个无形的气场,一个灵性空间,功夫越高,气场越大,气场内的人都会受到你的控制。如果遇到功夫比你高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你明白了?”
赫连隆山满心欢喜,点头称是。心想:内气原来有如此神奇的功用,在自己气场范围内,内气可以侵入别人的躯体,让他按自己的想法行动,这真是匪夷所思,这功夫练成了,岂不是可以让他人自杀或者去杀人,若是让坏人学会了这种武功,恐怕天下就要大乱了,怪不得祖师爷要立下这些戒规。
“赫连隆山!”钱穆青发现徒弟走神,在耳旁大声呵斥。
赫连隆山激灵灵打个寒噤:“师父!”
“抓紧练功,不得懈怠!”钱穆青督促道。
“是,师父!”
钱穆青指点着赫连隆山做动作,详细地讲解每个动作的要点和内功心法,直到徒弟完全领会为止。
自从师父为他加功以来,赫连隆山内功与往日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修成白骨观以后,内气已能透入骨髓,心之所想,内气即能完成,练起无极意球这门功夫来,便非常容易。
不到一个月,赫连隆山便能将五彩光球运用自如。少有闲暇,他就变出光球在身前身后漂浮旋转。仆人们好奇,常溜到他身边看新鲜。这时,赫连隆山便常常捉弄他们一下。他将自身气场放大,把仆人罩进来,然后让他们出丑:或走着走着,忽地不能迈步而跌倒在地;或突然不能呼吸而抓挠自己喉咙和胸脯;或一个人不自觉地打了同伴一个耳光。当仆人们因此而困惑忙乱时,他便在旁边偷着乐。
却说这天,赫连隆山正在捉弄一个仆人,恰被钱穆青撞见,被狠狠呵斥一顿。赫连隆山吓得俯首帖耳,不敢应声。
钱穆青余怒未息,又讲了些习武首重武德,武德有损将来必有灾殃的道理。赫连隆山本是和仆人开玩笑,听师父讲一通大道理,顿觉兴味索然,但师父也是苦心一片,只得诺诺连声。
“隆山!”钱穆青语重心长地说道:“无极意球妙用无穷,唯有德行操守高尚之人,方能将这门功夫练到化境。祖师教训岂有舛误。”
“这门功夫是位修仙前辈传下来的,应该说他在修仙这条路上是个失败者,但让他误打误撞,竟然摸索出这门功夫。他说人体就是我们元神暂时的家,修仙不过是将元神从肉体迁移到金丹中而已。”钱穆青给徒弟讲起了这门功夫的来历。
“师父,元神是什么?”赫连隆山来了兴趣,感觉和师父以前传授的武功很是不同,便忍不住询问。
“你是你,我是我,你在你的身体里面,我在我的身体里面。元神本质上就是某种层次的‘自我意识’。”钱穆青也意识到,自己今天讲道家功夫,和以前传授的佛门功夫迥然相异,赫连隆山难免产生困惑。但钱穆青所练的功夫本身就很杂,关于元神的认识未免有点粗浅,只能大略地给徒弟解释。
“这位前辈说,结金丹就是男人怀孕,内气不纯,金丹难以发育成型,无极意球不过是金丹的半成品。要想金丹成就,必须将真气炼至纯而又纯。这德行操守就是将真气炼至精纯的不二法门。”赫连隆山听到这里,不禁伸了伸舌头,内心深处仍是将信将疑。
钱穆青知道很难让徒弟一下子领悟德行操守对武功的重要性,继续说道:“你已经学会望气术,人的气是随着善恶年头的变化而变化的,善生阳,善念起则气变精纯,恶生阴,恶念生则气转粗浊。你可随时留意观察,就能领会德行操守对武功的重要性。”
赫连隆山终于领悟了其中的道理,内心由衷地感谢师父的教诲。
钱穆青解释道:“师父不让你随便用这种功夫也是为你好!一杯水分出去一半,自然就少了。在无极意球内,你的内气钻入别人身体,侵占了人家正常的机能信息传送渠道,定然要有很多耗损。而且无极意球的使用需在安静的状态下才能产生效果,一旦身体剧烈动作起来,这门功夫将毫无功效。如果遇到个中高手,功夫在你之上,贸然使用无极意球功夫,还会反受其害。隆山,你用意球控制我的呼吸。”
赫连隆山知道师父在传授自己功夫,便运气无极意球神功,将自身气场扩成一个大球,将师父也罩在球内,然后屏住呼吸,以自己的行为控制师父的行为。
哪知刚屏气一会儿,便觉得后背被一股凉气侵入,然后自己四肢便不听自己指挥,右手骈指竟然忽地向自己左眼插来,待要躲避,却丝毫动弹不得。正骇惧时,右手却突然停住不动,而自己四肢也同时恢复了功能。
赫连隆山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向师父请教。
钱穆青道:“这就是控制与反控制的道理。当你用无极意球控制别人的时候,也正是你自身最为脆弱的时候。因此无极意球功夫臻至上乘之人,会将自己隐藏在一个隐蔽的处所,将意球放出去,通过遥控别人的行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赫连隆山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门功夫有如此妙用,暗自庆幸能够学到这门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