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力并没有多么肆虐,每每吹过却总会带走一身的温度,方淼用力往那个温暖的怀里靠了靠,安心的阖上眼。
能这样被依赖,严铮内心是欢喜的,可他分明也能感受到怀里的人肩膀在轻微颤抖,于是这一丝欢喜也被怜惜所快速取代。
他把她打横抱起,朝着停车场那边去,他全程替她挡风,一路抱进副驾。
严铮正要关门,右手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抬眸看她,她睁着一双眼正满眼期盼地望着他。
“你还没有给我的答案……”这一晚上的折腾,这会儿方淼的声音很轻,近乎低不可闻。
“不相信我?”严铮温声反问。
“我……是不相信自己……”她颓然地垂下眼。
严铮静静看她,神色不明,在这样长久的静谧中,方淼差点以为时间都停滞了,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他气息突然包围上来,紧接着额头有一处温热温热的。
在方淼意识到这是一个吻时,严铮已经抽回身体,恢复刚才的姿势盯着她,目光澄澈,他说:
“方淼,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的意思是,你的欢喜我来守护,我会为你领航,不用再担心会迷失方向,即便是再沉重的伤痛,也会陪你一起面对,是倾己一生的许诺!
——
初晨的空气纯净美好,卧室的窗开着,阳光肆意的洒进来,殷莱就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清醒过来,一瞬不眨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次了,不用任何斗争,就可以占据这具身体,拥有时间原本是她最期望的,如今却不安起来。
殷莱洗漱完,从衣柜里找到一套崭新的衣服,准确来说就挂在拉开柜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白色T恤搭配牛仔裙,风格上和她以前的穿搭相似,不同的是这不是一套中性打扮。
“真难看……”
她吐槽一句,顺手关上衣柜门,隔了一阵儿拉开门又取出来……
殷莱推开卧室房门,一眼发现旁边倚着墙壁而立的严铮。
她关上门,没好气地开口:“别等了,你的方淼又顾着逃跑去了。”
严铮勾唇:“是吗?”
他明显看穿,殷莱皱眉,心情瞬间就糟糕透了。
“那不如和我去个地方?”
殷莱眯起眼,斜睨着他,并不立刻接话。
严铮脚下移动,换了站姿正视她:“不考虑一下吗?”
明知她是有意防备,他就是不明说去哪,反而以这样“别有用心”的方式引诱她上钩!
她偏不!
于是说:“对待你这样危险系数太高的人,我必须保持警惕。”
话落,只见严铮静静上下打量她一眼,下一刻转身就这么走了。
殷莱差点跳脚,没忍住喊出一句:“等等!”
5分钟后,殷莱上了严铮的车,车子缓缓行驶在小区的水泥路上,她就一直趴在窗口缓和情绪。
车子开出小区汇入车流,在等绿灯的功夫,严铮余光扫到某人五官罕见地纠结在一起,不自在的模样。
他歪头笑道:“假如我把你带去诊所,再把你监禁起来,你说这人格分裂会好吗?”
“你敢!”殷莱立马转头,愤怒的脸色可不是假的。
“我当然不敢。”淡淡的语气。
严铮扭头目视前方,前方车流疏散开,他神色如常地轻踩油门。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殷莱咬着下唇死死盯着他,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最终反在无形中被他这清冷漠然的态度给扑灭了。
车子在一家疗养院门外停下,殷莱跟着严铮一路进去,从他和别人的谈话中得知,这是朋友开设的一家疗养院,他也经常会来这里。
这里的老人和养老院的那些大不相同,殷莱刚踏进院子,映入眼帘的画面就怪让人咋舌。
有个老汉在草地上跳来跳去,模仿猴子的举止:“黄皮子还不快把我师傅交出来!”
“臭猴子看我人种袋!”另一个戴着黄色假发的老人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黄皮子,手里抓着一个小布袋。
只见下一秒扮演猴子的老人就表现出很痛苦的模样,发出很长的“呵”声。
和电视里演的还挺像,殷莱没忍住笑了出来。
“今天你就在这做义工,怎么样?”严铮突然站到她身边。
殷莱急忙收住笑容,板着脸和他相对,“义工?那是做什么?”
