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舟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她坐在电脑桌前,拟定了和孟浩的合同之后,又带着墨兰工坊所有员工到门口热烈地迎接孟浩的到来。
在和孟浩签订了劳动合作协议之后,墨兰工坊又多了一位新的匠师加入。
孟浩加入墨兰工坊后,秦兰舟把墨兰工坊的加工部交给司徒墨来统筹,和其他三位师傅还有两位自愿学手艺的学徒形成一个部门。
秦兰舟自己,则终于可以抽身出来,成立单独的设计部门,带着饺子和另外一个名叫旦旦的学徒,三人一起着手开始墨兰工坊系列金饰的设计。
时隔四年后,秦兰舟终于得以从繁复的工艺加工中抽身,开始着手她一直以来都渴望着手的设计师行当。
尽管从前秦兰舟也同样是设计加工一手抓,可那时候大多都是根据客户的需求来定制,缺乏自身的构思。
而如今,秦兰舟可以完全发挥自己的想象,不必拘泥于客户的要求,可以天马行空地创造自己所想要的风格。
墨兰工坊如今的品牌商标已经拿到手,秦兰舟马不停蹄地开始了金饰的设计,她打算从首饰系列开始入手,将黄金和珠宝相结合,创造出独属于墨兰风格的系列首饰。
在听说墨兰工坊如今已经有了设计部、并且秦兰舟担任总设计师之后,远在德国的亚当,给秦兰舟发来了一封越洋邮件,在邮件里热情地表示,秦兰舟在设计上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和他交流,并且希望以后他们可以多多邮件交流。
秦兰舟收到亚当的邮件之后格外开怀,她于是把她过去几年闲暇时所设计出来的一些图样发送到亚当的邮件里。
她满心期待着亚当的回复,希望亚当会给予她足够的肯定,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周后她收到亚当的电邮,上面写着的一行中文字,让秦兰舟的心情像是泄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对对,实在是太难看了,真的不能更难看了。”
这一行中文字,差点儿让秦兰舟的心脏崩溃。
她在足足静止了两分钟后,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给亚当回了一句:
“哪儿难看,请你说清楚——”
怀揣着怦怦直跳的心脏,秦兰舟坐在电脑上大约等了十多分钟后,亚当又一次回复了一封邮件过来:
“外观难看,图案难看,比你的人还要难看。”
秦兰舟看到这句话,仿佛受到这么些年最猛烈的人格攻击一般,肚子里迅速聚集了一大波气体。
她立刻将他们的对话截图发给了宋锦瑜,宋锦瑜看到亚当的评语之后,在办公室哈哈大笑起来,他立刻给秦兰舟打去了电话:
“他估计不是说难看,他是说好看,你别看他中文口语还行,他中文书写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是这样?他把难看当好看用?”
秦兰舟原本膨胀到炸裂的心,这才稍稍得到了些许安慰。
“对,不信你让他用英语把邮件再解释一遍。”
宋锦瑜笑着说道。
在宋锦瑜的指导之下,秦兰舟把亚当的话用英语翻译过来之后,再发过去问亚当他所表达的真正含义。
结果最后,发现亚当所要表达的意思竟真的是宋锦瑜所说的那样,不是难看,而是好看,只不过他记错了中文词语而已。
得到亚当肯定的答复,秦兰舟这才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为了避免他们在以后的交流中犯错,秦兰舟让亚当以后用英语回复,结果,亚当以为秦兰舟对英语十分精通,不仅给她发来一大串英语邮件,而且还给秦兰舟寄来一系列顶尖的珠宝杂志。
通篇的英文极其“难啃”,让英文水平薄弱的秦兰舟,愤然揭竿而起,开始燃起学习英语的决心。
尤其是当她发现司徒墨不声不响居然能够用流利的英语和从日本归来的孟浩进行对话之时,秦兰舟更觉自己受到极大的刺激。
秦兰舟学习英语的决心,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她给自己设置了学习任务,不仅每天强迫墨兰工坊里所有会英语的人和她用英文对话,而且总是在深更半夜突然一通电话把宋锦瑜惊到肝颤。
宋锦瑜不仅得坐起身来强打着精神为她讲解她语法上的不对,还必须得陪着她进行英文对话,直到她心情畅快放过他让他睡觉,他才终于能躺下休息。
宋锦瑜就这么任由秦兰舟进行着“午夜电话轰炸”,一小段时间后,宋锦瑜的神经都变得十分衰弱。
每一个深夜秦兰舟电话打来,噼里啪啦说着一长串蹩脚口语之时,宋锦瑜只能默默揪着金毛彼得的狗毛,把内心的满腔愤慨对狗倾诉:
“没有办法,自己选的媳妇儿,跪着也得爱下去——”
秦兰舟就靠着这样发奋苦读的精神,愣是逼自己快速熟悉了英语,和亚当每日互通一封邮件,时而坐在办公室里一通爆笑,惹得饺子只能跟着宋锦瑜仰天长叹:
