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来吃过饭了,她一出门便有护卫跟着,一定是被老爷子看见了,以他的脾气说不定将沈近山叫过来质问一番,沈近山会说什么?肯定不是好话。
沈玉朝一心和珍娘敌对,在一定会在沈近山面前力证她是个妖孽,这话也会说给老太爷听的。
“珍娘的脾气是有一些变化,如今要刚强的多!……不过,我听姨娘说过,其实她娘亲先夫人也是个要强的,许是她长大了,越来越像她了吧!”
老太爷看了她半天,“你知道什么对吧?”
沈萝心里一跳,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急于要帮她也不能这么明显,老太爷虽然老,可是不糊涂啊。
“爷爷是说,最近家里有一些关于珍娘不好的传言吧,我听了几句很是生气!尤其是二哥哥,竟然还找了个牛鼻子老道到家里来招摇撞骗!说些入不得耳的鬼话,要不是三哥哥拆穿了他,珍娘要受好大的委屈!”
老太爷蹙眉。
“朝哥儿就这么挤兑他妹妹!这做派是跟他娘学的吧,图什么呀?还是那点嫁妆?瞧他那点出息!”
老太爷话锋一转又说:“但他说的珍娘的变化,也不是一点都不对。”
沈萝想了想只能老老实实说:“我虽解释不了,但我相信她就是我妹妹!何必盯着那些没根据的猜想,只看她做的事情是仁义的正确的不就好了么?”
老太爷觉得孙女说的有些道理,慢慢的说:“把我的烟斗拿来……”
他有心事的时候便要抽烟,沈萝把他那支珐琅彩的,银针顶上镶翠玉的水烟筒拿过来,放入刨子刨得细细的烟丝,水斗里放一片甘草和冰片,是入夏后防止上火咽痛的。
老太爷咕噜咕噜吸着,一缕白烟袅袅飘上来,仿佛思路的清气也上升了。
沈近山确实把怀疑珍娘来路不明的意思说了,说她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邪附体了,当然也举出诸多理由证明这一点,同时也拿出命师的算命结果,说她去年那个大劫数很难闯过去等等。
沈援一辈子都信奉这尘世是属于人的,根本不相信神鬼灵魂可以踏足,即便有,也是在外界游荡和人不交集,在他看来,唐迎死而复生后,类似于重新投胎,别人投到婴儿身上,她投到十四岁的女孩子身上,她还是沈家人,意识上也是的!
但是刚才唐迎说要把嫁妆留给茹姑,自己不嫁人时,他却动摇了。
也许她真的不是珍娘!那她是谁呢?
不管她是谁,投到沈家就是有缘,我看她顺眼,我就是她的爷爷!那些妖孽之说必须肃清……
唐迎回北府的时候,天上月明星稀。
经过正院,晚间的哭灵还没结束,沈茵那犹如铁勺刮锅底般的声音格外尖锐。
唐迎决定等小秦氏下葬后便要找机会溜出去。
那把槐字钥匙的秘密再不弄清楚只怕来不及了,还有,要请谁帮着去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尤顺儿的太监呢?她听着夏虫啾啾叫着,不知怎么想起陆仰来了。
陆仰……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之后的几天倒也太平,她好好上药养伤,院子里的护卫也没再出现,但是只要一出院子就会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虽然穿着小厮的衣裳,行动间显然是护卫的风格。
她发现了,只呲然一笑。
这一天午后她去思芳园看钱络儿。
天渐热了,七个月的肚子颇具规模,顶着一件柳色撒花的薄绸交领长裙,头上只戴一个月牙形白玉梳,额头清爽的露出来。
不得不说,小秦氏一死,她的气色就神奇的好起来,今日一见竟然白里透红的,唐迎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笑嘻嘻道:“姨娘看起来很好!倒像年轻了几岁似的。”
远远也在。
钱络儿便解释道:“毕竟二房还在孝期里,老爷说了,等我生了,孩子满百日那天把事儿一起办了。”
远远拿了她做的红豆蜜给唐迎吃。
“远远你想通了?”
她点点头说:“反正我以后还跟姨娘住在一处,我还要亲手带大小少爷呢!姨不姨娘的随便吧!如今凶婆子不在了,大概日子能好过一点,只要……姨娘不怪我就成!”
钱络儿听了苦笑:“真是孩子啊,就我这个身份哪里有怪你的资格,将来等新主母进了门,这种话绝对不能讲的!”
“反正我就和姨娘一块儿!哪儿也不去……老爷答应我的。”
唐迎想了一会儿才发现重点:“姨娘说新主母,难道他还要讨老婆?”
“嗯,这事奇怪吗?他四十还不到,难不成一辈子当鳏夫?”
“不能将你扶正么?小秦氏不也是扶正的。”
钱络儿呛了一口气,咳了几句才说:“珍娘快别这么说!”
远远上前为她顺气。
“秦椿好歹是个庶女,扶正时还惹了多少风波,家里老一辈的都不乐意,因此连大祠堂都没有开,就在府里开了一天席就算过去了!
这么多年,凡是长辈做寿或是有老太爷老太太参加的大场面,老太太都不让二房去,只叫大太太和四太太去,凡是体面点的人来家里,都是大太太出面接待,只有老爷同辈和下属的宴请才会带上她,为了这个,她也不知道怄了多少气!
我不过是前夫人的丫头,把我扶正了就等于架在火上烤!此话休要再提!传出去还以我痴心妄想呢……”
听得她这么说,唐迎才知道,原来不是什么人都能扶正的。
回到春行阁里。
沈玉谦正在等她。
“猜猜这是什么?”
“不是一封信吗?”唐迎自顾自往屋里走。
“你可知道是哪儿送来的?”
唐迎转过身,心跳莫名的快。
“国公府!”
“是染秋!染秋怎么样了?”唐迎一把夺过来就打开信封,照理她该去看看染秋的,可是毕竟二房里刚死了长辈,在外人看来是一身热孝,怎么好随便往别人家里跑。
打开来先看署名,竟然是庞七!
想到那个矛盾又美丽的姑娘,唐迎的嘴角止不住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