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余家三房,如今连个空壳都没有了。向氏变卖了所有的家产,等着余易去赡养。
而另一处,养着伤的白小小,也在积极筹措着自己的事业。原本抱着一死的决绝在那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的三言两语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曾问她之后要干什么,她能干什么?报复!
是的,当时她回答不上来,现在她有了明确的目标,那就是报复!把自己付出的东西拿回来!凭什么让别人占了自己的好处还得意洋洋?凭什么别人把自己卖了还要给他数钱?
从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根本就是靠不住的。只可惜这个道理她白小小明白得太迟了。
……
西江府学位于东、西城区交汇处,是一条西江府重要的街巷,那里建有学宫和祭祀圣人的文庙,是整个西江文人的向往的圣地。
只有通过乡试,考取生员资格的生员方可进入府学学习,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成为举人。所以说西江府往后的举人老爷都得从这府学里头出,一点毛病没有。
清一色的天青色秀才长衫,在西江府里行走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特别是年轻的士子们,意气风发,让闺阁少女们面红心热。
有不少家有适龄女子尚未婚配的人家,打探的目光总会投在这边,府学门口围几个三姑六婆,指指点点那是常有的事,甚至有那大胆泼辣的女子拿着手帕遮面,含羞带娇的亲自过来挑人。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听说京城那边甚至还有榜下捉婿的风俗,中了进士的未婚士子往往金榜提名时正是洞房花烛夜。这是对文人的看中,社会风气如此。
正是府学下学之际,门口照旧人潮汹涌,贩夫走卒,挑担买卖的生意人,各家秀才公的小厮书僮,看到步出学宫的秀才们,一窝蜂的涌上前去。
做生意的做生意,接人的接人,喧闹不已。偶尔还有夹杂其间的妙龄少女羞红着脸投放过去的火热的眼神。
士子们就会个个昂首挺胸,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愉悦的谈笑风声走出来。
同窗好友们三五成群,互相称兄道弟,或卖弄几句词藻华丽的诗句,或轻吟华章两句,全是与众人不同的样子。
“李兄,听闻好事将近,几时请兄弟几个贺一贺?”嬉笑着相拥而来的三个秀才全都身形瘦削,清清爽爽。
那个被称为李兄的居中,年岁稍长,听闻此言却也是面目含笑,神情愉悦,“不就是请客吗?今儿就去?一品斋算我的!”言语间颇为豪迈,全然不考虑手中的银钱出自哪里。
“张兄看吧,我就说李兄大方!”旁边另一个未曾出声的忙上前揽了李姓书生的肩膀,冲张姓书生挤眉弄眼。
“那是那是,李兄为人豪爽,同窗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这一番的吹捧还很热闹,嗓子粗大,根本就没有避着人的意思。一同出来的同窗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
“呸,装得像真的一样,不就是个穷鬼?靠吃女人饭过活,还有脸显摆,若是我还不得一头撞死全了体面。”这人一听就是不屑且还知道点底细的。“你们知道吧,养着他的女人是楼里的姐儿!”
“姐儿爱俏,就他那样,还有姐儿爱着?”有嘻笑开玩笑的,“才子佳人那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不能吧,听说被西城的富户杨家看上了,准备做毛脚女婿呢。”
“风流不足下流倒有!你们没听说吧,那楼里的姐儿原先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久试不第又穷得被人赶出客栈,差点死在大街上,才逼着自己的未婚妻做了楼里的姐儿,好挣钱供他读书。”旁边一个卖煮豆子的汉子瞥了一眼,插嘴道。
“啊,真的?还有这事?”书生们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惊天内情,顿时被吸引了。
“怎么不真?你们这些秀才相公们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治国之道,品性高洁自然想不到身边还有这样的斯文败类!这事儿大街上人人都知道,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啦。”
“怎样怎样,还真是姐儿供的啊?那又怎么做了杨家的女婿?”听见自己这群人都受了夸奖,当即也顾不得装高人一等了,一个人围着小贩不耻下问。
“嘁~那还不是中了秀才变心了呗。那姐儿苦等三年,好吃好喝的供他读书,擎等着娶她过门,哪料到一朝得中,便翻脸不认人,不但变心改聘杨家小姐,结果等来一纸卖身契,把人苦命姐儿给卖了!这还不算,最后还把人搜刮干净,连根发簪都没留下!”
“这样的人啊,最好是离得远点,别让人误会跟他是一类,省得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嫌贫爱富也算人之常情,可忘恩负义就枉为人。可怜那姐儿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子,为了供他读书,生生逼良为娼,真真情深义重。”
“即使是嫌人家配不上纳为妾也认了,怎能一纸卖身契把人给卖了呢?听说那姐儿也是刚烈,抵死不从,差一点就被买家活活打死!”
事情被大汉三言两语就勾勒了出来,原本青梅竹马的感情,弄到差点香消玉殒为哪般?
“想不到李生是这样的人!”
“他惯来手脚大方,曾一度吹嘘自已家大业大呢,竟不想花费的是人家姐儿的皮肉钱!”
一时间,无论是府学的士子,还是围观的人群,全都唏嘘不已。那个名叫李生的秀才,名声都臭大街了。
人群议论纷纷,甚至连那些秀才都被人质疑了人品,一时书生意气,被激扬到了顶点,有人还跑回学宫里去找先生反映情况了。
谁也没注意到,人群里一个头戴幂篱的娇小身影悄悄隐退,嘴角擒着一抹冷笑离开了人群。
果然,还是报复来得大快人心一些。李生,你就给我白小小等着吧,等着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那一天!