“就是和这里的老人一起玩,陪他们消磨时间。”
殷莱面上动容,犹豫地看向草地上玩得欢快的老年人,同意了。
说是消磨时间,可这些老年人的思维真的是很跳跃,殷莱起初每每跟不上。
玩三打白骨精,她自然要扮演白骨精,可却被“控诉”不能三变,没有真实体验,于是乎老人们纷纷嫌弃她。
好不容易有一个轻松点的陪玩,却是和老人下围棋,她偏偏不会下,下了两盘就被强行劝退了。
到了午饭时间,在院里其他护工的协助下,殷莱顺利把饭菜挨个送到每个老人的手里,吃饭时大家都很安静,她得空在旁边休息会儿,也方便观察他们。
严铮挨着她坐下:“你也看到了,他们这些人都是精神病人,有的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走失了再加上家里也没亲人,就留在这里。有的是病得太严重,被子女送到这里,刚来时情绪经常失控、意识不清醒,会想着逃出去,后来这里就成了他们的家。”
“被子女送到这里?”殷莱问。
“对,可能是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另一个原因是病情发作不是很好控制。当然偶尔也会来一些爱心人士,就算不能在经济上资助,但他们会做义工帮忙。是不是很奇妙?”
“……”
“被子女抛弃的人,依然可以好好生活,可以被更多的人关爱着,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是这么复杂又简单,是吧?”严铮与她对视,眉目柔和。
仅仅是几秒,殷莱快速转移视线,沉默起身往草地中间走去。
下午的义工工作进展得很顺利,经过上午的接触,老人们对殷莱友好了不少,就连换干净衣服这种高难度任务她都完成了。
原本4点钟就该离开了,赶上院方检查发现有个刚来的老人不见了,查了监控也没捕捉到踪迹,于是殷莱也跟着找人去了。
一群人分散开找,严铮带着殷莱去了疗养院的废弃后院。
他们赶到时,有个老人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步步往窖井口处走。
殷莱冲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老人被拽住,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她,见她一脸慌张,下一刻就笑了。
殷莱一怔,手上跟着空了,是严铮扶着老人坐下。
“这……是要自杀吗?”她扫过老人脸上的笑容,疑惑地看向严铮。
他向她点头后,直接推着轮椅走了,严铮把人安置回房间,护工随后赶到。
“老人有自杀倾向,我也是心理医生,可以让我稍微和他多待一会儿吗?”
护工想了想,同意后就先退出门外。
老人这会儿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天空,嘴唇一动一动,没有发出声音。
严铮在他身边蹲下来,露出笑容:“您看天上都有什么啊?”
老人眼睛一亮,扭头看他时伸手指了指:“那里啊有我的女儿,她一定在那里。”
“女儿?”
“是啊,她就去那了。”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一转眼情绪又变得很低沉:“她一辈子恐怕没有一天为我这个老头子想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走都悄无声息的。”
“对了对了,她就像你这么大。”老人忽然抓住殷莱的手,“也都怪我没有好好照顾她,孩子出了那样的事,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老人垂下头哭出声来,泪水一滴滴落在殷莱的手背上,莫名的她居然也会伤心。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回来了,手上血淋淋的,问她什么都不说,那段时间她总是这样,我居然就没当回事。兴许是老天报应吧,那天之后,我们父女俩再也讲不了话了。”
“她该是有多傻,又该是有多难过,就那么走了……”
老人捂住心口,皱巴巴的脸上全是泪水,他握着殷莱的手,一遍遍看她,努力想笑时又会哭出来,悲恸、无力、自责是困扰他的心魔。
——
离开疗养院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殷莱机械地往前走,直到被严铮扣住手腕,顺着他的力道转身,两人面对面。
“什么意思?”殷莱瞥一眼被握住的手腕,态度薄凉。
严铮目光紧锁住她:“既然能感受到,就不要折磨自己。”
“折磨,我哪里有在折磨自己?”
严铮以不做声的沉默姿态盯着她,眼中是洞察一切的沉暗深邃。
殷莱最不想看的就是他这种眼神,她猝不及防的用力甩开那只手,后退一步警告:“不要逼我,否则像那个女孩一样选择同归于尽,我也做得出来!”
说罢,她转身走开。
“仅有一次的人生,何必把它全部浪费在恨一个人这种事情上?”严铮加重语气,“怀着一颗阳光的心去活着可能都不够,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那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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