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自剧痛中生出。
三皇子能感觉到,赵宸不是在吓他。
“你、你不能!”他声不成音,“我是…是皇子,你敢杀我,父皇不会饶你…”
赵宸像没听见,剑刃仍轻割着他脖子上的皮肉。
“武亲王!”这时,远处传来制止的声音。
一行十余人,乌黑官服、戴着面具,正快速向这边接近。
“缉事厂、缉事厂!”三皇子眸中一亮,挣扎着,“快拿下他,他要杀本王!”
庄巍皱了皱眉,肃声道:“武亲王,您先放开济王殿下,陛下派您来是查案,您要是肆意伤人,下官——”
“还啰嗦什么,快拿下他!”三皇子大喊,用力挣脱,狼狈地向一旁挪。
赵宸淡淡看了一眼庄巍,不理会,一瘸一拐走过,再次一脚踩住三皇子。
“你等、等着!缉事厂的人会报给父皇…还有本王的手下,他们只要闯出去,你嚣张不了多久…”三皇子不顾疼地喊。
庄巍正要阻拦,赵宸忽然将剑归鞘,弯下腰把染血的手在三皇子身上蹭干净,拖着他走回轮车处。
见赵宸收手,庄巍才默默带人退后了些。
楚皇给他们的命令是,二人危及到对方性命时,才准缉事厂出面插手——
“你的人闯出去?”赵宸垂眸笑问,很亲和,“你觉得汪期御有希望是吗?”
此时场中厮杀仍未结束。
玄清独自对付着带伤的汪期御,可还是落了下风,被拐中剑连连击退。
而其余江湖高手,将士们也难帮上忙,只得结阵封锁,为褚原等人打着策应。
缉事厂的人在,三皇子多了底气,虽还被踩着,但却笑:“你以为招揽些人,就能比得过本王的手下?做梦!”
“只要有一个人闯出去,把消息传给外祖父,你就——”
“看来这就是你最后的指望了,很好…”赵宸轻声打断他,缓缓抬起手。
三辆重型木车被推来,发出轰隆声,上面都盖着粗布,却难掩其内狰狞形状。
随着赵宸的手落下,粗布同时被兵士揭下,火把临近点燃;场中的玄清等人,齐齐将对手震开,快速向后撤…
赵宸俯身凑近呆滞的三皇子,在引线燃尽时,轻笑着发出一声:“嘭——!”
话音刚起,震耳轰鸣,无数淬毒、燃着猛火油的火箭,急速射向汪期御等人。
成片的爆裂声过后,半个县衙门庭塌碎,烈火瞬时漫延。
百虎齐奔箭,大楚火器中杀伤为最。
本来以项怀玉的官职,还无权分配到百虎齐奔箭,但年前项家和赵宸议婚事,老卫国公却趁机为他讨来了三台…
而赵宸唯一让玄清做的,便是尽量伤汪期御的腿,让他逃不开最后一击——
火海中忽然冲出一人,依稀还能看出是汪期御,身上插着几支箭,浑身燃烧,然而还没跑出几步,便猝然倒地。
“你疯了、疯了,赶尽杀绝…”见最后的指望倒下,三皇子脸色惨白地喃喃。
庄巍也滞住,面具下一脸难以置信。
现在他才明白,楚皇为什么派赵宸这种人来江南,为什么再三吩咐他要看住。
胆大包天,简直胆大包天——
“那位大人…”赵宸忽然看他,笑着,“这儿不需要两个声音,你觉得呢?”
庄巍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接话。
赵宸踢了踢脚下的三皇子,“济王殿下忧心疫情,想要去隔离区和病患同住,大人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庄巍这才明白,瞥了瞥百虎齐奔箭,无奈道:“下官相信武亲王自有分寸。”
说完,不顾三皇子的怒吼,径自带人离去。
“修县衙的钱,你掏。”赵宸稍稍压制下心头的戾气,一脚踢开三皇子,最后看了一眼火海。
………
橘红火光映出那个瘦弱身影。
头发随意绾着、里衣被汗水沁湿,紧紧贴在身上,正坐在地上对着炭炉熬药。
孟雍静静看了许久才清醒,想坐起来,可刚有动作,浑身便是一阵虚弱。
轻微的动静令赵宸顿时一滞,忙看向床上。
此时已过去七天,孟雍进入发病期,不需要下针他也没醒过,不时高烧。
而赵宸只能每天周而复始,熬药、灌药…等扶拯他们找出医治的办法——
“你…来人!”孟雍竭力发出声音,满眼焦怒。
“行了,没人给你喊。”赵宸声音比他还哑,爬起来凑过去,“你要是想叫人来送我走的话,也没必要,我得过天花,不会被传染。”
正吃力想和她拉开距离的孟雍顿住,神情明显一松,随即似乎又陷入了昏睡。
赵宸也没喊他,默默给他盖好被,正准备继续去熬药,手却忽然被抓住。
细细盯着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看了许久,孟雍才试图伸出手,“瞧你热的…”
赵宸顿了顿,主动凑上去,把脸贴在他冰冷的掌指间。
“还不是你,一直叫着冷,满屋子炭炉,还是冷,像块冰似的,焐都焐不热…扶拯又什么都不说…”她声音越来越闷。
孟雍又咬了一下舌尖,调笑着哄她,“要不你再试试?也许这回能焐热——”
被子顿时被掀开,赵宸一句话也没说,运足内力拥着他细瘦的腰贴近。
像是一块烧得正旺的炭落进怀里,孟雍觉得自体内散发的冰寒,骤然被压下,本能般想靠得更近,却忽然察觉她在微微发抖。
孟雍怔了怔,可抬不起手抱她,无措道:“你别怕,会好的,一切都会好…”
赵宸心里安静了些,轻声道:“汪期御他们都死了,老三也被我关在这儿了…你要是好不起来,我就杀了他、杀了丞相…”
孟雍再次昏睡过去,也不知道听见了几句。
赵宸絮絮自语,许久才松开他爬起来,默默将炭炉上的药倒出两碗,晾凉后,一碗给孟雍灌下去,另一碗自己喝下。
大概是药太苦,赵宸呛得直咳,咳着咳着,缓缓坐倒在满地炭炉间。
几天来她用尽全力,才制住不受控的逃跑念头。
这让她很瞧不上自己,可达延的最后一句话,却像一个魔咒般,不停地回响。
要活着,不惜一切,活下来才有希望…
她自认做不到孟雍那般,为另一个人去舍命,至少在她没完成责任前不行。
然而,即使怕死怕到浑身发抖,她还是做不出离开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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