白小小这一刻对余易的感激之情比当初从胡屠户手里救下她的性命时还要多。也越发的坚信,跟在余易的身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如星星之火,在李生带着狐朋狗友去一品斋吃喝的短短时间内,一下就引爆了西江府的文人圈子。
文人的那个圈子,自古跟青楼就有扯不清的暧昧关系,如姐儿倒贴书生,那是对书生才学的认可,是一种荣光,风流才子才是书生的毕生追求,但这份荣光可不等同于下流。李生的所做所为已经远远超过了风流的界限,从他一纸卖身契把白小小卖给胡屠户、抢夺金银开始,就成了手段下作。
这是让人不耻的行为。从受同窗排挤开始,李生用金钱收买的好友,便变得一文不值。
这份传言很快就传到了西城杨家,如此卑劣的人品让杨家人把板上钉钉的亲事也毁了。最后甚至惊动了学政大人,以他品性不端为由开革了他的功名。
这些后继白小小已经无心去关注,在她按照余易的安排,把传言散播出去之后,心里就平静下来了。
她现在日子过得特别充实,也特别忙碌。
同时,在西江府学不远的繁华街道上,人们突然发现了一件新奇的事物。
三间三层的木楼,整个被蒙了起来,洁白的布帛上简易的画了几笔,一个遮面回顾的美女跃然而出,飘逸的衣裙中,美人回首,轻巧的手帕举在鼻翼之间,仅能看到一对翦水秋瞳,温柔似水,又似回眸一笑。
美人妙曼的身姿似渐行渐远,又似若即若离,顾盼生辉之间确有顾城之势。
在美人的旁边,是‘天上人间’四个大字带着花式的纹样,下面是“敬请期待……”
“哇,这样的美人,果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每日楼下都会聚集不少的人前来观看,对画的欣赏到美女的猜测。
“这天上人间是干什么的?”总有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在打听。
“一看就是青楼啊!”
“呸!你的眼睛往哪里看?”得到答案的妇人当即扯了自家汉子的耳朵,快步离去。
这样的事情天天都有发生,除了引得哄堂大笑,更是把天上人间的名声宣扬了出去,接着来看美人图的人更多了。
可到第五天,美人图又变了!原先回眸一笑,顾盼生姿的美人换成了白凌蒙眼,神色迷离的美女,一样的身姿,一样的窈窕,但梨花雨下素手纤纤,抚琴的白衣美女只露出圆润的琼鼻和尖尖的下巴,以及白衣隐藏不住精致的锁骨。
明明该遮着的地方都遮着,一点都不暴露,但那道锁骨之下引人入胜的身姿却总带着令人遐想的诱惑,忍不住想要探寻,令人面红心热。
再过五天,正当西江自许雅士的那群人正引颈观望,期盼着新花样的时候,美人图却看不到了!白白的一块布帛,上面什么都没了!
“这又是玩什么花样?美人呢?”面对着空白的一片,个个群情激昂。
突然,屋顶布帛翻转,大幕徐徐落下,洁白的布帛之上出现了一团鲜艳的烈火!从烈火中,一身洁白的美人宛如飞天的仙女,从火中踏步而来,背后的轻纱仿佛会飞的翅膀。这回,美人面目全露,终于展现了全部的风姿!
还着半遮半掩的风情,勾得西江人心痒难耐的时候,终于千呼万唤使出来!
红的火,白的衣,黑的发,彼此纠缠,相互交融,强烈的冲击着众人的视线,那画中美人已无法让人用言语描绘得清楚,只觉得光芒四射,美艳无比。每个人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被那一双眸子所吸引,流转着的风情明明妩媚动人,却偏偏又让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情。
“白小小浴火重生,等你来……”
“白小小!白小小!”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一个青楼红牌的名字,却有着让人不敢亵渎的美。
被封的小楼里,装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连带着后院,整座庭院全部被重新翻修过,几乎花费完了余易能拿出来的所有银子。
里面每一处的设计都力求尽善尽美,余易前世没有做过设计,只能凭着记忆,融合两世的精华,改造这所宅院。让它在华美精致的基础上,更加别出新裁,令人耳目一新。
开设这所天上人间是白小小的心愿,是她的坚持。其实余易对这种场所的经营一窍不通,她就是觉得自己要帮一下这个与自己有着差不多命运的女子,看着她如浴火的凤凰,在烈火中重生。
等到天上人间开门迎客的日子,造成的轰动,几乎轰动全城。
这种新奇的宣传带来的客流在进到楼里之后,又带来了重新一轮的话题,在西江府城,以及辖下的所有州县里,成了传奇一样的存在。
天上人间的装潢摆设为人精精乐道,别有洞天的内院,超大的能变换背景的舞台。
天上人间的姐儿,样貌才情个个不凡,可却是卖艺不卖身的优伶。
天上人间的消费,贵!贵得令人咂舌,就算是西江首屈一指的天香阁,赶人家的零头都赶不上。一掷千金已是夸张的说法,可在天上人间,就算一掷万金那也不是没有的事。
听说一场超级女伶的海选,能轰动全城,参与投票的资格那都是百两银子打底。
就即使是这样,天上人间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人多!
姐儿不卖身,消费还贵,可都挡不住人潮拼了命的往里面涌,听说那里面的一席之位,可都要提前半月交了银子才能订下来,去远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一时众说纷纭,天上人间盖住了所有的风头。
白小小是天上人间对外的老板,余易除了躲在幕后出谋划策,甚至连去都很少。除了这两个老板,还有余绍轩和楚瑜也是天上人间的股东。
应对外界的一切纷乱以及麻烦,就是这两货的事,扯着余家和楚家的幌子,敢来找麻烦的人那简直是活得不奈烦了找死。