“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怼怼姐说英语。”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转眼,盛夏逐渐入秋,天气渐渐转凉,而墨兰工坊所有匠师合力打造出来的《燕塔》,终于竣工了。
尽管这过程里,大家都付出了无数的精力、心血、成本和时间,但最终成型的《燕塔》,无论是气势还是整体构造,都绝不输于真正的燕塔。
“这件作品,真的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四个字,不愧是墨兰工坊出品。”
当秦兰舟在工美协会的会议室里,正式解开《燕塔》大型摆件的红绸布那一刻,所有在座人员全部惊得齐齐站起身来。
崔会长当即离开主位,走到《燕塔》旁边细细观摩,他一边看,一边称赞道。
作品上交的这一天,墨兰工坊的全体员工,包括宋锦瑜全部都到达现场。
听到崔会长这样称赞的那一刻,大家的脸上齐齐爆发出欣慰的笑容。
他们这一队人马脸上的喜气洋洋,和邱呈祥那一批团队的垂头丧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杜梦生之前还信誓旦旦,他们一定能够超过墨兰工坊,可是他们的作品最后成型的模样,不仅远不如他们原来制作的塑料模型美观,而且整体看上去不伦不类,不仅棱线凌乱不堪,而且造型和成色也十分一般。
“我想,最终胜负已经不需要定夺了吧?邱总,你说呢?”
当两款作品摆放在一起的那一刻,孰好孰坏已经一目了然。
邱呈祥当即把目光投向邱呈祥这一组,笑意盈盈地询问道。
邱呈祥此时的脸已经绿了,他冷哼了一声,尽管心里十分不忿,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作品的确远不如墨兰工坊出品的作品。
“崔会长看着定夺就好,我们不过是重在参与。这点钱,对我们呈祥不算什么!”
事到如今,邱呈祥在事实面前不得不低头,咬碎银牙往肚里吞,强行装大度。
“前前后后数千万的金额,对邱总来说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邱总,您真大气——”
秦兰舟不遗余力地伸出大拇指,笑呵呵地对邱呈祥说道。
秦兰舟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邱呈祥更觉脸挂不住,他背着手转身狠狠瞪了杜梦生一眼,目光里已然是失望至极。
这一回,他破天荒没有回呛秦兰舟,而是一言不发地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现场。
邱呈祥离开的那一刹那,会议室里自发地响起了一阵无比热烈的掌声。
崔会长带头给墨兰工坊鼓起了掌,并且在掌声之后赞叹地说:
“今天我真的很高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精美的工艺品,也很久没有看到匠人齐聚一堂、共同铸造一件工艺品的局面了。墨兰工坊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那时候一大批人在同一家工厂里打造细金工艺品的局面,那时候,我们所制造的细金工艺品不仅行销海外,而且有些还能作为国礼赠送给外国来宾。只可惜,后来手工业逐渐凋零,如今机器制造出来的成品大多千篇一律。如今,我仿佛重新看到了咱们细金匠人清晰的未来,而且,我更开心看到这些年轻人自发加入学艺队伍,对我们这个传统的手工艺行当感兴趣!”
崔会长当场感慨地说道。
崔会长说完,现场又是一片掌声雷动。
这时候,春雨公益协会的会长也站起身来笑着说:
“那接下来就由我来宣布,这一次《燕塔》项目竞选,最终获胜者是墨兰工坊,我也正式宣布,咱们春雨公益协会和燕城工美协会联合打造的细金工艺保护项目,正式启动!”
秦兰舟向来粗线条,不怎么感性的。
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却蓄满泪水。
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某一种东西被击中一般,情绪瞬间奔涌而至。
眼前这一幕,是她心中隐隐在许多年前所期盼的,这一刻,让她更加坚信,她这十几年来的苦守和坚持是值得的,细金工艺会有未来,并且会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弘扬和传递下去……不管时代如何改变,但匠人精神,永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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