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可狠不下心来让她饿着。
“小姐您身子还弱着呢……”
沈荞微微一笑,她的眼里的镇静能够安抚人。
“我问你,四太太和大太太关系确实很好?”
“嗯,至少这么多年来,没见她们红过脸,四太太是顺安伯府的嫡女,四太太的母亲是大太太的表小姨!而且顺安伯府在江南也是有名望的大族,老伯爷封过太子少傅……比大太太的田家要显赫得多,故而大太太十分看得起她!”
“看来柳妈妈在四房待的这段时间还是有收获的……”
柳妈妈半晌才酸楚道:“不用点心,简直寸步难行……说来我也只是在内院做些粗活,终究没什么大用。”
“咱们府里哪里和四房相接?”
“西南角的撷香院,隔了一条七八尺宽的巷道,里面种满上百年的竹子林,过去就是四房了……”
“四太太和二房素日里往来多吗?”
“不多,若不是小姐此番生这么大的病,又有大太太特地叫了她,她一般是不会过来的,毕竟隔了房头,况且小姐的事自有太太在管……”
“小姐问起她可有什么打算?”
“如今我势单力薄,若能有人相助总是好一点……”
“只怕不管明处还是暗处,四太太都不大可能帮您的,四爷年纪小,她嫁进来晚,同大秦夫人也没有什么交情;倒是钱姨娘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夫人待她恩重,不知道她会不会看着夫人的面子帮帮您?”
“她住在哪里?”
“在思芳园!离着小姐的春行阁也就半盏茶的脚程,她这些年被太太压制着,日子过得也不舒畅!”
两人在一晚的交谈中已经明确了称呼,夫人,说的就是沈荞的生母大秦氏,太太,或二太太说的就是小秦氏了。
“好了!马上这件事没人帮忙我也可以!你把饭碗端到门口去……”
柳妈妈依言端起托盘,里面有三碟子小菜,一碗粥,一碗牛乳,一叠三丁包子,一碗鸡蛋卷,沈荞接过柳氏手里的盘子,高高举起向地上砸去!
清脆的破瓷声在清晨格外刺耳,两个正在廊下走动的丫头吓得尖叫起来,沈荞拍怕手回房,往床上一躺等着麻烦自己上门。
很快二太太派了身边的冯妈妈过来询问,问清楚居然是沈荞亲自砸的,她吃惊道:“小姐这是被什么附身了吗?怎么糟蹋起粮食来了……罪过啊!”说完匆匆走了。
中饭也砸掉后,二太太才在冯妈妈和两个丫头四平和四齐的搀扶下来到春行阁,身后跟着一个婆子,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粥。
“珍娘这是要做什么?你也算幼承庭训应当明白一粥一饭来之不易,走出这堵墙,你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还在饿肚子?”她还算沉得住气,语气平静。
沈荞也有愧,但是她必须这么做,既然说了要绝食,动静还是要弄大点才好。
小秦氏穿了一身玫瑰紫绣海棠的锦面长袄外套遍地金褙子,披着银狐毛斗篷,一张精致的脸畔戴了一对蓝宝石镶金贝壳的耳环,富贵精致,就是少些雍容。
“没有松香我什么也不吃!”
“珍娘从哪学的会要挟长辈?不会是跟沈际学的吧?”说到沈际时,她的口气异常轻蔑。
沈荞懒得回答,她的体力很珍贵,谁知道到底要饿几天呢?
“郭婆子,范妈妈,你们帮着冯妈妈喂小姐吃饭!”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上前,冯妈妈端着粥走上前温言道:“小姐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这粥是太太亲手熬的,用了乌鸡排骨汤,香极了!不信您尝尝……”
沈荞躺着一动不动。
小秦氏开始动气了:“本来身子骨就弱,自己还不好好将养,昨晚上你父亲的话都没听进去吗?我是你母亲,不能眼看你这么胡闹!
既然不肯自己吃,只好强喂了……”
两个婆子上前,一个抱住沈荞箍紧她,另一个捏住她的下颚让她张开嘴,冯妈妈舀了一勺粥吹温了放进她嘴里,她也不反抗,等第三勺喂进去后,便毫不犹豫的喷射了出来,弄的被子上和三个婆子身上都是!
小秦氏气的发抖,难为她还能克制自己不大声叫喊,“真是糊涂!松香的事情你父亲已经让过步了,从原来洗半年的碗变成两个月,你还想怎样?凡事也要给自己留点余地,你是姐姐生的嫡女,谁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教养好,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也一点不顾及她的贤名?
……我看你昨儿受了伤不忍心说你,心疼你,你倒好,非要把路走绝了……等你父亲从官署里回来知道了,一怒之下会做出些什么来可怪我不护着你!”
沈荞一语不发坐在床上,丫头们大气不敢出的撤换弄脏的被褥,那三个婆子也在一下下的擦拭衣裳。
就凭你们几个人还想给自己灌粥?
她曾有一次不幸落在敌人手里被刑讯过,吊起来被抽了蘸着盐水的鞭子都没有招供……当然很快就被唐适救了出去。
她索性盘腿坐在床上养神,小秦氏又说了什么也不理不睬,她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曾在意。
晚饭送来后照样砸!
令人意外的是,当天二老爷竟没有出现,到了第三天晌午的时候他才赶过来,那时沈荞已经七顿没吃了,确实有点难受,脸色很差,差的恰到好处。
沈近山连官服都没换就直奔春行阁而来,一进门就看见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唇翘皮的沈荞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心里不由得又气又急又有些心疼,毕竟沈荞是二房的嫡女,长得又花容月貌的,此刻却像个旧布娃娃一般毫无生气。
他特地带了金福楼的小菜和口口香的烧饼,都是以往沈荞爱吃的。
“珍娘!起来吃东西!”即便是发火,沈近山的语气也不那么难听。
沈荞不为所动,沈近山连着叫了几声有点慌了,她该不是饿晕了吧,忙上前试了试她的鼻息才略微放心。
“你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家里谁不知道你温顺听话?祖父祖母和兄弟姐妹们也都赞你乖巧懂事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般无法无天了?珍娘!起来吃东西!”
沈荞睁开眼还是那句:“没有松香我不吃!”
“你!混……账……逆子!”沈近山气的大手一挥,竟将帐子都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